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蔚空
时间:2018-05-17 15:47:32

  柏冬青摇摇头:“那你们注意安全,再见。”
  看着他折身走开,杜小沐摸摸头,看向旁边的赵昊:“听大律师语气,和煦儿挺熟的啊!怎么没听许煦提过?”
  赵昊耸耸肩:“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她男朋友也是华天的吧?”
  坐上车子的柏冬青,从裤袋里拿出那个小小的红色绒面盒子。打开时,小盒子发出砰地一声轻响。
  里面是一枚铂金钻戒,在车内暖黄的灯照下,闪着润泽剔透的光芒。确定自己升为律所合伙人那天,他就跑去了商场挑戒指,一连挑了三天,才选中了这款。
  饶是这样,他也还是有些忐忑,不确定她会不喜欢。
  他盯着戒指看了会儿,低低吁了口气,将盒子小心翼翼收好。
  回到家里,已经十一点多,屋子里一片黑暗,只有卧室散发出一点暖黄的光芒。柏冬青轻轻推开卧室门,默默看了会儿床上熟睡的女人,然后才蹑手蹑脚去了浴室。
  许煦睡得并不是很熟,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凝视着自己,刚迷迷糊糊睁开眼,便陷入咫尺间一道深幽而灼热的目光里。
  “回来了?”她瓮声瓮气问。
  柏冬青怕扰到她睡觉,上床时动作很轻,然后便这样一直一动不动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仿佛时间都在在这凝视中静止了。
  他已经两个星期都没看到她了。
  “吵醒你了?”见她睁眼,他终于抬起克制许久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柔声问,“出差很累?瘦了很多。”
  许煦半阖着眼睛任由他抚摸,胡乱点头:“有点。”
  她睡着的样子乖顺得让柏冬青胸口发热,抚在她脸上的手,不由自主往下滑动。
  许煦本来是没有这方面意思的,但在外孤枕难眠半个月,这熟悉的温暖和气息,让她着迷又眷恋,在他的抚摸下,忍不住阖上双眼舒服地哼了哼,像是撒娇一般。
  柏冬青不再犹豫,吻上那张他刚刚觊觎许久的红唇。
  这是他的女人。
  一个黏缠濡湿的吻结束,许煦白皙的脸潮红一片,嘴唇微微张开,急促地喘着气。
  柏冬青伸出大拇指,抚摸了摸她染上水迹的红唇,将她抱在怀中,轻车熟路地覆上去。
  *
  这是半个月以来,许煦睡得最好的一觉,醒来已经快九点,坐起来睁开眼睛,久违的舒坦感,几乎让她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下床趿着拖鞋来到客厅,安静的房内只有厨房内发出的声音。她默默走过去,靠在门框边,看着里面那道专注的背影。
  柏冬青个子很高,看起来有些清瘦,但许煦知道在他的衣服下,也有不算太单薄的腹肌,这得益于他良好的生活作息和运动习惯。
  他应该是自己见过的自制力最好的男人,从学习工作到健康管理,自制力好得几乎有些刻板,以至于在经历种种后,她不得不开始怀疑,他的感情其实也不过是源自于良好的自制力和习惯。
  习惯真不是一个好东西,就像是这半个月在外地,在孤枕难眠的长夜中,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审视和思考这段太顺理成章的关系,但回来第一晚就又沉溺于他给的缱绻中。
  忠诚于本能和欲望本身无可厚非,可她忠诚的欲望却只与他有关,在一千多个日子的亲密相处中,这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同样成为习惯的还有他对她的关怀和照顾。这么久以来,她一直享受着这些习惯,心安理得,是因为这个人是柏冬青,是她愿意将生活分享给他的人。
  对于柏冬青来说,这应该也是他的习惯。但这种习惯大概也许应该并非得限定在她这个人,而很大程度上或许只是是源于他异于常人的责任心和良好的自制力。
  专心搅拌粥的柏冬青终于觉察门口的动静,转头看向她,微微弯起嘴角,柔声道:“早餐马上就好了,你快去洗漱。”
  许煦朝他露出一个略带惺忪的笑容,点头。
  今天是周末,早餐丰富得有些让许煦咂舌,滑蛋牛肉粥,土豆丝饼,爽口的凉拌小菜,还有鲜榨果汁。
  “你几点起来的?早餐而已,做这么多你也不嫌麻烦。”许煦夹起两根凉拌青笋丝送入口中,微微笑着问。
  柏冬青道:“很久没做了,今天正好周末有空。我看你出差半个月,瘦了很多,是不是在外面没吃好?”
