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府,是她亲哥哥。
“吩咐下去,全城警戒,闲杂人等若无要事,不可出城!进镇之人,必得严格检查。万万不能让那些畜生混进!”陈县令凝眉低呵道。
他其实也明白,蛮子真的要来,只怕也是去周围村庄。那些,才是粮食的重地。
远远眺望了一眼,安乐镇笼罩在黑暗里,似乎带上了几分沉重。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大雪封山,真要出了事,消息都传不出来。
大雪还在下,几乎整个地面都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一些懒惰的人家,地上的雪堆积的门都推不开。
此处的他们全然不知,某个富饶的村落早已尸横遍野,满地尸骨。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绝望中,放眼望去四处都是高壮的男子骑着大马,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身上还扛着粮食,后边是被血染红了的屋子。
到处都是散乱的粮食,浸泡在鲜血中。被乱刀砍死的村民无辜的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躲在地窖的妇孺孩童死死咬着唇,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墙缝外畜生的身影。只待日后破土而出。
门外到处都是惨叫声,那鲜血在苍白的雪地里格外刺眼。
还有未曾来得及躲进地窖的女子,在蛮子肆意猖狂的笑声中受尽屈辱而死。裸露在外的身子到处都是青紫,嘴角沁出一丝血。
“哈哈,我就说南诸的女人水嫩吧?你们还不信!你瞧瞧这身子,都嫩的掐得出水来。一个个贞节烈妇似的,还不是在爷爷的身子下欲罢不能!哈哈,走,去下一家。这该死的冬天,就靠这暖和暖和了。”粗狂大汉满脸yin笑,扔下小姑娘破布般的身子一群人吆喝着往门外走去。
小姑娘过年都舍不得穿的水蓝色绣花小袄,被撕成了碎片。娇弱的身子满身青痕,许多地方都被抓烂了。因为挣扎太过激烈,手腕骨朝着反方向拧断。眼睛散乱再无光彩,嘴角的血滴滴答答往下落。
屋里屋外,寒的刺骨。
整个陶然村恐怕绝不会想到,那象征着富庶的产粮大村,也会为他们带来毁灭一般的打击。
村里的汉子们誓死抵抗,却也死在了泛着寒光的大刀下。满村都是哀嚎,遍布着浓浓的血腥气。
“畜生,不得好死。噗...”男子只来的说了一句,便被人一刀捅死。眼中的愤怒,也被带进了坟墓。
陶然村,到处都是尸体。
蛮子嘴里吆喝着提着裤子张狂的在村里肆意走动,直到天色发白,才带着满满的收获策马归去。
相邻两个村,也死伤无数。
直到天明,消息才传出安乐镇。当晚,陈县令便眼睛一花,脑子重重一昏,差点栽倒在地。
来报信之人满身血,浑身都笼罩在绝望之中。看着陈大人又哭又笑,宛若疯狂。
“畜生,那些畜生啊,村子毁了。死了好多人,大人啊!你怎么不来啊。”来人踉跄坐在地上,声声泣血。脸上的血泪,几乎哭得流不出来。
“我闺女啊,我闺女被他们祸害了。受尽屈辱咬舌自尽,我闺女才及笄啊!大人,完了。陶然村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中年男子浑身都在抖,他的小闺女,他最疼爱的小闺女啊。
穿着她最喜爱的衣裳等着过年,却等来这么一遭。
男子眼中满是绝望,浑身哆嗦个不停。只恨自己守不住村子,守不住家人,守不住闺女。
整个衙门寂静的骇人。
待消息传到临安村时,此时已经整个安乐镇都知晓了。
大雪封山,救援不及时,连消息都传不出。
衙役带着人扫清道路进入陶然村时,被深深的震惊了。陈县令一路跟随而来,望着凝固的血迹,紧握的拳头冒起了青筋。
老村长疯了,蓬头垢面满身血污,到处去把断绝了气息的汉子们搬到一块儿。
老村长嘀嘀咕咕,穿着露了脚趾头的谢去拖着一个个尸体。
“咱们村是大村,是产粮大村。你们竟敢偷懒,都给我起来。赶紧给我下地去,还睡啊。起来了。”老村长一下一下蹲在地上,去推早已冻僵硬的汉子们。
陈县令心里沉甸甸的,憋着一口气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身后的衙役偷偷抹着泪,还要去帮忙统计村子的损失。
“当家的,你咋不等我啊。你走了,我们一家可怎么办。当家的,当家的。”妇人抱着尸体跪坐在地,哭的撕心裂肺。
还有孩子挣脱家中老人的手,哭着跑去翻找爹爹的尸体。哭喊着叫爹,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陈县令紧咬着牙关,眼睛通红。一拳头砸在染血的树干上,悉悉索索的雪,落了一地。
第186章 战斗村的前身
陶然村被蛮子几乎屠村,整个安乐镇哗然大怒。
陈县令统计了损失回来,一句话没说。面上比方才更是沉重。
