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拾舟笑而不语,那一排排的桌椅板凳,但凡她一落座,那一整排便空了。
“今儿早膳可好吃?瞧着大家可吃了不少。”叶拾舟笑眯眯的喝了一口粥,果然美味啊。那肉粥熬了一整夜,浓稠又香甜。
“再好吃也改不了你心狠手辣的事实!待咱们出了女院,且等着瞧。圣上认命你为院长,不是让你胡作非为的!不吃了不吃了,吃什么吃!”有人随手把碗一推。
身后的丫鬟怒目而视。
恰好身边那太傅家董姑娘离去,流沙小丫鬟还重重的哼了一声。
说来也是稀奇,董太傅最重规矩,府中嫡长孙女更是自幼便文采艳艳。居然送来武院教导,很是费人猜疑。
叶拾舟一口喝干粥,瞥见周围不屑的神情,啧啧两声。
“书上说的没错,女人都是矛盾的。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叶拾舟一脸的兴致。
“你大胆,你流氓!”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喝。
众人抬眸望去,却是沈念之红着脸,鼓起勇气吼了出来。
沈念之捏着衣角。似乎打算与她一怼到底。
却不想,叶拾舟挑眉瞄了她一眼。
看着同仇敌忾的学生,笑了。
“你们说着不吃,身体却又很诚实的吃了好几碗。看来你们,懂得不少嘛?”叶拾舟此话一出,众人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有人眼刀子嗖嗖的朝沈念之飞去,才跺了跺脚:“谁知道你说些什么!”
一群人这才气哼哼的要走。
“昨儿废了那么大把子力气下湖捞东西给你们补身子,真是不识好人心。”叶拾舟嗤了一声,扭头就要走。
“等等!”一声细柔的嗓音突地响起,急切的差点破音。
流沙诧异的眨眼,自家小姐怎会搭理那粗俗之人?
正当她疑惑之际,便见她家姑娘顿了顿。似乎声音打着颤儿问道:“你....昨日下湖,捞什么了?”那娇弱的人儿,似乎身子都快抖了。
说完此话,眼中居然带了些紧张。
叶拾舟颦眉,看着似乎比学生还要小。
指了指湖底下,颇有几分:“昨儿的长虫啊。扒了皮炖一晚上,补身子呢。”
“那蛇羹可是补品。方才我还想多吃两碗,结果你们都喝光了。算你们有口福。”叶拾舟瘪了瘪嘴。一群不懂尊师重道的家伙。
“唔!”有人面色泛青死死的捂着唇跑了。
所有人脑中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昨日的景象。
某黑心肝的院长,捏着那扭曲的长虫丢下了水。然而....
半夜又暗戳戳的滚下去摸了起来。
辣眼睛。
董姑娘双腿微软,红着眼眶几乎站立不住。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董姑娘边走边念,一副受了重大打击的样子。
蛇羹,她们不怕。
但昨儿亲自跟长虫打了交道,谁特么喝的下!!喝的下!!
那董姑娘没走几步,才听得一声:“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忍不住了!”便提着裙摆嗖的一下跑了回去。
身后流沙都惊呆了。望着那一溜烟儿的小跑,背影带了几分喜感。
小姐,说好的端庄温婉大家闺秀呢?太傅会死的,他真的会当场气死的!
小丫鬟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回去了。满脑门的冷汗。
十几年啊,她家姑娘走路从来都是端着身子。甚至,当年几岁的她还得了先皇赞誉。
说她生来有母仪天下的范儿。这么些年,董家一直以此为荣的。
特么现在,这院长才来一夜的功夫,就给崩了!
董家列祖列宗,流沙对不住您们啊。没能护住小姐。
不过,这蛇羹,倒是真好吃。
第377章 院长作风
院长回归第一日,全员游湖中。
院长回归第二日,全员虚脱中。
第三日,所有人都饿着肚子去习武的。瞧见那粥,吃不下啊摔。
十日,好漫长啊。
这几日,吃饭数米的娇小姐们,开始大口大口刨饭。
吃饭不足拳头大一碗儿的米,数都数得清。才第四日,已经有人开始换上了盆。
娇小的姑娘们端着盆欲哭无泪。丫鬟抢都抢不下来。
“阿凝,你说我为什么会这样?”一姑娘拿起比脸大的盆儿,再拿起一旁恰好握在掌心般大小的秀气小碗儿。
放在一块儿比了比,一脸的崩溃。
身旁那圆脸小姑娘,便是之前说自己丑不肯下水的晋凝。
晋凝看了眼自己面前两个大盆:“大概,大概是我们还在长身体吧。”说着,挺了挺小笼包似的胸。
一群姑娘默默吃着饭,此刻我们是不想说话的。
“拿盆吃饭不是问题。问题是,我还觉得曾经那碗矫情了!”有人笑着道,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忧桑。
顺道,一口干了盆里的汤。
我居然会觉得这样大口吃饭很满足?简直吓死人啊!