  许煦心中微微一动,抬眼看他:“还好,就是毕竟在外面,饮食不太规律。”她转移话题,“对了,听说你升了合伙人。”
  柏冬青露出一个略显羞赧的笑容:“也是前几天才确定下来的,之前还没确定就一直没告诉你,怕空欢喜一场。”
  “恭喜你啊!在咱们市里的几个大所,你应该是最年轻的合伙人了吧?”许煦笑着看他,她是真的替他高兴,那个聪明又努力却不争不抢的谦逊男孩,本来就该闪闪发光。
  只是她习惯了这种熨帖而安稳的相处,以至于忽视了他什么时候早就在人群中变得耀眼。
  “运气好罢了!主要还是多亏了陈老师的栽培和提拔。”陈老师是华天的高级合伙人,也是之前一直带着柏冬青的金牌律师。
  他抬头看她,语气真诚道,“说起来我运气还真是挺好的,一路来总是遇到帮助我的人。”
  运气好吗?许煦觉得,如果把他的人生际遇归结于运气好,实在是有些荒谬了。这几年他对工作的投入,别人不知道,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似乎一直是这样,总是习惯将世界给予他的那点其实很细微的善意扩大。
  许煦笑:“反正我替你感到高兴。”
  柏冬青嘴角弯了弯,神色莫辨地看了看她,低下头喝粥,手伸进家居裤的口袋里,摸了摸那个绒面小盒子:“做了合伙人收入会高很多,应该很快就能实现财务自由了,生活总算能安定下来了。”
  许煦道:“那很好啊!”
  柏冬青沉默了片刻,试探开口:“许煦,你希望我们现在的关系能稍稍有一点不一样吗?”
  许煦怔了怔,放下勺子,抬头看他,冷不丁道:“我们单位下个月会搬到北区那边,我打算跟着搬过去,上班方便一点。”
  柏冬青对她的跳跃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片刻才回神:“是吗?那我们这段时间去看看房子,干脆买个大一点的,以后就住在那边。”
  许煦犹疑了片刻:“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搬过去,你律所在这边,跟我搬去北区太麻烦。”说着顿了片刻,“房子我爸已经给我买好了。”
  柏冬青似乎没太听懂她的话,抬头定定看着她,黑沉沉的眼睛闪动了动,有些无措。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他其实是隐隐知道的,几个月前她去华天遇到了姜毅,以及后来又去了姜毅的婚礼,她虽然没有说过什么,但对他应该是失望了。他本来想解释,但不可告人的私心,让他无从开口。
  许煦看着他的眼睛,那干净诚恳的眼神,让她有种自己在欺负人的错觉。可就如他说的,是时候让两人的关系稍稍有点不一样了。正是因为他做得太好,好到她必须让他从这种惯性中跳脱出来去,然后忠于内心的去审视这段关系是否是他真的所要。
  也许是她对于爱情还是有天真的幻想,她希望自己爱的人,亦是出自真心爱自己,而无关乎其他。
  她摇摇头,沉默片刻,忽然冷不丁问道:“柏冬青,如果当初不是我主动,是不是现在坐在你对面的女人,换做其他任何人,也并没有差别?”
  柏冬青抿唇看着她,然后垂下眼睛,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慢慢从小盒子移开,抽了出来。
  许煦继续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连姜毅都没有告诉,不就是因为你内心对这段关系感到不确定吗?”她努力装作轻松的模样笑了笑,“这个世上男女之间一段恋爱或者一段亲密关系,并不代表什么,也不是睡过了就要负责,你不用把我当成你的责任。善良可以用在很多地方,但用在感情里,那肯定是错误的。”
  柏冬青抬头看她:“不是这样的。”
  但是后面的话却一句说不出。就在这时,他放在桌面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拿起来接听。
  “好的,我马上来!”
  简短两句就挂上了电话,他放下碗筷起身:“所里有点急事我得过去处理,你在家好好休息。”
  柏冬青换了衣服,走到玄关处,许煦默默看了看他:“你刚刚说得对,我们的关系确实应该有点改变了。”
  柏冬青握着门把的手一顿,转过头看向餐厅的人,忽然开口问:“你今天说这些,是因为我让你失望了,还是因为程放回来了?”
  “?”许煦愕然一怔,还没回神,柏冬青已经打开门离去。
  程放,又是程放?好像某些尘封在旧时光里不再重要的人和事,非要郑重其事地跳出来一般。
  许煦无奈地笑了笑,电话信息提示闪动了一下,她随手打开。
  是一个陌生号码:小煦,你出差回来了吗?什么时候有空?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她想起这个号码,前几天给她发过短信,只简短说了自己身份,也是说想和她见面,得到她的回复在出差,便没有再打扰。
  许煦盯着那条短信怔愣了半晌,回过去:最近都有点忙。
  其实也才过去六年,可是为什么青春里曾经浓墨重彩的一笔,现在回过头去想,是那么陌生?
  程放!她是真的快要忘记了啊!
