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自己来过这里。红叶看着周围，有些漫不经心地想到。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红叶看到了灯光，又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了街上。天色太晚，街上没什么人。一个人的脚步声在无人的街道上显得尤为孤寂。
思索的过程中，她的脚已经本能地顺着熟悉的方向来到了她所认识的那个人的家门口。也让她终于确定了为什么对这里感到熟悉。
原来这地方她真的来过。
就在不久前，她因为阿尔卡受伤的缘故，来到了这里。而这次，她随便乘上了一辆公车，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下车，瞎走了一通，竟然又来到了这里，来到了阿尔卡家。
该说是缘分？还是她的脚记忆力好？
阿尔卡家灯亮着，这么晚了，对方也没睡。红叶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又扭头继续往前走。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往这里走过来了。理智很清晰地告诉她，她到这里并没有什么意义。虽然两人有点交情，但也就那么点，她还真不好意思去敲门让人收留她一晚上。说实话，她也没什么睡意。她现在大脑空前得冷静，也空前得清醒。她甚至想整夜不睡觉，就一直走到天亮，走到双腿累了，然后坐在没有任何人的路边休息，看太阳像已往的每一个白天一样，照样升起。
最后告诉自己，什么都没发生，又是新的，和以前一样的普通的一天。
“喂！”
熟悉的声音响起时，红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揉了揉耳朵，下一秒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总不能还是错觉。她扭过头去，头一抬，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阿尔卡。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尔卡抬高音量问道。
“路过！”为了对方能听清，红叶也特意说得响亮。
距离有些远，红叶看不清此刻阿尔卡脸上是什么表情。她见对方一时半会儿没说话，便不再等答复，继续往前走。
就在她扭头的时候，阳台上的阿尔卡“啧”了一声，钻回了屋里，二十秒后，她从屋里冲了出来，抓住了红叶的手腕。
“喂，你这么晚到底来这里干嘛？”她的语气不是很好，不过红叶也不是很在意，她看着皱着眉头的阿尔卡，平静地说道：“我在散步。”
“大半夜散步？你当我是笨蛋吗？”阿尔卡看着一脸平静的红叶，心里却越发焦躁：“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说了，我来散步。”红叶看着阿尔卡幅度微小地歪了歪头：“你为什么不信？”
“正常人会大半夜跑到离自己家这么远的地方散步吗？”虽然阿尔卡并不是……但是一些常识她好歹还是知道的！
“那就当我不是正常人好了。”红叶很平静地说道：“别抓着我的手，疼。我还要继续散步。”
阿尔卡抓着红叶手腕的手紧了紧，接着就松开了。
红叶见状，收回自己的手，“你也该去睡觉了。晚安。”说罢，她便转身要走。
走了几步后，听着自己身后的脚步声，红叶回头，心情复杂：“你跟着我做什么？”
“谁跟着你了，我只是去散步。”阿尔卡扭过头，一脸不满。
竟然用她的说法来噎她啊。红叶看着阿尔卡，有些无奈。
“别跟着我。我真的只是去散步。”红叶叹气：“你该去睡觉了。不用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阿尔卡抬起头瞥了她一眼，随后恍若心虚似的很快移开了视线。
“好好，你不担心我。”对于傲娇的人，总该顺毛摸。更何况，对方还在担心她。虽然此刻并不想要和任何人一起，只想自己一个人独处，但是别人对自己的关心，红叶是承情的。
“我真的只是去散步。”红叶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阿尔卡这么说着，然而却并没有丝毫要离开的迹象。
红叶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就发现阿尔卡依旧跟着走。她的心情便更加复杂了。
半晌后，她有些妥协地停下了步伐：“散步中途倒也可以休息一下，介意请我喝杯茶吗？”
“谁要请你喝茶？”与说出口的话语相反的是，阿尔卡伸手拉住了红叶的手，将她往自己家里带。
一分钟后，红叶就坐在了阿尔卡家的客厅里，以客人的身份，给主人泡茶。原因是阿尔卡说“你都要蹭我家水了还让我给你泡茶？”
这待客之道也是清奇。红叶也没和她计较，相比起自己的照片被贴在靶子上，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情。阿尔卡的性格就是这样，不过自上次后红叶觉得对方也很有些可爱之处。虽然以前她经常心头火起，想把阿尔卡摁在地板上疯狂摩擦。但今时不同往日。
“好了，你的茶。”红叶把一个杯子放到阿尔卡面前的茶几上。
“好难喝。”阿尔卡抿了一口麦茶，一脸嫌弃。
“这是你家的茶。”红叶扫了阿尔卡一眼，自顾自低下头喝自己的。确实不怎么样，但是谁让她家只有这个，又不能怪她。
“你确定不是你泡茶的手艺太差的缘故？”
“泡个麦茶需要什么手艺，加个开水煮一会儿就好的事情。你倒是换个新鲜方法给我泡看看？”
“这茶不是我买的。我也是第一次喝。”阿尔卡并没有被红叶的话打击到的样子，她的表情显得更加嫌弃了：“田川的味觉看来是失灵了。”田川是阿尔卡的经纪人，又或者说是管家？谁知道呢，反正阿尔卡的事情田川全部负责，包括端茶递水这样的活计，都从不假手他人。红叶曾经见过田川跟在阿尔卡身边的模样，谄媚的模样浑然不像外面所说的业界超强经纪人。很多人都说田川就是阿尔卡底下的一条狗，对此多有不屑，但是提到田川的能力，却又都没法否认什么。就算是狗，也是一只有能力的狗。
“说起来，上次你受伤为什么不叫你的经纪人来。”想起这个，红叶有些疑惑。既然阿尔卡这次提到田川并不像是发生了什么的样子，也就是说上次那件事，至少田川没有做什么事情，否则田川早就被辞退了。
“叫他？”阿尔卡听到红叶的话，露出了一个好似嘲讽，又好似不屑的神色。
“他不值得你信赖吗？可是你连我都敢信。”红叶问道。
“我什么时候信赖你了？”阿尔卡抬头看着红叶，神色骤然有些冷淡。
屋内一瞬间有些冷。
好像也确实不能说她信赖她。毕竟那次完全是她自己主动放不下手，去帮她的忙。而阿尔卡做的只是被动地接受她的帮助。
