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拾舟知道沈策家在京城,便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只不过人家嬷嬷说的是该去看看,而这货却是去闹闹。
“娘,小叔呢?”叶拾舟问道。
“姚大人请了泽南去衙门,想来是学问上的事吧。想来再等会便回来了。”周氏回了一句。
叶拾舟点了头便跟嬷嬷行了礼,出去了。
老嬷嬷瞧着她不卑不亢的模样,心下感叹。若是夫人有此心性,只怕便也不是如今的局面了。
“叶姑娘是好样的。”这句话,老夫人也说过。此时真的见了人,嬷嬷却忍不住再说了一句。她在叶拾舟眼底没瞧见半分情绪。
这种人,心性极为坚韧。甚至旁人都无法左右她。
周氏强忍着才没点头。谦虚谦虚点儿....
那边叶小叔进了衙门,与姚知府谈了几句,姚知府竟是罕见的让人留饭了。
等叶泽南回来时,嬷嬷已经回了金家原来在云州城的老宅子。
叶泽南如今心结已开,整个人看着都精神了。姚知府也赞同他参加今年的乡试,并且对他大为称赞。
“小叔,方才有人留了信给你。”叶婉言从兜里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叶泽南一见信封上的字体,眉眼便沉了一下。本来还欢快的面色顿时一垮。
瞧见叶小叔走了,叶婉言才嘀嘀咕咕跟哥哥道:“有姑娘给小叔写信啦。”鬼鬼祟祟可爱的很。
叶世平还有些懵懂,叶婉言才笑眯眯道:“我在信上闻见脂粉味儿了。每次舟姐姐出去后,那些姑娘给她塞了手绢,舟姐姐身上都有。”
几个孩子凑在一块儿嘀咕,也不知说了些啥。
叶拾舟正指导了几人练武,便见叶小叔沉着脸紧紧捏着信进了屋。眼睛微眯。
有些人啊,还真是死不悔改!
叶拾舟轻轻折断了手中狼牙棒,身旁兄弟们顿时一哄而散。站在安全范围外。
叶泽南进了屋,站在桌旁看着信良久。低笑出声,俊朗的面庞有些讽刺。
“祈求我不管何时都要承认自己的恶行。哈哈,以最后的情谊请求?谢蓁蓁啊谢蓁蓁,你还说那人与你不相识么?”叶小叔讽刺的笑笑,把信直接在油灯下烧了,只剩一团黑黢黢的灰。
就像那时懵懵懂懂的情谊蒙了尘一般。
罪行?谁都能称之为罪行,谢蓁蓁唯独你不配!
是你央求于我,是你说与那人不相识,是你说不想毁了闺誉。谢蓁蓁啊,当时你央求我帮你顶罪时的模样,只怕自己也不记得了吧。
谢蓁蓁那半威胁的话,只让他觉得讽刺,恶心。
好一朵干净无尘的白莲花。底下的淤泥,又有谁知道呢。
“出身贫寒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门不当户不对让家族蒙羞。你又何必如此欺骗于我。”叶泽南微微闭了眸子,掩下泄露的情绪。
所有的一切,他都担了。而你,却还是那个无辜的谢蓁蓁。
咔擦一声,心底有什么东西断了。叶泽南浑身一轻,困扰多年的心结,散了。
你要进京便进京吧。你要背负谢家的荣光嫁入权贵之家,那便去吧。
“谢蓁蓁,我看不上你。”叶泽南轻笑一声,只说了一句,便在未因谢蓁蓁有半分情绪。
要什么大可直说,如今这般作态,简直可笑。
叶泽南挑灯夜读,再一次回到了以前那个叶秀才的模样。只是,多了几分稳重罢了。
此时的京城金家。
“老夫人,今儿还是全城施粥么?”丫鬟扶了老太太进佛堂,低声问道。
“去吧,今年还是跟往日一般。连施七日。”老夫人挥了挥手,丫鬟才低头退下。
临出门前抬头看了眼方才还精神抖擞的老夫人,此时背影萧索,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悲凉。
今儿,是金家二儿子二儿媳的祭日。
金家战功赫赫,却无人继承。金家富可敌国,却无人能立。老夫人如何能撑到小少爷长大啊。
旁支觊觎金家又如何,这一切都是金家倾力所得。便是小少爷守不住,老夫人只怕也认了。
“儿啊,娘要撑不住了。娘要守不住金家了。娘要守不住你们拿命换回来的荣耀了。”老太太声音沙哑,仿佛在低泣。
“金多那孩子,还是不肯归家。这金家,难道正要败在老婆子我手上么?”老太太惨然一笑,面上满是悲戚。
“赐封侯爷又如何,金家快立不住了啊。一代功勋之家,天大的功劳,却无人继承。”老夫人摇着头,颇有几分讽刺的轻笑。
世人都羡慕金家独得盛宠,却又哪里明白,这些全是血淋淋的人命换来。甚至到了如今无人可继承的艰难时刻。
金家的荣光,还能坚持到何时?