 
 
第3章 
  八年前。
  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许煦就正式迎来了人生的新阶段——离家上大学。对于宣告成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父母争取到了独自去大学报道的权利。
  爸爸妈妈到底不放心,无论如何要送她上火车,千叮嘱万嘱咐后还是担心,许爸爸甚至当场就要补张站票送女儿,最后因为列车员的催促,许煦不得不板着脸将这对红着眼睛的父母赶下了车。
  她觉得父母真是太夸张了,虽然这是自己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但江城也就四个小时不到的车程,她这么大个人,还怕她丢了吗?她可是大学生了呢!
  伴随着火车慢慢启动,是十八岁少女对新世界的兴奋期待。
  然而四个小时后,当许煦满头大汗地拖着硕大行李箱,站在人潮蜂蛹的火车站出站口时,面对陌生的城市,壮志满满的少女整个人懵在原地,忘记了下一步该怎么走。
  好在这时候,电话响起,是爸爸打来的。这是上了火车后,许煦第六次接到家里的电话,大概是怕一个人一直打会让她觉得烦,许爸许妈还刻意轮流着来。许煦接到第三次就烦了,后面几次都懒得接听,直接发短信报平安敷衍了事。
  但现下这个电话,却让她觉得实在是太及时了,于是赶紧接起来。
  “煦煦,你到了吧?”
  “到了到了,刚出了火车站。”
  “哦,那你往右边走,那边是等出租的地方,你打到车,把车牌发给爸爸啊!”那头的许爸爸及时地解决了许煦独自闯世界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好嘞!”
  搞清楚了下一步怎么走,许煦如释重负地挂了电话,然后欢欢喜喜拖着箱子往右边走。走了没多远,一个黑黑壮壮的中年男人跑到他旁边,笑呵呵问:“小姑娘,要打车吗”
  许煦点头。
  男人道:“前面排队很长啊!我车就在对面,坐我的车不用排队,走过去就行。”
  许煦转头看着他指的方向,确实是一辆出租车,虽然爸爸妈妈叮嘱了她千万不要坐黑车,但她对黑车的概念就是,只要是正规出租车应该就没有问题,于是没多想,拉着箱子准备跟着男人过马路。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男生跑过来拍了她一下:“同学,你是新生吗?哪个学校的?”
  许煦转头:“是啊,江大的。”
  在说话时,她已经看到男生身上穿着的T恤,上面写着“江城大学”四个字。
  这是许煦第一次见到程放,九月初的天气还是很热。男孩的额头在艳阳下冒着一点汗珠,脸颊有些发红,整个人洋溢着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阳光帅气。
  许煦想,她之前的同桌徐佩佩果然没有骗人,大学就是帅哥多。
  程放不知道对面的新生在想什么,不过这两天他已经看惯了这种独属于新生的懵懂表情,他抬手拿起脖子上的牌子,朝她晃了晃,露出两排白牙,笑道:“学妹你好!欢迎来到我们江大,我是学校迎新的学长。”他转身朝火车站不远处的一张台子指了指,“那是我们的迎新点!主要是给从外地来的新生指路。”
  许煦朝他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张台子上挂着的大学横幅,刚刚自己竟然没注意到。
  旁边的黑出租司机见状,提醒她:“走不走啊!我车子不能停太久的。”
  程放将许煦手中箱子拉过来,道:“这个时候正好有一趟校车,我带你去坐。”
  听到有校车,许煦笑眯眯朝司机道:“大叔,我不打车了。”
  到嘴的肥肉没了,司机有些悻悻地走了。
  程放帮许煦拖着箱子,边朝停车场走,边对广场上迎新的同伴挥挥手:“这儿有个单独来上学的学妹,我送她去坐校车。”
  也不知是谁吹了声口哨,笑着调侃:“哟呵!在火车站待半天,一个能入眼的都没有,还说这一级新生质量不行,看来结论不能下太早啊!”
  许煦撇了撇嘴。
  程放对那玩笑话置若罔闻,笑着开口:“刚刚那是黑车。”
  “啊?”许煦抬头看他,有些费解,“我看是正规出租车啊!”
  程放道:“来广场揽客的都是黑车,就算是出租车也是黑出租,说是打表,其实打表器做了手脚的,正常打车去学校就五六十块,但这种黑出租能打出两百多,昨天就有好几个新生中招了。”
  许煦恍然大悟,笑道:“幸亏学长你拦住我,不然我就亏大了。”
  她鼻头上闪着细细的汗珠,兴许是嘴角天生带着上翘的弧度,笑起来便显得有些俏皮。
  程放低头看向她,心里微微一动。
  迎新的校车,一小时一趟,许煦正好赶上,还恰好有个座位。程放帮她放好行李,在她上车给自己道谢时,随口问:“对了,学妹哪个学院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