这年月,国家物资极度贫乏,严禁倒买倒卖,私下交易。但是,在极度的饥饿下,铤而走险的人不在少数,黑市就成了大家心知肚明的场所,有的在街头巷尾交易,有的在树下桥头,而火车站旁的银杏巷便是本地人都知道的一处最大的黑市所在。
对于黑市,上面也是严厉打击的,抓住后,便是连钱带物一率罚没,说不定人还得进去关几天,但是上有对政策,下有对策,中国几千年来,从来不会缺少聪明人,你比如说白天谈妥生意,晚上交易物资。
在这严重饥荒的年月,县城里的供应根本就不够,还处处都要票据,即使手里钱,也没粮食给你买,任你钱再多,也没辙。
黑市里的粮票都炒到了二三块钱一斤,大米,白面,鸡蛋也是同样的二三块一斤,就这也是有价无市,这年月能捣腾些粗粮,都是十足的好运气了。
许向华到了银杏巷,没拿出什么扎眼的东西,只往麻袋里装了二十来个红薯和两个大南瓜。
银杏巷里有不少人到处晃悠,分散在各处,小心谨慎的东张西望,谁也不搭理谁,偶尔有那么两三个人接头说了一两句话,掉头就走,巷口还有几个人探头探脑,一看便是望风的角色。
许向华靠着墙边刚站定,便有一个三十来穿着旧的深蓝中山装男子凑了过来,压低声说道:“大兄弟,第一次来银杏巷吧,你这袋子里是吃的吧,不管粗粮,细粮我都要,拿东西,钱,票和你换。”
许向华心说这人口气好大,开口道:“你是?”
男子贼眉鼠眼的瞟了瞟四周,小声道:“大兄弟,我叫马四彪,认识的人都称呼声四哥,是在这银杏巷长大的,常来这的人都知道我。”
许向华心知这是碰上地头蛇了,马四彪,这名字好熟悉。许向华仔细想了想,便知道这人是谁了,前世这货在九十年代,可是县里的名人,第一个盖起小别墅和有私家车的牛人呐。
许向华也压低声道:“我这有两个南瓜和二十来个红薯,你怎么换?”
马四彪打开袋子瞅了一眼,双手拎起来惦了惦,说道:“大兄弟,这些东西大概有五十斤,咱第一次打交道,我给你个高价算四毛钱一斤,咋样?”
许向华假装犹豫了一下,说道:“行,不过你得给我整二斤粮票。”
马四彪利落的给许向华点了十五块钱,二斤粮票,把麻袋里的东西倒到他自己的麻袋里,笑道:“成,哥们,下次卖东西,再来找我,我家就在巷头门朝西倒数第四家,门口有颗大桐树。”
许向华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收好麻袋,赶紧去国营饭店买了两笼蒸饺,二十个肉包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狼吞虎咽的吃了两个,剩下多的搁到了空间里。估算了下时间,不再耽搁,朝记忆中另一个地方走去。
第18章
许向华去的地方是他前世农闲打着猎物时,经常去的个地方,也是前世他最大的经济来源,只可惜,他虽得了不少钱,却大部分全交给了他娘许刘氏,最后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前世他偷着进山打猎,在黑市上倒卖猎到的野味时,碰到的一个老头,老头姓唐,据说是什么御厨的传人,背景很深,敢在这年月乃至后面那十年,一直开着个小饭馆。
小饭馆在出了县城三里处的一个山凹处,从外看便是一座普普通通,独门独户的农家院里,每天晚六点准时开始营业,每天只接待八桌。
一般只有到了一定级别的官员和附近县城,省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才知道那地,新过来想吃的,还得熟人领着才能进去,像县城里后面发迹的爆发户式的什么造反派头头,革委会主任之流,连老唐头饭店的门都摸不进去。
在快到老唐头院子的时侯,许向华进到空间里,从空间里的山上抓了两只兔子,两只野鸡,一只七八十斤的野鹿。
许向华找了些柔韧的藤蔓,搓了几根草绳,把五只猎物困好,塞进了麻袋里。弄好后,便出了空间,来到老唐头的院子外,敲了敲门。
院里传来了几声大狗的叫声,接紧便有人应到:“谁呀?”
许向华赶紧说道:“山里过路的,口渴了,想向主人家讨碗水喝。”
“噢,知道了,等一下。”紧接着过了没多一会,便有个胖呼呼,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打开了院门,给许向华递了一碗水。
许向华接过后,咕咚咕咚的一气喝完,憨厚的笑着说道:“谢谢大爷,我这一早赶路,实在是喝坏了。”
老唐头笑眯眯的瞅了一眼许向华身后的袋子,问道:“小伙子,山里的?这是要进县城?”
许向华假装有些不自然的挪了两步,用身子挡了一下麻袋,点了点头说道:“嗯,进趟城,走个亲戚,谢谢大爷啊。”
老唐头继续说道:“小伙子,要不进来歇歇。”
许向华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说完便假装想走。
老唐头一把拽住许向华,许向华急忙喊道:“大爷,你这是要干啥?”