第266章 异数
圣旨一下,云州便有些不同了。
以前众人还藏着掖着觉得自己学习那些拳脚功夫有些丢人现眼,如今直接拿到台面上,堂而皇之的学习。
偶尔遇见厉害的还四下交流,当真变化极大。若是用温水来形容以前的云州百姓,那现在便是烧的沸腾的滚开的开水。
一不小心就能烫的人满嘴泡那种。
姚知府高升了,便定了四月初一离开。这一日,与姚知府颇有些交情的,都在城外相送。
“各位便止步于此吧。姚某便在京中候着各位,各位留步。”姚知府拱了拱手,眉宇间颇有些轻松。
他本就自京中而来,早就等着回京的契机。却不想,竟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等来。当真是玄乎至极。
他已是第二次欠叶拾舟了。姚知府想道。
众位云州同僚心中难掩羡慕。却也拱手做了告辞,纷纷止步城外。
叶拾舟身后跟着几个人,静立在一旁。
姚知府顿了顿,这才对着叶拾舟深深的行了个大礼。叶拾舟受了。
“叶姑娘,姚某只怕欠你的情分越来越重。若是以后差遣,姚某定当尽力而为。”姚知府心里有种预感,叶拾舟,只怕这云州还是困不住她。
一如当初她从临安村一介小山村,走到了今天。
叶拾舟笑了笑还未说话,那边姚知府压低了声音道:“叶姑娘,这云州以后拖姑娘照拂了。姚某明白,姑娘有此能力。还望姑娘以后.....”
他本想说自己离了云州,以后便没人善后让她悠着点儿。问题是转眼一想,擦,那陈县令那个妹夫高升至云州知府,特么也是拖了这货的福!
别说没人善后,只怕早就歪了的妹夫现在几头牛都拉不回正道了吧?
正当两人寒暄之际,身后姚夫人一脸郑重的提了个天青色大包裹。走路还叮叮当当似乎有些重。喜怒不形于色的姚夫人,正满脸的不舍。
“你且放心吧。便是离了云州我也定不会荒废刀法的。到时候我带着小姐妹一块儿练,回头你们来了可要指教指教我。”姚夫人亲自把包裹放进了车厢,轻易不放人触碰。
那几把刀可都是她亲自开光见血过的。有特殊意义。
周氏和身后几个利索夫人直点头,看得姚知府一阵后怕,还好老子跑得快。
这会儿的姚知府,直接忽略了那句带着小姐妹练的话。直到一群同僚把他揍了一顿才反应过来,且是后话不提。
几人告辞进了马车,马车缓缓前行。那姚雅惠小姑娘才推开丫鬟,趴在帘子边哭得肝肠寸断。
“你要等我,你要等我。不要让那些狐媚子把你迷了.....我我,我一定会回来的。”小姑娘也不知哪里学的,抽抽噎噎仿佛被人棒打鸳鸯了。
听得狐媚子三个字,叶拾舟脑子里第一反应便是,沈策。
姚知府走时虽然不舍,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妹夫啊,舟恶霸还在云州,且行且珍惜啊。
姚知府一家走了,带着上任的文书。伴随着姚知府的庆幸姚夫人的遗憾,姚雅惠小姑娘的撕心裂肺。
“陈县令运气可真好。好不容易高升还能遇见熟人,真是好运气啊。”叶拾舟啧啧两声,毫不脸红的夸了自己两句。
众人心里一怔,叶永安在妹纸跟前说话不用顾忌。微微叹了口气:“我觉得陈县令还是宁愿回去做父母官的。”
好不容易高升能离开妹纸了,结果飞来横祸,哈哈!在你还未上任之前整个城都沦陷了,不哭才怪。
叶拾舟惯是个不为俗事所扰的,自然一点都没在意。
霸气侧漏的走在云州街道,周围小姑娘大多认识她。只要见着她,便哄然而散。与龙傲天那个一夜三十郎,简直有着云泥之别。
一个是小姑娘们的心头好,一个是小姑娘们眼中的女恶霸。简直处在两个极端。
“舟舟,金多被京城的嬷嬷带回去了。昨儿老嬷嬷留了信下来,说是老夫人突然发病。老爷子下了死命令,昨儿便被连夜绑回去了。”元照见她进门,便过来禀报。
跟在叶拾舟身边的叶小叔脚步一顿,不自觉摸了摸心间的位置。
从昨晚起,他便心绞痛。不过转瞬便消失不见。叶小叔淡然的放下手,并未多想。
“金家虽然看着光鲜,且树大招风又无人可继承。估计日子也不好过。金家两老能不能撑到金多成人,也是未知。”侯强对朝堂之事也有所耳闻,嘀咕了一声。
叶拾舟眉头轻蹙,她却是想起沈策也是武将,且手中还有实权。真要说瓜葛,沈策走的,便是从前金家的路。
沈策,在跟金家一般,守卫南诸。
沈策,名字在唇齿间流转。名字并未有半分熟悉,但似乎那种感觉挥之不去。
几人正进门,便见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众人才刚回头,便见那肖季翻身下马。眉眼间有些焦急,只是一抬头,瞧见门口的叶拾舟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猝不及防。
“舟....永安,你跟我去一趟边关。”肖季风尘仆仆,可见是一路并未停歇赶了过来。寻常总是一副军师派头,极少失态。
但此时,显然有些失态。
“可是出了什么事?”叶小叔眉头狠狠一皱。
肖季顿了顿,眼神从叶拾舟身上略过。似乎想要避开她。
叶拾舟没说一句话,但叶永安却是一句话脱口而出:“我家舟舟做主。”语气没有半分迟疑。
叶小叔点头应允,竟是对此毫无二话。
肖季冷汗淋漓,心里直觉的认为带叶拾舟去不妥。只怕,事情会更乱,更糟。甚至,只要看着那姑娘他就感觉心跳加速。
他是被那家伙吓的!搞事情的能力吓的!
