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道：“其实这一回呀，还真怨不得清婵姐姐，要怪，就得怪我那晋王表弟，是他先嘲笑清婵姐姐凶，连人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都给推下水了，还说她是母老虎。你想呀，哪个女孩子愿意被人说是母老虎呢，即便清婵姐姐素日里再怎么大方爽快，也不爱听这些啊。我要是她，我也得打我那晋王表弟一顿。”
“她真动手了？”清婉问道，那日清秋清玉过来，她也曾问过，无奈当时她们二人都不在场，也不知事情始终，知道的并不比清婉多。至于跟去的锦心和竹雨，也一同被关在了顾夫人院中，未曾回来过。
“也不算是打架啦。”琇莹摆摆手，“只是当时不巧，被我那皇后姑母身边的一个宫女看到了，然后……”她没再往下说，但清婉也猜到了结局。“不过你放心啦，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也就我们王家和你们唐家，再就是，还有个昌平伯府卫家。”
“卫家？”
“你当我那晋王表弟是如何知道的？还不是从卫家那位公子处听来的。”琇莹撇撇嘴道，“他们几个好得跟什么似的，什么话不一处说，简直比我们女孩子还要婆婆妈妈的。”
“这样啊……”清婉点着头，心中飞快地算着这笔账。
“可不是这样。”琇莹搂着枕头，往她跟前凑了凑，脸上堆起八卦兮兮的笑，“不过，我倒是挺佩服清婵姐姐的，敢下手。我也曾见过那位白小姐几次，柔柔弱弱的样子，没想到也是个厉害的。”
“可别乱说。”清婉推了推琇莹，“阿婵哪里下手了，根本就是被连累带下去的。”
琇莹登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好姐姐，那你给我说说，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回去也好给我那晋王表弟说清楚。”
清婉白了她一眼：“你少来，你当我还不知道你，你今日来，就是专程来听笑话的吧。”
“我哪有？”琇莹笑道，过去抱了清婉的胳膊，“我可是专程来瞧你的。”
“那我你也瞧过了，可以走了。”清婉推开她道。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琇莹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
只可惜清婉见多了她的姐妹们这般，早已练就了软硬不吃的功夫，正想着再去打趣她两句，就见兰心端了今日要吃的药进来，不由得苦着一张脸，道：“得，你也先别闹了，等我吃了这苦了吧唧的药再说吧。”
琇莹看着她一脸嫌弃却又不得不将那碗要喝下的痛苦表情，忍不住笑了，然后又忘向兰心，道：“你家小姐一直都是这么怕苦的？”
兰心也笑道：“我们姑娘长在南边，最爱甜食，这苦药嘛，一直都吃不下。”
清婉憋了口气，将药一气喝完，这才说道：“这世上难道还有喜好味苦的，我是不信。”
“怎么没有？”琇莹笑道，“苦瓜你不吃？”
“不吃。”清婉一口否决道。
琇莹看向兰心，兰心也笑着摇了摇头：“她真不吃。”
琇莹啧啧两声，道：“那你可真错过一道好菜了。”
清婵冲她皱了皱鼻子，然后将碗递还给兰心，想起了一事，便问道：“黛如姐姐呢？”
兰心道：“乔姑娘已经先回去了，说是晚点再来。”
清婉知道她一向不耐烦同这些千金小姐们打交道，若不是她叔叔在这府里，她怕是也不待见清婉她们这些人。听说她先回去了，到也在清婉预料之中，因此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琇莹却是不认得黛如的，听见她们主仆二人这样一来一回，便随口问道：“乔姑娘又是哪一位？”
清婉笑道：“我们家看诊大夫的侄女儿，你不认识的。”
琇莹也笑道：“你们家也是有趣，什么乔姑娘，黎姑娘，白姑娘的，听得人都理不清。”
“那还不是你懒，不上心。这要是你家的，我就不信你记不住。”清婉说着，伸手点了她的额头一下。
琇莹嘿嘿地笑了两声，往榻上一倒，沉默了半晌，突然说道：“你这儿可真好啊，真安静。”
清婉正从当中的桌子上捡了颗蜜枣，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听见她这样说，笑道：“那是你来得巧。若是平常，你清婵姐姐在家，你看不给你吵上天去。”
“那也好。”她说着，突然就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清婉瞧着她这举动，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挪了过来，摇了摇她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琇莹没有答话，只是摇了摇头，头上戴着的一支碧玉牡丹簪子，就这么滑落到了榻上。清婉捡了起来，看着琇莹转过头来，她这才注意到，琇莹的眼睛微红，但她面上却是笑着的。
