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九点,这条新闻在热搜第一。
九点半股市开盘,一休开盘即涨停。
一休旗下几家上市的子公司也陆续涨停。
作为唯一一只和《遗珠》挂钩的银行股,随着《遗珠》IP运作效果彻底爆发,即便汇商先前连绿一个多月,也在这个周二上午,实现了一小时内涨停。
整个周二全天,热搜一半是《遗珠》,一半是汇商高层审判。
《遗珠》和汇商的关联放在那里,《遗珠》和昙信通的关联放在那里。
周二晚间会议,总行产品发行组委会在关于昙信通的表决上沉默了整整一个小时,然后,总行长第一个按下绿灯,绿灯一盏接一盏,最后,创下了汇商首个信用理财产品全票通过的记录!
唐漾对昙信通的通过率是真的没报希望,看到《遗珠》大热,樊行长让她和蒋时延请吃饭,她答应了并认为这是在感谢樊行长当初在B市对自己的照顾以及庆祝自己男朋友身价跳数字,唐漾带着蒋时延和守口如瓶的樊行长吃完了一顿汤锅,她甚至都没想起《遗珠》和昙信通的灵感原型相同。
周三早上,唐漾和往常一样到办公室,温半杯牛奶。敖思切过了三个月试用期已经正式入职,唐漾一边喝牛奶一边听敖思切和她核对今天的行程安排,敖思切汇报完离开办公室,唐漾把杯子洗干净放在隔板上,重新坐回座位,开始检查邮箱处理待办事项。
外面办公厅响起一声尖叫。
有蟑螂?
唐漾皱了皱眉,点开顶部飘红的全内网通知。网速很快,一秒加载,唐漾视线落在第一栏的内容上,整个人宛如被劈中般怔在原处,手机里接二连三跳出恭喜、祝福的短信,她就这样呆呆望着屏幕,半晌后,不敢相信地笑了。
没有回复其他人。
唐漾第一个电话拨给蒋时延。
蒋时延也很高兴,听漾漾叽叽喳喳说了一大串,他咳一声,“我能说句装逼用的霸总台词吗?”
唐漾忍笑:“……”
蒋时延故作深沉地耍宝:“那个在我可以只手遮天的范围内,请你尽情为所欲为。”
台词羞耻得不忍直听。
唐漾“噗”一声破功:“滚吧,你之前也不知道。”
蒋时延确实不知道。
这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一个惊喜,很大很大的惊喜。
唐漾沉抑了这么多天,终于开心了,而蒋时延听漾漾笑,比看财富榜还令人开心。
两人“啊呀”着在听筒里感叹连连。
突然——
“等等,”唐漾看到这封发布至全内网邮箱的后半部分,脸上表情停住,“这是什么……”
第82章 大结局(上)
樊行长的正职在B市分行, 他来A市分行担任代理行长只是暂时维持工作。
半个月过去, 樊行长卸下代理行长重回B市属于正常调动。但唐漾和蒋时延都没猜到, 一份标有绝密字样的任命会直接落到唐漾手上。
她不到三十岁, 执掌权杖。
一切显得那般的不可思议, 好像又在很早之前,冥冥之中就有了安排。
————
唐漾把政审资料提交给总行,准备奔赴汇商顶楼之际, 周自省病入膏肓。
唐漾和蒋时延去医院看过他几次。
从前周自省微胖, 后来是正常身材,而现在,他瘦得好似一张皮包在骨头上。
医院仪器、用药都是最好, 可治疗速度终究没抵过癌细胞扩散速度。到后期,他几乎吃不下东西, 仅靠输人体蛋白维护基本体征。他也说不出话, 只是用一双仍旧清明的眼睛望着唐漾, 望唐漾的肚子,望唐漾和蒋时延牵着的手, 他时不时会费力地偏过头,余光探向空荡荡的病房门口。