吃完饭,下午又开始惨无人道的练习。
哦,女院练武是不用说话的。
横竖你想说啥,直接上拳头。比说话管用!真的,至少沈念之眼眶到现在还是乌青的。
“对了,听说了么?昨儿采青出去递了家信,听说京里闹采花大盗了。前儿个出去上香的谢姑娘,差点给吓死。还是太子救了。”中午几个学生讲着八卦。
说不清为什么,在女院很容易让人放松防备。
董姑娘手上举着的大石头顿了顿。
“不过太子去那儿干啥?不是在东宫祈福么?话说谢姑娘这次第二次了吧。听说以前也有人闯入闺房来着,那人还被打瘸了腿。”太子自从上次大年初一祭天遇刺,便再未出过东宫大门。
“太子之事哪是咱们可以议论的。小心你的脑袋。”有人拍了脑袋一下,见叶拾舟过来,众人赶忙搬起了脚边的大石头。
瞧见没,那两盆饭就是这么消耗的!!
至于谢蓁蓁,不过是顺口提起罢了。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呢。女院外边已经闹翻了天。
谢正贤涨红着脸,面红耳赤的怒斥谢蓁蓁。
谢府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
“你不是自信能嫁入东宫做太子妃么?今儿太子把你送回府,你给我说说,为何太子送你回府,还让本官好好教女?你且说说!”谢正贤气的在屋中走来走去,眼神阴狠的看着底下谢蓁蓁。
谢蓁蓁一副白莲花模样,一身白裙随风而动,那腰间微微束紧,显出了几分妖娆的身姿。
此时双手已经掐的青紫,指甲紧紧掐进了肉里。
“父亲不必担忧。太子,太子他....若是太子不愿娶蓁蓁,那蓁蓁必当以死明志,坚决不会污了谢家脸面。”谢蓁蓁满身傲骨,面上的高贵冷艳让人有些不可直视。
谢正贤一愣,眼底怒气微怔。
“你说,你说,太子动你了?”谢正贤突地眼睛一亮,似乎又觉得语气有些不对,故意多了些严肃。
谢蓁蓁微垂的眼眸微冷,但心底却生出几分痛快。
“庙前太子抱了女儿。”便是救她又如何,但他却是大庭广众下动她了。
谢蓁蓁捏着袖子下的九龙环绕玉佩,轻轻抿了唇。
你怎可,装作不认识我!
便是当日夜色昏暗,但她却也是记得他长相的。轮廓长相,便是眉宇间的那颗痣,都一模一样。
谢正贤面色抽了一下,似乎控制住了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你这孩子,受了这般大委屈怎生不给爹爹说。爹爹方才恼怒了你,可莫要生气。下次可不许委屈自己了。”谢正贤皱紧了眉头,一身暴怒的气息瞬间便收敛了。
叹着气,亲自上前把谢蓁蓁扶了一把。
那慈父般的模样,一脸的语重心长。
“你这孩子自幼便给爹争气,便是爹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儿,爹也满足了。你是好孩子,爹爹放心。”谢正贤一脸的感慨。
谢蓁蓁垂眸一笑,仿佛看不懂方才的质问一般。柔柔一笑,好一朵风中摇曳的大白莲。
“蓁蓁明白。关心则乱,女儿明白爹爹的心思。蓁蓁不敢给太子名声抹黑,以为忍过便是。只是当时那般多的人看着,女儿....女儿...”谢蓁蓁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
“太子对女儿有恩,女儿不愿相挟太子。若是太子不愿,女儿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定不给爹丢人。”谢蓁蓁微微抽泣,似乎委屈至极。
谢正贤叹了口气:“委屈蓁蓁了。爹定给你讨回个公道。”
屋中,好一派父慈女孝的场景。
若是不知情的,只怕还以为太子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龌龊事呢。谁知道,人家只是手贱救了个人。
屋外谢正卿正端了茶点进门,待两人平缓了情绪才慢慢走进去。
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般。
他虽是记在嫡母名下的儿子,但却是永远比嫡差了一头。
