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道:“若不是他,你以为女娲石能那么轻易找回来?”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元始天尊最后一语中的:“所以,我思来想去,他是助你渡劫的最佳人选!”
卿姒彻底沉默了。
良久,她才道:“你早知五师兄是溢玢琴的琴魂?”
元始天尊不语,只是看着她,卿姒略一思索,终是了悟,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又是你做的?”
元始天尊颔首道:“他本就为你而生,去也算去得其所。”
卿姒静默良久,终是道:“这些事情,有劳你了。”
元始天尊满意道:“你知道就……”
话音未落,卿姒又道:“不过,你当了我这么多年的便宜‘师尊’,感受如何呐?”
元始天尊尴尬地笑了两声,道:“我唤你一声师尊如何?”
刑天再度被封印,九天玄女回归,本是神族数万年来数一数二的大事,然,此二事的风头很快便被掩下去了。
剧传闻,那日芳漪上神一身轻装,从容行至凌霄宝殿,于大殿之上细数天族公主灵蔻的数桩罪行,一时之间,震惊众人。
罪行有三。
其一,不知轻重,愚昧至极,竟与魔神刑天勾结,有辱天族公主名声;其二,知情不报,置天下生灵的安危于不顾;其三,对上古尊神不敬,妄图加害,其罪当诛!
此话一出,殿内瞬间大乱。
天帝又惊又怒,天后苦苦哀求,众仙唏嘘不已。
最终,碍于诸位上神的威严,碍于天下苍生的生死,天帝不得不将灵蔻公主给处置了。
他亲自下令,将灵蔻打落凡间,化为石像,永沉于怨河河底。
此刑罚令众仙诧异的同时,又不免感叹一句,到底还是轻了。
卿姒于榻上斜倚,吐出几颗葡萄籽,懒散道:“你怎么把事情搞这么大?”
芳漪无辜道:“你不是让我看着来吗?她做了那么多坏事,这惩罚都轻了!”
卿姒干笑两声,并未接话,继续吃着盘中的葡萄。
殿外婆娑树忽而开始疯狂摇曳,奏出一串串急切的音符。
芳漪黛眉紧蹙:“何人竟敢擅闯九天宫?”
卿姒正欲开口,她又道:“姐姐你别急,待我出去看看!”
卿姒还没来得及应答,殿内已不见人影。她坐起身,理了理衣摆,似是觉得不甚满意,又翻出一件烟水百花裙来换上,接着又对镜描了个妆。待做完这一切,芳漪终于姗姗回归。
她面色犹疑,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个……来了。”
卿姒看她一眼,轻飘飘道:“夜覃上神?”
芳漪摇摇头。
卿姒又道:“你今日不去九重天找他了?”
芳漪道:“为何每日都是我去找他,他就不能来这里找我?”
卿姒微微颔首:“说的也是……”她站起身,道,“那我先出去看看?”
芳漪急道:“姐姐!”
卿姒挑眉应道:“怎么?”
芳漪踌躇道:“你可别又被拐跑了!”
卿姒闻言,笑着睨了她一眼,步伐轻快地朝殿外行去。
婆娑树下,一袭挺拔身影站立如松,身姿飘逸,引人观之。
卿姒暗叹一声,总算不擅闯她的寝殿了!
她悄然行至慕泽身后,后者闻声回首,见得来人,神情微愣,目光如炬。
卿姒打量他半晌,看得慕泽不自觉舔了舔上唇,喉头滚动一番。
良久,她才淡然开口:“上神府上可有濕水鲛人之发编织的纱幔?”
说着,上前一步,慕泽不自觉跟着退了一步,愣了半晌,缓缓颔首。
“可有汤谷扶桑木制成的镜匣?”
卿姒又上前了一步,慕泽跟着退,又是颔首。
“那南溟水晶打造的七宝翡翠香炉可有?”