“死亡八十七,伤二百三十六。全村财产损失五之三四,还有三家绝了户。”中年男人轻轻念到。
有三家老老小小全被杀。
“周围几个村子伤亡略小些,虽未伤筋动骨,但只怕也要好几年才缓的过来。下官走访调查得知,蛮子朝西南而去,西南多山林,只怕还隐在山林中。人数....抵得过全安乐镇的防护。”男人声音低沉,头皮发麻。几乎不敢去想。
“上千人的铁骑。直接就进了云州城,难道云州失守了么?”有人不可置信。
“不可能,云州失守会殃及整个南诸,只怕云州出了差错。我已经百里加急送信回云州,只盼能赶得及蛮夷下一次的洗劫。”陈大人手脚冰凉,这才恢复了些血色。
衙门的气氛有些凝重,从陶然村回来的几乎都苍白着面色。上千人,那些粮食只怕也撑不住几日。
这大雪迟迟不停,别说周围村落,便是安乐镇只怕在这节骨眼都十分危急了。
“给每个村子送加急信。加紧防备,等.....等朝廷来人!”陈县令微微闭了眸子。
如今,这千人铁骑,便是尽安乐镇全部力气也抵挡不住。他不能让百姓再出事。
衙役很快便下去挨个村子传信了。但陶然村已经没了防护的力气,衙役便挨家挨户去说动了他们,暂时去别的村避避。
谁也不知道蛮子会不会二次伤害。陶然村再也赌不起了。
大多村子都知道了陶然村的惨剧,村里开了大会,也接纳了属于自己村里的一部分人。
每个村子接纳了七八户人,也不过几十人罢了。
叶拾舟作为村长,亲自带了十多人去陶然村接了村民。大多数人身上都穿着白衣,面无表情。只紧紧拉着家里的孩子,不敢撒手。
“这些畜生就该千刀万剐!”叶永安上前扶了几个老人家上马车,看着满目疮痍的陶然村怒骂了一句。
几个年幼的孩子扒拉着村头的陶然村牌坊不肯放手,说是要在家等爹爹。叶永安红着眼才把孩子哄了回来。
陶然村空了。所有人都去了邻村暂避风头。周围一个遭了难的村更是惊慌,但却也离不开村子。只能****夜夜守卫着。
叶拾舟一路沉着脸,毫无言语。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们别怕,去了咱们村就好好住着,缺什么就说。咱们啊,还有孩子呢。”周氏也跟了来,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女人间也能安慰安慰。
周氏眼眶红红,她又想起了去年叶淮安去了的时候。那时,她是真想就这么撒手去了。
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哇的一下便哭了出来。
“我家囡囡才三岁啊。整日都吵着要爹,我们才成亲几年。相公啊。”年轻妇人于氏抱着孩子嘤嘤直哭,语无伦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周氏拭了下泪,拍着妇人肩膀并未出言安慰。这种时候,安慰显得太过苍白。
一群人浩浩荡荡回了临安村,路上的积雪厚的几乎要把马车陷进其中。
距离临安村还有几里地,便有几十人守候在路口。
“舟大,一路可有异状?可还平安?”黑胖子等人手中各个提着长刀。如今到处都封山,也不怕被外人瞧见。
倒是那些陶然村的几十个村民唬了一跳。
叶拾舟摇了摇头:“把东西运回去吧。”挥手让山林中的上百人下山。
那陆陆续续出来的人全都恭敬的与叶拾舟打了招呼,竟是有着绝对的服从。且再不似往常的散乱,不过一年多,这些人竟是有些巨大的变化。
陶然村的村民心底有些震惊,瞧着那不声不响的小姑娘,竟是在临安村有这般大的能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眼底的震惊。
周氏带了他们下来:“大家别急,咱们把东西给他们从山上穿回去。咱们人多,不怕。”这一路都有陷阱,提前了好几里路。
周围山林中还隐藏着人,虽然不多,但配合着陷阱也能抵挡一阵。
陶然村的村民眼睁睁看着那百多号人把几大车东西搬了个精光,一路往山林穿回去。
然后周氏等人从雪地里挖出滑雪板,好几个妇人都利落的站了上去。眉宇间有些英气,带着些爽利。
剩下的村民面面相觑,还未来得及说话。
便见从山林中慢吞吞走出十多匹狼。每三匹狼排成一排,身上无一例外套着块长木板。大约能坐下两人。众人一脸的懵比。
“坐上去试试吧,你们还是第一批试坐的呢。咱们村人不稀罕那玩意儿,没这个跑得快。”周氏在地上踩着滑雪板在地上转了一圈。利索得很。
陶然村的村民全程呆滞,瞧着那群野狼认命的伏在脚下,腿都哆嗦了。瞅着临安村几个出来接人的妇人踩着那板子四处滑动,更是惊悚的瞪大了眼睛。
娘啊,临安村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群人分成几次,哆哆嗦嗦爬上去时,那些狼才嗖的一下拉着跑了出去。那宽敞的道路上其实只有一两人路过的宽度没有问题。只有自己村人知晓。
随后还有妇人踩着滑雪板一路扫尾,直到没了那条小道的痕迹。
陶然村的人从雪橇上昏昏沉沉下来时,都还未反应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雪橇狼么?