“小伙子,你这袋子里是野物吧,别不承认,我都闻见骚腥味了。”老唐头笑眯眯的说道。
这就要勾搭上了,许向华心里虽然高兴坏了,可面上还是装的有些害怕,边挣扎边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是,你,你看,看错了。”
老唐头看着害怕,紧张的许向华笑道:“小伙子,别怕,别怕,我是想跟你买这些东西。”
许向华假装嘘了一口气,不客气的说道:“老头,你咋不早说,吓死我了。”
老唐头不在意,边把许向华往里让边笑着说道:“我姓唐,人都叫我老唐头,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姓许,叫许向华。”许向华边抗着袋子住里走边说道。
院子是很普通的农家院,唯一比较特别的便是院子是全砖瓦结构,安着明晃晃的玻璃窗。
院子中间有一架大葡萄树,树下有一个圆形石桌,并几个石凳,老唐头把许向华直接领到了他的后厨,后厨里还有好几个人在忙乎着。
许向华假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老唐头得意的说道:“那我就叫你向华啦啊,瞧见没,我这每天可要接待好几桌贵客,需要山珍野味,你以后有了,便悄悄的给我送来,价钱好商量,只一点,嘴要闭紧,要不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听见了没?”
许向华赶紧点头应了下来,说道:“老爷子放心,我肯定不会往外说的。老爷子,这袋子里有两只兔子,两只野鸡,一只野鹿,全活的,你老过过眼。”说完,便解开袋子,一只一只的掏了出来。
老唐头走过去左翻右捡的看了一遍,说道:“向华,好本事啊,居然都是活的,肉还肥嘟嘟的,没掉膘,嗯,兔子的腿虽折了,不过也不打紧,反正一会也就收抬了。
向华,这些东西,老头子连皮带毛算给你两块一斤咋样?以后咱们交易随行就市,不比你在黑市卖的差,还省的你再跑远路。”
许向华想都没想,立马应下说道:“行,老爷子,按你说的办,不过不能都给钱,得给我些票,另外,您老要是能弄点稀缺营养品也成,我这家里还有两个小娃子,一个个营养不良的快成大头娃娃了。”许向华心知唐老爷子有门路,不缺这些,赶紧趁机提要求。
老唐头点了点头说道:“爽快,老头子就爱和爽快人打交道。”说完边端起厨房外窗台上放的紫砂小茶壶,边朝厨房里喊道:“刘大勺,过来给向华送的这些东西过一下秤。”
厨房里一个正在忙乎的二十来岁汉子放下手中的活计,-->>
嘴里应道:“好嘞。”一边拿着肩膀上搭着的白毛巾搽手一边走了出来,把野物提到旁边过秤:“师傅,总共九十八斤六两。”
老唐头喝了口茶,说道:“嗯,向华,这的吧,咱们爷俩投缘,这也第一次打交道,就算整一百斤吧,走,跟老头子去拿钱。”
许向华笑道:“行,那我可就占光啦,老爷子,咱先不忙算钱,您老先给我整顿好吃的成不?一会从钱里边扣,我这从早上到现在,是一口正经饭也没吃上。”
老唐头笑道:“你这小子,不早说,你看看厨房里的材料,想吃啥就说,老头子亲自给你做。”
“老爷子,您老看着整吧,我不挑嘴。”
“行,那你等会。”
没多一会,唐老爷子便整了一个加了蜂蜜炙烤的鹿肉,一个卤鸡,一盘卤牛肉,一个高汤白菜心,一大碗白米饭。许向华吃的都快哭了,他容易吗?
从醒来到今,三天了,才吃了这么一顿像样的饭:“老爷子,你这手艺绝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
老唐头不知许向华的心理波动,还以为碰到识货的了,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咱这手艺可是祖传的,我还真是第十一代御厨传人,这做饭的手艺从明朝便开始往下传了,传男不传女。”
许向华风卷残云般的把几个盘子碗一扫而空,摸着吃饱的肚子,心里那个满足,他现这个年龄,正是能吃能喝的时侯,每天两碗糊糊只能保证不饿死,想吃饱,做梦呢。
想想都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当真记不起自己前世咋活下来的了。
“老爷子,你这手艺太好了,这鸡和牛肉给我再来点,我带走。”许向华吃完一抹嘴,不客气的说道。
老唐头笑眯眯的看着许向华吃的干干净净的碗碟,说道:“行,没问题,这做饭的就喜欢像你小子这样的食客,吃的干干净净,看着就高兴。”
许向华拿着打包好的东西,跟着老唐头进了前院的一间厢房,厢房里的陈设很简单,就一铺大炕,炕柜,八仙桌,椅子,还有一个下面带着柜子的博物架。
老唐头打开博物架下面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两罐黄色铁皮扁盒子装的麦乳精,两盒同样是黄色,但是是圆铁皮罐装,上海出的光明奶粉说道:“小子,这东西你看看,能用上吗?”