“九江特大专案”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周默戴罪立功,判了五年。
唐漾去看周默时,在他面前若有若无地说周自省缠绵病榻,心里似乎还有什么期盼。
周默也不装糊涂。
“有的事情真的没办法原谅,”周默笑着摇头, “即便他死了,即便不瞑目,我也真的没办法。”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不容易,唐漾也不再多劝。
徐姗姗就像一把利刃,狠狠捅进周默的心脏,霎时鲜血淋漓,然后命运再将那柄带着周默血的利刃,刺入周自省心脏。
一个无法弥补,一个无法愈合。
因为,在成为利刃之前,徐姗姗这三个字很美好,就像周默第一次遇见她那个下午,她在操场上,刚跑完步,汗水顺着她额角、耳前,汇到下巴尖尖,她抬手擦掉汗水,向同伴笑出两个酒窝,皮肤白得发光。
同学搡了周默一下,轻道,左边这个有点正。
周默看过去。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唐漾也有酒窝。这学妹还没唐漾漂亮,周默又多看了一眼,如是想。
那时,周默是博士在校的最后一年。他个子高,气质斯文,拿到了汇商万里挑一的return offer,靠着炒股和做投资身家已达百万。
那时,徐姗姗刚入学,是大一新生,长相衣着都很普通,靠助学贷款才缴上第一笔学费。
周默换手机和电脑的速度都很快,倒不是发烧友,只是为了追求稳而快的性能。徐姗姗用的二手智能机,她和室友的关系并不融洽,去打印店写期中论文的时候被老板连着生殖器一块骂。
周默有轻微洁癖,不管四位数还是五位数的衣服,沾了洗不干净的东西说扔就扔。徐姗姗穿脱线又缝好的盗版匡威,牛仔裤脚边裂成缕状,会因为一两块钱和小商贩讨价还价。
周默平常去图书馆,研究院,周末偶尔开车和朋友去踏青,或者飞去临近的城市听一场演唱会。徐姗姗平常的去处是教室,校外,一个月最高纪录打了十五份兼职工。
周默在学校的状态闲适自得,走在路上会有女生红着脸偷看他,转而和同伴指指点点。徐姗姗骑着破烂自行车风驰电掣,手上偶尔还会拿着一个没啃完的馒头。
两人隔着这所百年老校最大的学识、贫富、年龄差距,因为建筑翻修住到了相邻的宿舍园区。
两人第二次见面,是在周默寝室楼下,各家外卖小哥对来的每个人喊“2873是不是你”“9223重庆小面”……徐姗姗和一个男博士疯狂撕逼。
徐姗姗:“电话里8789是个男低音,你明显不是,电话号码还背错了,我凭什么把饭给你。”
男博士:“我帮室友拿。”
徐姗姗:“他说他马上下来。”
男博士:“我在微信群说刚好在楼下,他让我给他带上去。”
徐姗姗:“那你把微信记录给我看,而且要证明微信是这个订单主人。”
男博士不耐烦:“你烦不烦啊,就一份二十来块的饭谁他妈要冒拿,这么大太阳我赶着回寝室写报告。”
徐姗姗冷笑:“你他妈背错号码我让你证明我就烦了?要真是你室友你不会把手机摸出来看看号码?照着念我也认——”
“8789。”周默在宿舍门口看了一分钟,走过去,嗓音低道。
徐姗姗麻利把饭拿给周默,嘴朝旁边努:“这人说是你室友?”
周默给徐姗姗道谢,莫名其妙看那男博士一眼,越过男博士走了。
方才人不少,这厢男博士悻悻摸了摸鼻子。
“不道歉吗?你刚刚算辱骂。”徐姗姗好整以暇。
男博士转身就走。
徐姗姗也不计较,一直等男博士快走到宿舍门口,她大喊:“哦对了室友,刚刚那份饭250!”