好霸气....
“来来来,村里坐。一路上冷着了吧?我就说这玩意儿不保险,还不如从山上穿回来。”张老头带了些人在村口迎接。脚下,还踩着滑雪板。
年纪大了,就要多练练啊。真是悲伤。
赵氏等人已经在屋里烧好了热水,准备了热汤热饭。
大难当前,村民反而空前的一致。极少有争端。便是有,叶拾舟两巴掌也能打到你服气为止。
陶然村的村民看着白花花一片,地上积雪被抹成平地。几乎连妇孺孩童都踩在滑雪板上手拿菜刀,久久不能言语。
临安村啊,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咱们出来谈谈!
第187章 吹响号角(850三更)
临安村收拾了几家比较宽裕的屋子出来,接纳了陶然村的村民。
叶拾舟家里是新盖的房子,周氏同情年轻妇人于氏,与她也说得上话。便接了她与家中儿女和老太太家中居住。
金多家没人敢问,毕竟是未来小侯爷。而且金多也是村中的定心神针,想来朝廷不会眼睁睁看着未来小侯爷挂了。
叶拾舟知道对此不屑一笑,金多那家伙背后至少藏了十来个暗卫。也就他自己还不知道了。
叶拾舟好几次还端了大骨头棒子在人家藏身的周围转悠,听得一阵阵咽唾沫的声音才悠悠走开。
凑不要脸。每次总有人嘀咕两句。
“家里的菜刀都砍烂了,待会儿去村头让铁匠重新打打。锅里炖着肉,你们记得吃一些啊。”周氏踩着滑雪板便一路狂飙下去,一手朝着把菜刀往外冲出去。
家里俩菜刀就是她整天砍树砍烂的.....如今那俩刀已经成了周氏专属。也不知道叶淮安看见会不会吓死过去。
如今的周氏看不出曾经的半点软弱,与叶拾舟那模样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应该说,整个村子都有些被带歪。
于氏哄睡了孩子,在叶家也尽力坐着家务。现在的村民都很是淳朴,住在别人家总觉得愧疚。总是想要尽力的弥补。
“婉言,你去哪儿啊?外面下着大雪,你可别陷进雪堆里。”于氏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便见叶婉言几个小家伙踩着滑雪板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于氏半响无语,这才多大的孩子。寻常孩子还在堆雪人,被家里拘着裹成一团拘在家里。这临安村的各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娘娘,哥哥姐姐好厉害。我也要去帮忙。”她家三岁的囡囡,踮着脚一摇一晃的跑了。拿了割草的镰刀。
刘氏这个老太太终于不遮遮掩掩了,大大方方的在院里滑翔。看得叶泽南脸都黑了。
说好的年过半百要好好保重身子呢,你现在拿着柴刀跟一群老太太是想要干个啥?瞅见自家小侄女单手扛着大刀在肩头,叶泽南眉眼跳个不停。
讲真,你知道整个村子都魔怔了么!
临安村的民风让人震惊不已,偏生各家各户都抓紧了时间训练。
安乐镇如今笼罩在一层阴影中,三天两头便有人说哪里出现了脚印,哪里出现了马蹄声。使得整个安乐镇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远在云州城的一支队伍带着人策马扬鞭,脚步焦急的往安乐镇赶。
为首的男子剑眉星目,颇有几分浩然正气。但身后策马的女子,却是咬着下唇,紧握了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叶大哥,村子被洗劫与你我并无关系,便是出了事谁都痛心。你也莫要愧疚。嫂...嫂子和侄子侄女定会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云粟沉声道,眉宇间的英气带了些别的东西。
身后的壮硕男人肖季并未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云粟一眼。
谁都知道,叶参将在老家已有妻女,且如今周氏乃继母。今已二婚。家中有三女两子。叶夫人性子懦弱,儿子顽劣成性,女儿刁蛮。
曾经在蛮子那边,叶参将挂在嘴边的,便是家中妻女。云粟在那边配合叶参将多年,不可能不知。
如今蛮子去了叶参将老家,作为潜伏两年多杀了不少蛮子的叶参将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打击。
“云粟你无需多言,我并未怪你。”在云州城因云粟耽误了不少时间。叶淮安已经心乱如麻。一贯沉稳的他,眉间有些愁绪。
这乱了心绪的一幕,让云粟心底的妒意几乎要把她淹没。近四年,她从未见过他心绪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