“我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她说着，左手胳膊支撑着自己上半身起来，“一到你这儿，不知怎的，就突然想睡了。”
“那就睡吧。”清婉说道，顺手给她重新戴上簪子，“我这儿别的没有，被子倒还有两床。”
“哪有做客来睡觉的道理。”琇莹笑着，坐了起来，扶了扶刚刚戴上的簪子，“我睡不着的，咱俩说说话。明儿就是小年了，这一过年，我家忙，你家也忙，估计是难见面了。”
“这倒是。”清婉笑道，起身下榻，“我去叫人再拿些小吃来。我家那几个小丫头，别的本事没有，做吃的都有一套。你等着我，啊。”说着便往外去。
琇莹看着她掀帘出去，再次抬手摸了摸那只牡丹簪子，嘴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无声无息。
第50章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在过万圣节，主角们已经过年啦~
转眼就到了年三十儿。这是时隔多年, 越国公府这一大家子人聚得最为齐整的一次，除了尚未出月子的黎氏，其他人都来了, 清婵的禁足也因过年而解除了, 甚至包括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唐家最小辈——唐惟萱，也被乳母抱着, 坐在了贾夫人身后。
黎家夫人和宝珠也在。自打上一回黎玮被打之后，他们家倒是消停了很一阵子, 大概, 这也跟黎氏生的是个女儿有点关系吧。若是黎氏生下了清忠的长子, 越国公府惟字辈的第一个男孩子来，那就不知道他们该如何了，恐怕, 是要在这府里横着走吧。
年宴将近一半，外间唐峥和唐嵘他们便领着清忠等人，一齐进来给郑老夫人敬酒。郑老夫人显然是最高兴的了，她如今高寿, 子女健在，孙辈满堂，今年又添了个重孙女儿, 无论如何，都是享福之人了。郑老夫人也深知这一点，这一晚上，她脸上的笑, 就没断过。
才轮到清忠他们上去敬酒，外面就有人来报道：“启禀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宫里来人了。”
这宫里来人，再没别的了，必定是圣上的赏赐下来了，这可是无上的荣宠，所以唐峥他们听了，赶紧命人往前头去，备香案接赏赐。虽说越国公府每年都少不了这一份，但到底是个面子，有总是好的。
待唐峥他们领了圣上的赏赐回来时，戏台上正好排着一出热闹戏文。唐峥也就罢了，神色如常，倒是唐嵘，一脸喜气地就进来了，大笑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老太太呢。”
“哦，什么好消息？”郑老夫人饶有兴致地坐直了身子，往前倾了倾，笑问。
“才宫里的高公公来，说是齐王妃有了身孕了。”唐嵘抚掌大笑，“老太太您听听，这可不是喜事嘛。”
“真的？”
“哎呀，真是恭喜老太太了。”
“这下咱们姑太太可要高兴坏了。”
一时之间，整个厅上都是这种贺喜和欢笑声，此起彼伏。而清婉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下意识地去找清正。只是看了一圈，都不见他的人影，怕是早在前头的时候，他就已经趁人不注意，偷偷走开了吧。
“你去哪儿？”就在清婉起身的时候，一直专心致志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的清婵扭头问她道。
“出去走走，透透气。”清婉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清婵不再多问，转头继续磕着瓜子看戏去了。
外面很冷，就算是裹了大斗篷出来，这扑面而来的刺骨寒意，还是让清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姑娘，外头冷，略站站就进去吧。”兰心在一旁说道。
清婉看着只穿了个家常衣裳就跟着自己出来了的兰心，微微一笑，道：“我稍稍走一走，醒醒酒。你先进去吧，穿得这么单薄，可别冻着了。”
“这……”她犹豫着。
清婉笑道：“这大过年的，又到处都是灯火花烛，摔不死你家姑娘我的。”
她无奈道：“你也知道这是大过年的，还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呸呸呸。”
清婉忍着笑，推她进去，道：“好了好了，你快进去吧，我走走就回来。”
“那你可得早点儿啊，小心外头地滑。”她扒着门边，叮嘱道。
“知道了。”清婉说着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去。
