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小女工——耳朵陈
时间:2018-05-18 13:15:00

  这一两年知青回城政策已经落实下来了,可是全国下乡的知青有多少人啊,成百上千啊,那要是全部一窝蜂地回城,城里哪里容纳的下来。所以现在回城的知青都是家里有一定关系背景的,杨家就是普通老百姓,就算葛红花对山西的杨晓芹牵肠挂肚,也没有法子让自己女儿回城。
  杨建国对这个三妹感情也有些复杂,原来她在家里的时候跟大哥和四弟处的比较好,跟自己不是很亲,当年走的时候,他还挺没心没肺的,想念了一段时间就抛在脑后了。后来年纪大了,才觉得她不容易,他给葛红花钱,也是想补贴一下着个妹妹。
  昨天晚上,看到她面色憔悴,拖着行李,风尘仆仆地踏进家门,那种血浓如水的感情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瞬间杨建国的眼眶就红了。
  六年了啊,出去时还是一个白净清秀的小姑娘,比现在的小妹还小上一岁,天真又懵懂的年纪,现在回来时都成什么样了。
  葛红花看清楚面前这个一脸病容的干瘦女人是自己的三女儿,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就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晓芹啊,是妈不好……你怨妈,恨妈,妈都认了,妈不该把你送到那种地方去,妈后悔啊,后悔死了……妈不知道你受了多大的苦啊,我的孩子啊,妈对不起你啊……”
  这受了多大的罪啊,才二十出头的孩子,怎么看着这么苍老,手上一模都是老茧,葛红花那是真心疼啊,眼泪止都止不住。
  杨一山一般都不在孩子们面前掉眼泪的,看见走了六年的三女儿回来,也抹起了眼泪,真的是高兴啊。
  而被葛红花抱在怀里的杨晓芹眼里闪过一丝阴霾,而后恢复平静,这个家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了,家里的人和事都让她觉得很陌生,妈和爸老了很多,白头发爬上了发梢,她离家的时候,他们还是满头乌发。二哥现在完全是个青年模样了,又高又壮,至于四弟看着生疏了不少。
  饭吃到一半了,因为杨晓芹回来了,葛红花又去厨房做了几个她喜欢的菜,一给她夹,一边红着眼眶说:“晓芹,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吃吃看,妈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杨晓芹看着碗里菜都要溢出来了,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到嘴里,还是这个熟悉的味道,每次想家的时候,都会想的味道,本来都想好了不哭不掉眼泪的,特别是在他们面前哭算什么,当年哭着喊着说不去,还不是硬起心肠把她送上了火车,别看她妈刚才说了,后悔了,不该让她去,可是再让他们选择一次,去的还会是她。
  杨晓芹狠狠地擦掉眼泪,心情复杂地吃下了回家的第一顿饭。
  洗完澡,杨晓芹回到房间,打量着小房间,这是她爸特意给自己和妹妹隔开的房间,都没住上一年半载就下乡了,她坐在床上愣愣地发呆。
  说不怨恨家里是假的,这六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山西那地方,干旱少雨,她还是去条件最差的农村去,可想而知那里的条件的艰苦。
  去的第一个月她就适应不了了,每天天不亮吃个婴儿拳头大的黑馍,就要背着锄头去地里干活,一直干到中午一点多,才能回到知青大院吃午饭,那午饭还要轮流做,都干一上午农活了,都累得很了,可是不做饭就没饭吃,也只能忍耐着。
  好不容易歇一会儿,下午上工的口哨就吹响了,杨晓芹又跟着其他知青急忙赶到地里继续干农活,干到天黑才能收工回去。
  以前在家里她也做家务啊,可干农活干做家务是两码子事情,就一天时间,她的手上起了大水泡,疼地直掉泪。
  有来的时间久一些的知青拿了针,把水泡给她挑了,对她说:“忍着点,时间久了,你就习惯了。”
  忍着,咬牙忍着,农活做久了慢慢习惯了,手上的水泡长了又挑掉,直到结出了厚厚的茧子,洗头洗澡不方便学着其他知青一样,半个月一个月洗一次澡。
  她忍了六年时间啊,终于等到了知青可以回城的政策下来,本以为出现曙光呢,可惜走的都是些家里有背景的知青,像她这种家里没钱没权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人家走向新生活。
  听说考大学也能回城,杨晓芹和剩下的知青也参加了高考,因为没有复习材料,她也倔强没向葛红花求助,自然就落榜了。
  这条路也没走不通,杨晓芹不甘心啊,她不甘心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一辈子。有一次听到村里人说闲话,说另一个村里的知青得了严重肝炎回城了,她就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本来在乡下因为饮食不规律,她得了轻微地胃炎,平时都有注意保养,自从知道了生重病可以回城治疗调养,杨晓芹开始不正常吃饭了,经常饿着肚子上工,就算要吃饭,只吃自己做的硬的像石头的馍。