谢蓁蓁握紧了手中的半块九龙玉佩,这天下谁不知晓,太子的半块九龙玉佩,是当年先皇所赠。
此时的皇宫内。
皇帝正拟旨,太监拂袖磨墨,低眉顺眼不敢多看。
“皇儿可曾决定了?太子妃之事兹事体大,断不可妄下决定。圣旨一下,便再无转寰之地。”皇帝丢了笔,看着底下笔直的太子,那眉宇间与他极其相似的容颜,神情微软。
太子一身长袍,双手随意搭在身前。垂着眸子,不曾去看皇帝模样。
“父皇下旨吧。朝臣已上书几次,儿臣该立正妃了。”太子淡淡道。
眉心间那颗痣煞是显眼。
皇帝沉吟片刻,看着桌上生辰八字。轻叹了口气。
皇儿,到底选了最利于朝廷之人。
皇帝大笔一挥,便御笔赐婚。太子,正妃已定。
“皇儿,你那块九龙玉佩呢?怎么不见你佩戴?”皇帝随口问道。
那半块玉佩是当年父皇越过他赐下的。说是要给未来皇后,他本也不太喜欢,便未曾在意。
太子拳头微握,眼底掩去半分阴郁。
“前些日子抄写经文,儿臣便供奉在先皇殿前,并未佩戴罢了。”太子淡然回道。
皇帝恩了一声,御书房内这才安静下来。
第378章 笑着活下去
先皇曾经有好几个儿子,但唯独钟爱当今圣上。
甚至当今世是唯一一个亲自教养在身边的皇子。
之后太子出生,之前先皇便是有期盼,却也不曾像后来那般。
哪知出生后,先皇一见小太子便爱不释手。先皇甚至还大赦天下普天同庆。简直把小太子南和泽宠上了天。
当年跟随先皇的有半块佩玉,便直接越过当今圣上,赐给了孙子南和泽。
太子几乎得到了先皇所有的宠爱。便是连圣上这个亲儿子都比不上。
那板块玉,也更成为了太子身份的象征。
小时太子便是去哪儿都带着,后来太子大些了。几乎在东宫不常出现。便是出来,也不再佩戴那九龙玉。
对外说是供奉在先皇灵前,到底如何却也不曾知晓。
女院那边上学第九日,最后一日即将放一日旬假。众姑娘连手上都多了几分劲儿。
一眼望去,手中那上上下下举着的大石头极其辣眼睛。
甚至偶尔还能瞧见有人单手练习,九日啊,这变化却是显而易见的。
夜晚。
“明儿那老姑婆是不是要出去接爹娘?我听说她爹娘要来。有了家人的滋润,说不定咱明儿还能休息休息。”几人鬼鬼祟祟道。
“你们可发现她来月事了?”晋凝这个胆大丫头开口了。
几个姑娘突然有些脸红,便是她们再如何却也是未曾婚嫁的姑娘呢。
“晋凝你说什么呢。她,她才多大的人儿。”沈念之红着脸,十四岁,其实大多已经来过初潮了。
“得了吧,你们知道我要说什么。连月事都拦不住她,你们还指望有人能牵绊住她的脚步?啧啧,别闹了。”晋凝砸吧砸吧嘴。
舟院长拎人就跟拎麻袋似的。随手一扛,能上天。
在女院,哪里是院长,活脱脱扛把子般的存在。
“听说老姑婆定亲了,还是沈将军呢。咦,以前跟沈将军议亲的许姑娘是不是也在这里边来着?”有人八卦道。
沈念之面上的笑浅了几分。
女院休息之地有个小花园,夜晚无事大多喜欢来这儿坐坐。
曾经最喜欢的地儿是湖边。自从那日夜游之后,白日里都不想从那儿过。
“前段时日我还听说许姑娘看上一穷小子呢。当年因着被沈将军扔进茅坑,便耽误了婚嫁。前儿个却听说打发了那穷小子,跟金二老爷家走的近。”晋凝不屑的撇了撇嘴。
“那倒也是,金子昂听说要帮衬着金家产业,以后可不都是二老爷家的。”大家伙嬉笑着,若是在平时,哪里会蹲在这角落聊八卦啊。
“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你说咱们院长咋不柔呢?”不知谁悠悠的叹了一声。
“大略,柔的是沈将军吧。”嬉笑的声音惹得众人笑作一团。
但她们哪里知道,自己真相了呢。
沈小媳妇儿,唯一的柔情都在一人身上挂着呢。
沈念之呼吸重了几分,轻轻垂眸掩下眼底的嫉恨。手上一根干枯的枝桠,卡擦一声便掰断了。
“谁!”一声低呵顿时暴起。
晋凝却是嗖的一下窜了出去。跟着那漆黑的身影追了过去。
“来人啊!院里遭贼了!”沈念之惊慌失措的喊道。还顺手拉了身旁的女子挡在身前。
那姑娘眉眼顿时一沉,甩开沈念之,便追了上去。
瞬间,整个女院都亮了起来。那些曾经被保护在深闺的女子,此刻一一拿起了武器。
竟是想都没想,条件反射便扛起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