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笔的脾气是从江城那里学来的么?
不对,江城看起来虽然阴郁了点儿,但不像是那种分分钟炸毛的傲娇少年。
“你有名字吗?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向微又问。
“我的妖名你没必要知道。”
“……那人名呢?”
“江二黑。我自己取的。好听吧?”
江二黑……二黑……
向微强忍着笑意,违心地说道:“好听。真是一支才华横溢的笔。”
“切——真违心。”二黑一语戳穿向微的演技。
向微:“……”学霸的笔果然不太好糊弄。
一人一笔再度双双陷入沉默。
这时,桌上的粉红色自动铅笔可怜巴巴地说:“微微,我也想要一个人名。”
向微闻言随口说道:“你就叫二粉吧。”
二粉:“耶!我有名字了!二粉二粉二粉……”
语气听起来宛若智障。
向微扶额,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别人家的笔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哦,不对,也不是所有的笔都像二黑那么聪明的。不算二黑,她重生之后一共借回来九支笔,其中五支笔连话都还不会说,应该还没有修炼成精,还有四支笔说起话来倒是很溜,但不会认字,基本上属于妖精界的文盲。
像二黑这样的,在妖精界估计属于文豪了。
这样一想,向微就更激动了。
“二黑,你会做题吗?”她一脸希翼地问。
二黑:“会。你想干嘛?”
向微自动无视二黑语气中的戒备,指着习题册上的一道几何证明题,一脸殷勤地问:“这道题该怎么解?”
“不知道。”二黑回答得不假思索。
“……你刚刚不是说会做题吗?”
“我只会做我家主人做过的题。这道题我家主人没有做过。”
“……”
原来学霸的笔也是有局限性的。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江城的学习成绩那么好,应该做过不少题吧?
怀着这样的美好幻想,向微指着第二道题问:“这道函数题呢?”
“不会。”
第三道——
“不会。”
换英语——
“不会。”
物理——
“不会。”
……
……
如此循环一晚上之后,向微得出了一个结论——
江城不是人。
是神。
不然怎么可能平时一道题都不做,考试时却科科拿满分?
在课堂上时,也没见他有多认真学习,翘课更是家常便饭。如果课后也没有用功的话,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习的?
还是说,有的人天生就会考试?
这个想法让身为一名勤奋好学好学渣的向微,深受打击。她为此消沉了整整一个早自习,直到数学老师开始上午的第一节 课时,她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在骗我?我昨天向江城借笔——借你时,明明看到他在写卷子。”她用手挡住嘴巴,小声对二黑说。
二黑接得很溜:“还不是因为有你在。”
“什么意思?”
“说了你也不懂。笨!”
“……”
竟然被一支笔给鄙视了。
向微感觉到自己身为人类的自尊心受到了重创,她在心中深深地哀叹一声,泄气地往桌上一趴,一脸的生无可恋。
“微微,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同桌兼好友秦可媛关心地问。
向微摇头:“没有。只是突然之间感到有点绝望。今天黑板上的那些题,我一道也不会解。”
“没道理呀!”秦可媛惊讶地挑起眉,看看黑板,再看看向微,问:“昨天的题,你有会解的吗?”
“……没有。”
“那你昨天怎么不绝望?”
“……”
“还有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大大大前天……你怎么一点都不绝望?”
“……”
喂!这人会不会聊天啊!
看不出来她现在并不需要毒鸡汤吗?
向微又叹了一口气,然后重新端坐起来,一边抄写黑板上的习题,一边琢磨着如何发挥二黑的作用。
身为一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出口成章下笔成文——的笔,总不能跟她一样是个废材吧?
向微正想得出神,数学老师冷冰冰的声音忽然从讲台上传来:
“向微,你来回答这道题该怎么解。”
一听这话,向微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数学老师不喜欢差生,这是全班同学都知道的事。每一堂数学课,她都会故意喊一名吊车尾的差生起来回答问题,回答不上来就罚站。
今天这名倒霉的吊车尾,就是自己了。
向微摇头:“我不会。”
“整天不务正业。”数学老师冷笑一声:“去教室后面站着。”
向微:“……”
她什么时候‘不务正业’了?
再说了,她要是每道题都会解的话,还要老师干什么?