往清正住处去的一路上，虽说是大年夜，该阖家团圆的时刻，但每道门，每处院子，都有人规规矩矩地来上夜，并不曾吃酒打牌，可见顾夫人治家之严了。以前在安州，清婉只当是人少，家事好打理，如今这偌大的国公府，也这般行事，就不得不令人佩服了。
同别处一样，清正的院子也是灯火通明，门上是新贴的春联门第，在烛火的照耀下，红彤彤一片。他门上当值的是两个妇人并两个丫头，见清婉来了，忙迎了出来。清婉于是问：“你们少爷回来了？”
其中一个媳妇答道：“才回来，说是喝了点酒，有些乏了，这会子大概正洗漱要休息呢。”
另一个看着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接着说道：“姑娘既然来了，也请进去坐坐吧，这么冷的天，也好暖暖身子，喝杯热茶。”
清婉看了看里面，并不曾瞧见有什么动静，略想了一想，道：“不了，我就是随便走走，没成想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她说着笑了笑，“既然他歇了，我也就不进去叨扰了，这就走了。”她说罢，就打算要转身离开。
“这不是四姑娘吗，您怎么也来了？”小丫头看着她身后，惊讶道。
清婉转身看去，果然就在自己身后不过四五步的地方，清玉正静静地站着，身边也未曾带一人。
“我也是随便走走的。”清玉笑道，“哪知道就在这里碰上了。”
清婉不是个傻子，如何听不出她这完全就是信口胡扯的——她们倒还真是姐妹，这随口就扯谎的本事，简直如出一辙。但当着这些人，清婉还是笑道：“那可真是巧了。”说着看了看那几个当值的人，笑道，“出来也有一会子了，该回去了，不然那边该找咱们了。”
“说的是呢。”清玉也道。
“那我们就先走了。”清婉对那四人点了点头，下了台阶，同清玉一道，往回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远，就听见后头他们嘀咕道：“这大过年的，怎么一个个的随便走走，就都走到咱们这里来了？”
清婉本想笑，但想了想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好笑的事情，就又把这笑意忍了回去。
一路无语。就在已经能隐约听见前面堂上的丝竹之声时，一直默默走路的清玉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伸出手，仰头看向天空，喃喃道：“又下雪了。”
清婉也抬头看去，果然，就见一点一点的白色，慢悠悠地从空中飘落下来，那漆黑的夜幕，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瑞雪兆丰年。”清婉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来。
“是呀，瑞雪兆丰年。”清玉也跟着又说了一遍。然后，她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正月初一，恰好又是当今皇太后的生辰，因此府中有品级的夫人们，几乎一夜未睡，就又重新按品级妆扮一番，乘了轿子，和唐峥他们一道，出门往宫城方向去。家中没有能说得上话的长辈了，清婉众人略收拾了一回，便各自回房去休息，倒落得自在。
一觉无梦。
清婉醒来，已过午时。想到清玉昨晚说的，按照惯例，郑老夫人她们会被留到晚间才会回来，所以她也就不急着起来，只披了件衣裳，靠着个大枕头，打算就这么懒一会儿。清婵不在，难得她起来了清婉还不知道，可见昨晚的确喝得有点晕了，她也是难得，睡得这么沉。
“姑娘，喝点酸汤吧，好解解酒气。”漱口之后，兰心端了只青花瓷碗来，说道。
清婉往起坐了坐，接过了那碗汤，略尝了尝，只觉得那股子酸意瞬间从舌尖窜到了脑子。“好酸。”她禁不住皱眉道。
“管用。”兰心道，“三小姐就爱喝这个，起来连喝了两碗呢。”
“她有个糟糕的舌头。”清婉笑道，“她人呢？”
“领着小丫头到园子里玩雪去了。”锦心掀帘进来，没好气道，“疯得不成个样子，还嚷着要让拿冰鞋出去呢，她要去湖面上玩。”
兰心若有所思道：“我看湖面冻得也够结实，的确可以……”
“得了吧你。”兰心话还没说完，就被锦心翻着白眼给打断了，“就她那疯玩，再厚实的冰块儿，也能给你凿穿。你忘了当初还在南边的时候，她干的那些个好事了？”
听她这么一说，兰心只笑了笑，不再多问。清婉于是笑道：“你怎么还坐下了，不给她拿鞋子去？”
锦心撇嘴道：“我才不去呢。回头掉冰窟窿里，不还得我去伺候她？我才没那么傻，又出力又挨骂，除非我脑子糊涂了。”
“这大正月里的，谁就脑子糊涂了呀。”伴随着这一声说笑，就见清秋清玉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宝珠。
“姑娘们来了。”锦心忙站了起来，指着清婉向她们笑道，“咱们这位还没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