  不到两个月时间,杨晓芹疼地晕倒在地里,生产队长着急了,连忙送她去卫生院里看病,医生一看就知道,这又是想回城的知青自己折腾病了,给下了诊断,严重胃溃疡,需要回城治疗,这也不是假话,就乡下的条件是没办法好好养胃病的。
  就这样杨晓芹顺利地坐上了回江州的火车,把山西乡下的一切人和事抛在脑后,那个地方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来了。
 
 
第52章 
  因为要回家吃晚饭, 杨晓卉下班了先回宿舍,到空间里洗了澡,收拾浑身清爽后, 拎着两袋奶粉和给杨晓芹的礼物出去了。
  坐公交车到家的时候,时间还不到7点, 葛红花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正忙着,杨晓卉跟她打了招呼。
  “妈, 这奶粉是给您和爸补身体的,别舍不得吃啊, 吃完了我那里还有呢。”她说着就把奶粉从帆布袋里拿出来, 搁在案板上。
  葛红花看看奶粉, 又看看面色平静的小女儿,虽然觉得她浪费钱,可心里是热乎乎的, 说明这孩子没忘本,每次回来都记得给他们老两口带这带那, 他们也不缺这口吃的, 建设他爸说的对, 她就是想多了。
  “晓卉啊,下次回家来, 不要再给家里带这些了,你上次带回来的都还没吃完呢……”葛红花开始唠叨起来了。
  杨晓卉笑眯眯地听着, 其实这些东西她一分钱都没花, 是厂里提供给她的, 既想马儿跑得快,怎么能不给吃草呢,她一个人又吃不完,索性就拿来做人情了,两全其美不是嘛。
  甭管这些东西最后进了谁的肚子,她该尽的义务已经尽了,搬出去了,一个月也给十元的家用,还经常给杨一山夫妻带吃的用的,说起来,她算是这附近一片好女儿的规范了。
  “妈,我看这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耽搁你做饭了。”杨晓卉说。
  “哎呦,还真是的,你这孩子怎么不早提醒妈一句啊,快进去,我这边也没时间跟你说话了,进去跟你姐好好聊聊。”葛红花抱怨了一句,就打发小女儿走了。
  杨晓卉淡淡地解释着,“刚才不是看您正在兴头上吗,索性就让您把话说完了,不然憋着多难受啊。”
  听了小女儿这略带指责的话,葛红花忍不住笑了,“哟,合着还是我的错了,算了,赶紧进去了,再耽搁下去,今晚都别吃饭了。”
  屋里,杨晓芹坐在小房间里,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是年轻小姑娘特有的甜美嗓音,一听就知道没受过什么苦,她也有过这样美好的时光,可惜太短暂了,转瞬即逝。
  “三姐。”
  杨晓芹回过神来,面前站着个皮肤白的发光,五官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飘带短袖白衬衫配着黑色背带裤,又洋气又洒脱,这就是她的小妹啊,真叫人羡慕又嫉妒。
  “晓卉,你都长这么大了,要是在路上碰见了,三姐都认不出你来了。”杨晓芹收敛了一下表情,很热情地起身拉着杨晓卉的手。
  杨晓卉被她的手握住,略感不适,那双手上到处都是老茧和伤疤,咯地她想抽回手,可力气没有杨晓芹大,也只能忍着不舒服被她握着。
  这双手真美啊,这么白嫩,手指又细又长,跟玉做地一样,手掌摸着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绵软,当初要是她留下来,也许也会有这样一双漂亮的手,有她这样出色的样貌,穿这样漂亮的衣服。
  可惜啊,她没能留下来,再看看自己的手是什么样子的,因为农活做地太多,骨节粗大变位,手掌上遍布了老茧和伤疤,手背又黄又黑,上边还有很多皱起来的纹路,这哪里是个年轻姑娘的手,她妈的手都比这双手好看。
  她不对劲,杨晓卉在她着迷地摸着自己手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把手抽出来,手放在背后隐蔽地蹭了蹭衣服,不是嫌脏,不擦擦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三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杨晓卉连忙岔开话题,把自己的礼物拿给了杨晓芹。
  杨晓芹没想到这个小妹这么懂事,接过礼物,对她笑笑,“小妹,害你破费了,谢谢啊。”
  这是兄弟姐妹中第一个对她回家表示欢迎的人呢,还特地准备了礼物,早知道以前就该对小妹好点,那时候嫌弃她小,玩不到一起,所以姐妹俩实际感情也不深。
  礼物装在一个漂亮的纸袋子里,杨晓芹看着袋子就爱不释手,在乡下那些年,她哪见过这样精致的小袋子,都舍不得拆了。
  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纸盒,纸袋子杨晓芹也没随便丢,就放在桌子上。
  杨晓芹打开纸盒一看,里面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恩,这是什么啊?工艺品吗?