向微无语地撇了撇嘴,心知老师故意想羞辱人,讲再多的道理都是白搭,于是丧丧地拿起课本和二黑,走向教室后排,经过江城的课桌旁时,听到数学老师又说:
“江城,你来说一说这道题有多简单。”
向微:“……”
太明显了。数学老师这是想在她的自尊心上踩一脚。
只可惜她没什么感觉,自尊心还欢快的活蹦乱跳着。
像江城那样的人,眼里怎么可能会有难题嘛。这道题对他来说自然是简单的。
向微无所谓地扬了扬唇,侧头看向江城,正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和嘴角散漫不羁的弧度,幽深的黑眸里情绪藏得滴水不漏,教人瞧不出端倪。
“我不会。”他朝后一脚踢开椅子站起来,漫不经心地说。
不轻不重的声音,却分量十足,让教师内瞬间安静下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前一秒还得意洋洋的数学老师,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她似是没料到江城会作此反应一般,怔了半秒才拉长脸说道:“你也去后面站着。”
江城没有争辩,嘴角一扯,转过身面朝向微,给了她一个‘女士优先’的眼神。
“……”
向微略囧,冲他尴尬地抿了抿嘴,然后默默地走到教室后排的罚站区域站定。
江城紧随其后立在向微身旁,背靠墙壁,双手抄在校服裤兜里,一脸的怡然自得。
讲台上,数学老师拿戒尺重重地敲着黑板,甚是恼火地问:“会解这道题的人举手。”
偌大的教室内,五十多号学生,没有一个人举手。教室内的氛围几近凝固。
“没有人会解这道题吗?一个也没有?!”她又追问了一遍,语气里的怒火更甚。
众人依旧低着头,心想,城哥都说‘不会’了,还有谁敢说‘会’?任谁都看得出来,城哥说不会解,明显是在为向微解围。他们虽然没有城哥那样公然给老师难堪的勇气,但默默地尽一份绵薄之力还是可以的。
毕竟,在二(一)班,向微的学习态度之端正是有目共睹的。
身为一位完全能够靠脸吃饭的绝世美女,她不迟到不早恋,尊敬师长、友爱同学,简直就是模范生级别的‘学渣标兵’。数学老师今天却找茬说她‘不务正业’,自然会分分钟引起公愤。
更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今天真的是向微犯了错,只要城哥想罩着她,那就不可能会有人敢站出来唱反调。
众人的沉默让讲台上的人更下不了台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过了好久才说:“这节课自习!班长和学习委员做监督!”说完,拂袖而去。
教室内安静数秒之后——
“耶——”
有人比出胜利的手势。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而此刻乖乖被罚站的向微则还处于懵逼状态。
刚刚发生了什么?
大家这是集体把数学老师给气跑了?
“我家主人帮你出头。高兴傻了吧?”手里的二黑忽然贱贱地说。
向微闻言,莫名感到有点儿难为情,低着头嘀咕道:“你才傻呢。”
“谁傻?”
“你——”
话刚一出口,向微猛然意识到问‘谁傻’的并不是二黑,而是站在她身旁的江城。
这……就尴尬了。
向微连忙解释:“那个……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傻……是二黑他……”
话说到这里,向微已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她看一眼江城,再看一眼手里的笔,忽然明白‘沉默是金’的真谛了。
我没有说你傻,我说你的笔傻。
——这话怎么听都算不上友好。
更何况对江城来说,二黑就是一支笔而已,哪里会有傻不傻一说?
继续说下去,他说不定会以为她疯了。
还是什么也别说的好。
于是向微默默地低下头,决定做一个安静的美少女。
然而,旁边的人却没有结束话题的打算——
“二黑?”
“你还给它取了名字?”
他问,声音因刻意压低而愈发充满磁性。
教室里吵得出奇,两人之间明明隔着一本书的距离,向微却将他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中,像耳畔低语一般,连话里的那一丝丝玩味和笑意都没有错过。
“我……那个……”她支支吾吾半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索性认了:“是不是很傻?呵呵……”
说完最后两个尬到飞起来的‘呵呵’,向微彻底泄气了。
虽然她此刻囧到无以复加的处境跟江城的关系不大,但她还是想吼一句——
跟智商高的人交流,真费脑细胞啊!
为自己默哀三秒,向微垂下头,翻开书假装学习。
此时喧闹的教室也已在班长和学习委员的维护下,重新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学习或假装学习着。
除了一个人。
“很可爱。”
那人忽然轻飘飘地说。
没有说谁很可爱。
但,向微的脸上还是烧起了一片红晕。她将头压得更低,心想:
今年的南城,比往年热多了。
第3章
教室里很安静。
江城百无聊赖地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黑板上方横拉的那一条红底黑字的标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余光落在身旁认真看书的人身上,嘴角莫名地扬了起来。
“很可爱。”他望着前方说。
声音极淡极淡。
向微听得不太真切,下意识地问了一声:“什么?”问完之后忽然意识到他说了什么,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她迅速低下头,更加刻意的假装看书,可书本上的那些公式定理,却怎么也无法从眼里读进脑中。
隔了几秒,身旁的人忽然又说:“名字,很可爱。”
……原来他是在说二黑的名字很可爱。
她还以为……
这时二黑贱贱的声音再次响起——
“哎哟,看你的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地。你该不会以为我家主人在夸你‘可爱’,害羞了吧?”
“……”
现在的妖精都这么聒噪吗?
……
一节课上得心神不宁,下课铃一响,向微就逃也似的奔回了座位。到大课间时,她和秦可媛一起去小卖部买零食,回来时看到一群人围在教室后门口。
“出什么事了吗?”秦可媛一边嘀咕一边伸长脖子朝里面望。向微也被她拉着朝人群里挤,隐约听到一个女生在说话。
“江城你好,我是二(八)班的余青瑶。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听到‘余青瑶’三个字时,向微的大脑像被电击了一般,整个人呆在原地,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前世的记忆一股脑涌现在眼前。
那天向明强告诉大家,他被公司辞退,家里的收入来源断了。
继妹余青瑶说:“爸爸,我想退学去打工,给姐姐赚学费。家里现在这么困难,负担不起两个人的学费,我和姐姐早晚有一个人要退学,还不如我早点退学,把钱留给姐姐念大学。等姐姐考上大学以后,咱们家就有希望了。”
继母余丽说:“老向,家里的钱都是你挣来的,微微又是你的亲生闺女,肯定不能让她退学。青瑶的学习成绩虽然好,考重点大学绝对不是问题,但终究是我们娘俩拖累了你,纵使我有万般不舍,也得让她退学。”
向明强蹲在家门口沉默不语,烟一支接一支的抽,直到烟头满地烟灰成堆,才说:“微微,你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