这次她一越两步,慕泽退无可退,背堪堪抵在树干之上,却还知道颔首。
“如此……”卿姒勾了勾嘴角,“那便叨扰上神了。”
慕泽眸中绽放出巨大的喜悦之意,指尖忍不住发颤,良久,终是勾唇一笑,语调温柔,轻声答:“不叨扰。”
——第四卷完——
番外
第82章 何处不知情正浓
当年那场神魔大战之中, 除却领头几位主将外, 亦涌现出了无数英雄。其中, 最为名声大噪的当属慕泽上神麾下的一员大将,北海水君的六公子,墨逸神君。
俗话说, 一掷千金为美人,可见世人对美人的渴望。
而既为英雄,自然能引美人折腰。
据不完全统计, 神族中凡适婚单身女仙, 皆或明或暗地表达过想要与北海共结秦晋之好的心思。
眼看着墨逸神君也老大不小了,北海水君自是十分忧虑, 巴不得他能流连花丛, 沾花惹草, 顺带拐个媳妇回来。
可,大抵墨逸神君在九重天玄碧紫府待久了,竟也修出个与慕泽上神一般清心寡欲的性子, 几十年过去了,连片枯叶子也没沾回来。
更令北海水君郁闷的是,连慕泽上神都已经沾染红尘, 整日沉迷于在各界秀恩爱了, 墨逸却还是木头桩子一根。
他愁啊,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忽然有一日, 西海水君的二公主来访, 令他灵光一闪, 当机立断为墨逸安排了数场相亲宴。
墨逸简直苦不堪言,整日面对这些莺莺燕燕,倒不如在玄碧紫府做条鱼自在。
是了!回玄碧紫府不就行了!
墨逸如获至宝,可,如何躲过父君安排的重重眼线呢?
他抬眸睨了一眼对面烈山氏的三小姐,三小姐见状,含羞带怯地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墨逸回以尴尬的一笑。
他沉思片刻,轻咳一声,道:“三小姐平时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三小姐以手帕半掩面,柔声道:“妾平时喜欢和哥哥们去武场上操练,骑马射箭,颇为有趣。”
墨逸笑容僵硬,看了一眼她那被风一吹就倒的身形,干笑两声,道:“哦,这样啊……”他颇为惋惜道,“我虽是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可喜欢的却是文静柔弱的姑娘。”
三小姐面色一变,执手帕的手抖了抖。
墨逸接着道:“尤其是那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被风一吹就倒的姑娘。”
三小姐的手抖得更厉害。
墨逸乘胜追击,直道:“譬如眼下在这北海深处之中,文静的姑娘早就头晕脑胀,胸口发闷了……”
他话音未落,三小姐倏地手捂胸口,面色苍白道:“哎哟,我头好晕!胸口也好涨!”
墨逸见状,面上一喜,急朝身后侍立的守卫道道:“愣着干嘛!没看到三小姐不舒服吗?若是有个好歹,看你们怎么交差?”
守卫们面面相觑,也是怕极了这位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届时倒霉的可就是他们了。
遂一窝蜂地迎上去,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墨逸称乱溜走,出得北海后,暗赞自己一声聪明。
他一路赶往九重天,在玄碧紫府门前偶遇里桑仙官。
里桑仙官近几十年来心情极佳,整个人容光焕发,看着都年轻了好几十岁,他见了墨逸,面露喜色道:“六公子怎么来了?可是来寻上神的?”
墨逸连连颔首:“不错不错,我就是来寻上神的!”
里桑蹙眉道:“真是不巧,上神前几日与玄女娘娘外出云游了……”他面露几分赧色,“你也知道的,他们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墨逸暗叹一声,上神果然被情之一事荼毒了,而今竟如此不务正业,果真是令人……羡慕!
他倒是也想带个媳妇回去给父君看看,奈何缘分一事太过玄妙,如何是他能控制的?
他轻叹一声,道:“无妨无妨,我在府中借住几日可行?”
里桑正好这几日无聊得紧,有个人来陪自己消遣消遣自是极好,遂果断答应了。
是以,从此以后,二人便在玄碧紫府过上了幸福美……不,和和睦睦的生活。
当然,开玩笑而已。
至于里桑口中云游的二人,此时却于九天宫大殿前的空地上纳凉。
卿姒斜卧于躺椅之上,一只手翻着画本子,一只手挑捡着琉璃玉盘中的冰镇酸梅。
她看得眼睛有些酸胀,抬眸睨了一眼不远处婆娑树下的修长身影,懒懒道:“还没选好吗?”
慕泽闻声回首,眸中溢出几缕柔色,轻声道:“好了。”
话毕,他捧着一堆花瓣行过来。
三千年才开花的婆娑树,没在玄碧紫府等到,却是在九天宫等到了。
卿姒见状,坐直起身,却是道:“怎么才这么点儿?”
慕泽在她身旁坐下,道:“酿一坛已足够。”
卿姒微微挑眉:“谁说我只酿一坛了?”