这么一想，红叶顿时觉得自己刚才问了一个可笑的问题。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都算不上多好，还谈什么信赖，简直开玩笑。她刚才也不知道发什么傻，竟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难道就因为阿尔卡多次对她好，她便放下了心防，自以为自己也算是个人物了？
脑里各种想法转了一圈，红叶登时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坐不下去了。他们是什么关系呢？她大半夜要坐在她家里，跟她谈心？
他们明明连朋友都不是。哪怕阿尔卡曾经帮助过她数次，而她也机缘巧合救过她，然而他们关系并不好，更不互相信赖。
往日里红叶不会思考这样的问题，但今天却不一样。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要想得多一些。
红叶一口喝干了剩下的麦茶：“茶也喝了，我差不多该回家了。再见了。”
红叶站起身：“你也早点睡吧。”她丢下一句关心的话，朝阿尔卡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你不散步了？”阿尔卡的声音自脑后响起。红叶回头朝阿尔卡笑了笑：“散步也散得差不多了，该歇了。我打电话找朋友接我回去。”她朝阿尔卡挥了挥手：“拜拜。”
她这么笑着，好似刚才那一瞬间的尴尬都不存在过。推开门，她走出了这里。
街道上依旧空旷，深更半夜又有什么车，虽然她对阿尔卡说让朋友来接她，但是实际上，她现在并不想见到任何一个熟人。
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在街道上，在灯光下越走越远。一切都好似正常得与平日没什么区别。白日里什么冲突都没发生过一样。
红叶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出了郊区，走到了陌生的其他地方，一路走一路走，竟然走到了海边。
她看着大海，听着耳边的海浪声，拿出手机，手机停电了，她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那也没什么要紧的，红叶把手机收了起来。她并不真的在乎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是很在意她此刻在哪里，她只是单纯地找了一个还不错的地方坐下来休息，然后顺势迎接一场不知道会在多少个小时后出现的日出。
海浪声此起彼伏，红叶的脚上也时不时会有水拂过，冰冷的海水凉得很，红叶却并没有要把脚挪开，或者坐得远一点的打算。冷是冷，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她觉得自己的状态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到底过了多久呢，红叶压根不知道。
上一秒感觉好像还是黑夜，下一秒就已经整个都亮堂了。从海平面窜出来的太阳好似一团火焰，在远不可及却又仿佛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张扬着自己的存在感，天边的云被太阳照得火红。红叶感觉身边的凉意也好似在眨眼间被这团火焰驱除了。
这画面充满了无与伦比的生命力。一瞬间，红叶觉得所有的阴霾都被驱除了。
“真美啊……”红叶看着太阳，喃喃自语。太阳照进她的眼里，让她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个太阳。
“所以你瞎走了一个晚上，就为了看日出？”
第25章 直球
红叶转过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阿尔卡时，大脑一下子就当机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跟着我来的？为什么跟着我？是因为担心我吗？她是不是陪了我一个晚上？一连串的念头从红叶脑海里飘过。她张了张口，一下子失了言语。
“喂，你怎么不说话？”看红叶傻愣愣不说话，阿尔卡有些不满地看着她，下一秒她就慌了：“喂等等，等等，你别哭啊！”
“谁哭了！”红叶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我没哭。”她这么说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昨天晚上和父母吵架的时候她没哭，一个人跑出来没哭，看到日出没哭，但一回头，猝不及防看到这个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人，却哭了。
“我没哭……”她重复着。
阿尔卡的表情整个都僵硬了。她同手同脚地走到红叶身边坐下，良久后伸手揽过红叶的肩膀，小小声地安慰道：“别哭了。”
海浪声，鸟鸣声，没有人说话。红叶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情。她靠着阿尔卡的肩膀，缩起了脚，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双手抱住膝盖，声音里沙哑：“谢谢你。”
阿尔卡安静地坐在红叶旁边，什么都没说。
“你那个……什么……”阿尔卡迟疑了好久，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红叶没有回答她的话，直接转移了话题：“我肚子饿了，我们一起吃饭吧。”
阿尔卡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转移到了这里，她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
红叶倏地站起身，弯身拉住阿尔卡的手，想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走吧。”
却没拉动。
“什么？”阿尔卡坐在地上，看着红叶有些茫然。
“你不饿吗？我饿死了。”红叶抿着唇微笑。此刻她的眼眶因为哭泣红了，但是精气神看起来却好了几分。
阿尔卡“哦”了一声，顺着红叶的手的力道站了起来。
看在她刚才还在哭的份上。
阿尔卡起身后，红叶也没松开她的手，而是牵着她的手往一个方向走去。紧抿的嘴唇克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她往日里不是个腻歪的人，只是此刻却忍不住想要攫取住这手心的温暖。
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明明和她关系并不好，却担心得跟着她在大半夜里往外跑，当她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的时候，却不曾想其实还有一个人在后面暗暗地关心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