  杨晓卉看着她只拿在手上看,都没打开,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叹口气,从她手里拿起折叠镜子。
  “三姐,你还是那么爱惜东西,我毛手毛脚惯了,不怕摔东西,我帮你打开。”杨晓卉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杨晓芹也不傻,知道她的好意,对着她笑了笑。
  折叠镜子打开了,杨晓卉就还给她了,看着她兴奋地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才会发觉她的年纪也不是很大,比她穿越前还小几岁了,可看着老太多了,不管是外表,还是精气神,颇有暮气沉沉的感觉,这会儿的活波才像她该有的年纪。
  归根究底还是这个社会的错误,可是却要像她这样年轻的小姑娘承担了那份沉重的后果。
  葛红花和杨建国在厨房里忙的脚不着地的时候,主要是葛红花掌勺,杨建国搭把手,杨建设和金爱莲姗姗来迟了,杨建设还搀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院子。
  真难得啊,没听到那熟悉的自行车铃声。
  虽然没听到铃声,葛红花听到金爱莲尖着嗓子的说话声,“妈,我和建设来迟了,不好意思啊,妈。”
  葛红花就当没听到,继续炒菜,她都快忙不过来,这个没眼力见的儿媳妇居然说完话就进门了,也不来搭把手,越想越气,等杨建设走到厨房边想跟她说话时,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
  “妈,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杨建设关心地问道。
  葛红花耷拉着脸,“你还关心自己妈舒不舒服啊,我还以为你只关心自己媳妇呢,她没手没脚啊,走路还要你一个大男人搀扶着进来,那么金贵,以后我是不是把她供在桌子上,早晚三炷香啊。”
  她就是看不惯这个好吃懒做的儿媳妇,特别是假怀孕以后,看着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金爱莲也知趣,知道自己在她这边讨不了好,能不登门就不登门。
  今天本来还想着等儿媳妇来了,一起搭把手,没想到这个没眼力见的自己就进去了,可不是气死她了吗。
  杨建设这时候也琢磨出来,他妈这是生气了,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跟她说:“妈,爱莲怀孕了,前两天查出来的,医生说胎还不稳,咱家门口的路不好,所以我都没敢骑车带她来,这不坐公交车就晚了,您别介意,要不我进来帮您的忙吧。”
  葛红花听了儿媳妇怀孕的事情,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伸出手像赶苍蝇一样赶大儿子,“去,去,别进来添乱了,快跟着你媳妇去吧,免得出了事情还要落埋怨。”
  杨建设笑笑,就知道自己妈是嘴硬心软,还是担心爱莲肚子里的孩子的,摇摇头也没说什么,就进屋去了。
  不过他是想错了,葛红花自从那次假怀孕之后,对金爱莲就是淡淡的,现在杨晓芹又回来了,一身的病要好好调养着,她要先顾着女儿弥补那些年受地苦,哪有时间搭理怀孕的儿媳妇,又不是生金蛋,左右有娘家妈和自己儿子照顾呢。
  杨晓卉和杨晓芹这时候坐在桌子旁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呢,金爱莲进来看见杨晓卉,眼睛一亮,坐到她边上,热情地说:“小妹啊,有段时间没见,越长越漂亮啊,都是大姑娘的模样了,过几年,大嫂给你挑个好对象,保准你和和美美的……”
  这人脑子有病吧,对一个刚满16岁的小姑娘说这些人生大事,就算现在结婚早,也不用这样提前吧,还好她不是真正的16岁,要不然就羞地不敢见人了,杨晓卉低着头装害臊,心里疯狂吐槽。
  金爱莲夸赞了一番杨晓卉,直到她的词汇量枯竭,好像才发现了一旁的杨晓芹一样,拉着她的手,笑盈盈地说:“哎呦,这位是三妹吧,我是你大嫂,嫁给建设这些年都没见过你,这不还有点遗憾呢。今天见了你算是圆满了,一看你们的长相就是是一家子的兄弟姐妹,各个长得都好,当然了里面长得最漂亮的是小妹了。”
  杨晓卉刚端起杯子喝水,差点把水都喷出来了。金爱莲这边跟杨晓芹说话呢,还不忘夸赞着自己,她可不记得自己跟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嫂有什么交情,真要有那也是去年被葛红花顶着风雪给她买东西的怨言,她怎么会脸这么大,真以为自己好欺负都不会埋怨啊。
  姑嫂们说话间,杨建设看插不上话就坐在葛红花的床上,拿着份旧报纸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饭菜很快就好了,杨建设,杨建国帮着葛红花把碗碟筷端上桌,一家人齐全地坐下来。
  杨一山看了一下左手边,又看了一下右手边,六年了啊,家里第一次人员这么整齐,一个也没落下,每年家里过春节,都不敢提起三女儿,现在她也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他没什么可期盼了,就希望孩子们的学习工作顺利,婚姻美满。
  他举起酒盅,笑着说:“今天我很高兴,大家都喝一杯,对了,建设媳妇你就不用了,孩子要紧。”
  一家人都端起酒盅抿了一口,杨晓卉也卉喝酒,但只限于红酒,白酒还真没喝过,火辣辣地酒顺着喉咙一路往下,忍不住就咳嗽了起来。
  葛红花一边埋怨杨一山,一边给杨晓卉夹口菜,让她缓缓,“晓卉还小呢,不能喝酒,要喝你们三个小子跟你们老子喝,我们家女儿不奉陪啊,再说晓芹也要吃药调理身体,医生说了不让喝酒。”
  杨一山赔笑“是,是,我错了,我让三儿子陪我喝,建设,建国,建兵,你们陪爸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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