慕泽饶有兴致地看向她:“那请问你意欲何为?”
卿姒神色认真道:“好不容易才等到婆娑树开花,自然是要酿两坛,九天宫埋一坛,玄碧紫府埋一坛,方才合宜。”
“哦?”慕泽不解道,“为何要分开埋,都埋于玄碧紫府不行吗?”
卿姒微笑着:“当然不行,若是以后我们吵架了,不至于我回来后没有酒喝吧?”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慕泽的脸色却不甚好。
他酝酿半晌,才道:“我觉得,你的想法有些问题……”
卿姒微挑眉:“哦?”
慕泽轻咳一声,道:“一般情况下,只要你不气我,我们应该不会吵架。再者,即使我们吵了架,你难道不该想办法调解吗?为何总想着跑回九天宫?”
卿姒闻言,手支下颚,做沉思状。
半晌,她才道:“我气过你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慕泽微愣,喉咙上下滚动一番,并未言语。
她又道:“再者,若是我们吵了架,难道不是该你想办法调解吗?我当初跟你回玄碧紫府时,你可是承诺了……”
慕泽哑口无言,他怎么忘了,自卿姒恢复记忆后,再不如以往那般好糊弄,常常心血来潮便将他堵得说不了话。
卿姒见他不语,忽而轻叹一声,道:“好无聊啊,漪漪也不在,我们为何要回九天宫?”
待了十几万年,早已腻得发慌。
慕泽闻言,看了她一眼,当然要趁芳漪不在才回来。
卿姒又喃喃道:“你说漪漪这样一天到晚往夜覃的府邸跑是不是不太好?我要不要管管?”
慕泽立马道:“他二人自有分寸,你何需操心。”
卿姒转念一想,也是。
提到芳漪,她忽而忆起一事,趁机翻旧账道:“当初在魔界之时,你为何要把我藏起来,不让芳漪看见我?”
慕泽理所当然道:“她会坏事。”
卿姒撇撇嘴,揭穿他道:“你是怕我知道我与你的心上人长得一般无二,从而提早防备你?”
慕泽神色有异,并不言语。
卿姒又道:“当初我与你闹别扭时,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我就是你喜欢的人?”
不然,哪里来的后面如此多麻烦?
慕泽这回倒是正了神色,沉声道:“你用卿姒的身份活了四万多年,我却突然告诉你,你不是你自己,而是另一个人……你能接受吗?”
好像,确实有些不能接受。
虽是如此想着,可卿姒却不想落于下风,亦道:“你不过是怕我恢复了记忆,瞧不上你罢了……”
瞧瞧当初大战刑天之时,得知她恢复记忆后,他是多么的震惊非常与小心翼翼。
卿姒以为慕泽会否认,谁知他竟敛眉道:“嗯,我怕。”
卿姒没听清,微微疑了一声。
慕泽淡声道:“我怕你如以前一般,看也不看我一眼,离我那么遥远。”
他无法再次接受这种可能性,不敢冒险,所以他宁愿卿姒误解他,也得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念头。
当日得知她已恢复记忆后,他不是不惊讶的,可惊讶过后,却是一阵一阵的后怕,他再也无法接受她漠然无物的眼神,疏离一切的态度,那样的她,让他心生怯意。
卿姒没想到慕泽竟承认的如此直白,一时之间有些愣住,却还是飞快道:“我何时看也不看你一眼了?”
她明明看过,还记住了。
慕泽提醒她:“那时在战场上,你的目光永远在溢玢琴上,一曲作罢,便又匆匆离去,你确定你看到过我?”
卿姒立马道:“当然,你不就是那个一直穿蓝衣裳的吗?每次都站到最后的那个人,是你吧?”
慕泽似乎难以消化这番话语,愣住了好半天。
卿姒见状,终是忍不住笑道:“所以,慕泽上神,别再整日里患得患失担惊受怕了,你这副皮面,还怕别人注意不到你?”
慕泽忽而勾唇一笑,心情极好地道:“想去哪里玩?”
“嗯?”卿姒没反应过来。
慕泽道:“方才不是说无聊吗?带你出去解闷。”
感情我说的时候你没注意听,现在才想起来啊?
诽腹归诽腹,对于慕泽主动开口要带自己去玩的想法,卿姒自是十分受用。
想二人以往每次出去时,皆是她一人上心,而慕泽则是能拖则拖,实在拖不了便只能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