许向华拿起来一看,惊喜道:“老爷子能用上,太能用上了,这些可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啊。”
老唐头嫌弃的看了一眼,说道:“能用上就成,过几天,我那几个逆子回来,又会带一堆,我最烦吃这些个东西,什么营养品,都没有我做的饭菜有营养!”
许向华对此不给予评论,他前世光听说过唐老头儿子们,但没见过,据说都是很有本事的人,就是都不愿学老唐头的家传手艺,让老爷子很无奈。
不过,这都别人家的私事,许向华也无心去操那份闲心打听,他这会只想着有了这些东西,小明彰和小明文最起码能补充点营养,身体能养的壮一些。
最后,许向华从老唐头那得到了两罐麦乳精,两罐奶粉,伍拾块钱,二十斤粮票,二十六尺布票,还有一些糖票,烟票,点心票,肥皂票等一些杂七杂八的票据。
许向华告别老唐头后,并没有返回许家庄,而是去了三里外的县城,想着赶在回去前去县里的供销大楼转转,给媳妇,儿子,置办些东西。
说是供销大楼,感觉好像挺大的,其实就是一个灰色的小二层楼,一楼卖些副食,日用品,鞋子之类的零碎,二楼是布匹,成衣,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之类的贵重物品。不过,毕竟是县里,总体物品要比镇上,公社的供销社要全上许多。
许向华因着还要赶三十里山路回村,所以就没敢多转悠耽误,仗着兜里钱票充足,先去给媳妇,儿子扯了些布料,买了些蛤蜊油,还有现在年轻人心目中的奢侈品一雅霜。
然后又买了些糖果,桃酥,江米条,自己买了两包三毛五的大前门,并一个能手提的灰绿色帆布大提包,出了县城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进了空间,把倒腾来的东西全部装到包里,然后出来赶紧往家赶。
就这紧赶慢赶,等快进庄子时,天也麻麻黑了。虽说有些黑了,看不大清楚,但也不是完全看不清楚。黑蒙蒙中,突然有一只灰色像狗的动物挡在了前面的小路上,狗嘴里还叼着一包东西。
许向华心里当下就纳闷了,这谁家的狗,要说这年月人都吃不饱,鸡都快没人养了,谁还有闲心去养一条狗。正寻思呢,狗嘴里叨着的那包东西发出了婴儿“呜呜”的啼哭声。
许向华立马就急了,心道坏了!该不会是狼吧。
得,上吧,这甭管是狼是狗,咱都不能眼瞅把孩子叼走啊!
第19章
许向华赶紧从空间里取出一早怕走夜路时,准备好的火把,点燃,然后一手举火把,一手拿着匕首吆喝着冲了上去,那狼怕火也很警醒,瞧见他冲过来,扭头便向旁边的草丛跑去。
许向华紧跟着追了过去,草丛中有不少的带刺的野酸枣子树,不光勾衣服,还把许向华的手,脸划破了好几道。
许向华顾不得疼,边追边继续大声吆喝,一来想吓唬那狼,让它把嘴里叼的小包裹放下,二来是指望着村里人听见,能赶紧出来搭把手。
许向华的办法还是有效果的,庄子里的人这会基本上都吃完了晚饭,准备睡觉了,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声喊:“狼叼孩子啦,大伙快出来帮忙啊……”
离村外近的几家最先反应了过来,青壮年拿着火把朝有喊声的地方跑去,年龄大的,还有小孩则跑进村里找人,一时间许家庄里到处都点燃了的火把,青壮年们集结着朝村外跑去。
村子里顿时便闹腾开了,许向东的老娘菊英婶,听到外面的吵嚷声,有些担心,便去她大媳妇乔大凤的屋里看孩子,这才发现她的小孙子不见了,乔大凤还睡的死死的,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哇”的一声一边哭叫着“俺孙子呢,俺孙子呢。”一边拍打乔大凤。
可乔大凤像没知觉一样,睡在那就是不见醒,气的菊英婶端起炕边桌子上的一茶缸凉水,泼到了乔大凤脸上,身上,乔大凤这才悠悠转醒,人还迷迷瞪瞪的反应不过来。
乔大凤连生了两个闺女后,才生了一个男娃,这男娃可是菊英婶的心尖子,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这会还不到三个月呢。
乔大凤她男人许向东修大渠不在家,吃完晚饭,乔大凤打发两闺女回自己屋睡觉后,自己也带着小儿子睡了,许是白天太累了,一下便睡的死死的,这村里都闹腾喊,进狼了,孩子叼走了,她居然一点没听见,也不知道。
许向华边喊边追着叼孩子的狼,一直追了快五六里,都快坚持不住了,只凭着心里的一股劲吊着,好在那狼估计也是快饿疯了,才铤而走险进村子里觅食,这会被人追的也快不成了,便弃车保帅,松掉了嘴上的包裹,朝旁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