肖季想起沈将军的吩咐,心里一狠。当即便拉了几人在转角避开人道:“前几日南蛮官员回边关,两边交接。副将却失踪了。六日毫无半点消息。将军,将军让我找了叶姑娘过去。”
连同来接应的南蛮官员,都被扣在了边关。若是找不着人,只怕,不得善了。
最让肖季疑惑的,却是将军的态度。为何副将失踪,要找叶姑娘?父女连心?
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却是当时将军那犹如破罐子破摔的神色。
奇怪。
第267章 猥琐的舟汉子
肖季话语一出,直接震得几个叶家人懵了。
叶永安再是男子汉,但年岁到底不大,此时脚步微微晃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心绪。
面色微白,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随即仿佛想起了什么,手指在唇角边嘘了一下。出去把镖行的大门带上了。
回来时,才压低了嗓音道:“不要让娘和奶奶知道。”声音有些压抑。
肖季心头微赞,这几个孩子,其实早就立起来了。只是众人不曾发觉罢了。
叶拾舟抿了抿唇,微微垂眸。墙后捂唇的女人,哪里躲得过她的精神力。
“自那日南蛮官员从京回来,边关便有些不太平。听说是那老皇帝有何指示。那边争夺帝位本就白热化了,却不想还分心到南诸,只怕是副将那时....”肖季顿了顿,叶淮安在南蛮做了探子,几乎成了老皇帝心病。
如今南蛮帝位不明,只怕有不少人投其所好要拿叶淮安的项上人头做筏子。
明明南诸探子何其多,偏生老皇帝就恨他。只怕,叶淮安真查到了什么要捅破天的秘事。
南蛮想要捉他的人不在少数。除了讨皇帝欢心的皇子党。只怕也有不少人想要知道皇帝的私密事,还是那等快要驾崩,也要拿了叶淮安的狠厉。
肖季不敢说太多,只能急切的望着叶拾舟:“沈将军只说了把你带到即可。”
叶永安有些疑惑,战场上找妹妹做什么?难不成是看中了妹妹在云州挖尸骨的眼力见儿?
“妹妹年纪还小,还是我去吧。”叶永安直直说道。
他是哥哥,不管能力与否,有事的时候总是直觉走在弟弟妹妹前头。
“将军,将军说,除了叶姑娘其余都帮不了忙。”沈将军当时的话其实还要不客气一点。
叶永安还想说什么,叶拾舟手一抬,他便停住了。
“你们安心在云州等着。我会安安生生带他回来。”叶拾舟从转角走了出去。众人紧随其后。
围墙后的那声抽泣才慢慢泄了出来。
叶拾舟心底轻叹一声。到底放不下叶家,这才对叶淮安没了异样的想法。
叶泽南几人还要说什么,却见叶拾舟利落的翻身上马。在暖阳的映照下,她的小脸安定却又沉稳。让人莫名的安心。
“等我回来,谁都不许妄动!我必带他安然回来,不伤他一分。”语气毫无起伏,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她没说的是,若是没带回来,我便屠了蛮子回来赎罪。
叶拾舟眉眼间有些煞气。
叶永安定定的瞧着妹妹,作为一个姑娘,却能让一群大男人安心的存在。
叶永安嘴唇动了动,眼睁睁看着妹妹走远。
叶泽南拍了拍他肩膀。叶永安才强撑起笑容扯了一下嘴角。
“舟舟说到做到,从不失信于人。咱们活在她的庇护下,便是不能成为助力,也不可成为负担。”两人,也不知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安慰自己。
墙后的周氏死死咬着唇,好几次深呼吸,才稳住了情绪。手,不自觉地搭在了菜刀上。似乎有些了安心的感觉。
谁都不知道,叶拾舟这一遭边关之行。会为整个边关将士,带来多大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