周围有人“噗”出笑声,徐姗姗嗤个鼻音,骑自行车奔赴下个园。
一串“叮叮当当”声,周默立在楼梯转角,垂头瞄一眼自己手上总价53元的外卖,嘴角勾了个轻微的弧度。
两人第三次见面,是在校门口。周默航班延误,回来已经是深夜,校门口烧烤摊有流氓寻衅滋事,徐姗姗又泼又辣,把体形是自己两倍的女生护在身后。
两人第四次见面,是在校园大道,徐姗姗帮同学搬离校行李。
两人第五次见面,是在废品回收摊,徐姗姗卖书,有个食堂大妈的小孩卖废报纸,小孩趁徐姗姗没注意,从她书摞里拿了两本旧书装进自己的编织袋,精明如徐姗姗转头看见了,又把头转回去假装没看见。
周默路过。
是的,只是路过。
徐姗姗这样的人在学校还有很多,她们努力地挣扎、生活、学习。
周默和小说里的男主一样,会觉得这个女孩子不一样,但他不会喜欢。他是个起点和目标都很高的人。他喜欢的,也只是唐漾那样优秀自信、落落大方的女孩子。三观契合,阶层相近,不会因为你送我一千块的礼物,我送你五十的礼物而落差,不会不知道那些很日常的牌子、餐厅,更不会担心出轨啊,劈腿啊,他是理性经济人,要计算自己还算昂贵的时间成本。
直到第六面,在研究院。徐姗姗来送本科生作业,周默在教授在讨论数据。
徐姗姗和教授打了个招呼,又朝周默点了一下头,周默回以颔首。徐姗姗没多话,离开了。
“咔哒”,落下门锁。
教授轻声:“这小姑娘命挺苦,从小没爹没妈,又是福利院又是寄人篱下,上大学一个人负担全部,成绩还特别好。”
周默没出声。
教授接着道:“我给她提过要不要大二开始跟我做项目,以后直接跟我到直博,不用考研,她问我研究生学费多少,我说一万多,但有很多奖学金不用担心。”
周默插话:“她应该可以拿国奖吧。”刚刚看了排名,是专业第一。
教授说:“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当时,徐姗姗苦笑:“国奖没下来之前我也不知道国家会不会反悔,任何事情没发生之前都不知道会不会反悔,”徐姗姗说,“可能以后我会变主意,但现在我还是想毕业直接找工作,我想有钱,有很多很多钱。”
她没有父母,她也不知道爱是什么,钱是她唯一的安全感,偏偏她也没钱。
教授只是随口一提,周默也只是随耳一听。
后来,徐姗姗那门课的助教请病假,周默代替助教把同学们的作业返还给徐姗姗。
后来,两人加了微信。徐姗姗很忙,从不说话,倒是周默大概很“闲”,偶尔会找徐姗姗聊一两句。
再后来,周默撞见徐姗姗穿外卖制服给汗流浃背的外卖小哥们发水,她挨个把瓶盖拧开再递过去,外卖小哥们直接昂头牛饮。他看见徐姗姗作业的字迹,清秀纤细。他听见徐姗姗在课堂上很正经,和清洁大妈聊天时包袱颇多,惹得大妈捂嘴笑:“你该去说相声。”
再再后来,他在寝室看到室友们在看视频:“校门口工闹,带头的好像是我们学校一兼职的学妹,被人一脚踹飞,摔在玻璃堆上,听说浑身是血,被救护车拉去医院……”
话没完,周默直接捞起车钥匙冲出寝室。
他没走到医院,在隔壁女生宿舍外墙墙角、流浪猫狗会待的地方看见了徐姗姗。
小姑娘身形瘦小,坐着,远远望去,是一个点,走进了看,她浑身上下露出来的地方都裹着白纱布,像一块人形棉花。有些地方没包好,浸着血色。
周默缓步过去。
一双鞋停在徐姗姗面前。
徐姗姗认得这番茄鸡蛋的颜色,是周默,她偷偷查过价格,被价格吓得差点把手机砸脚上。
换做平时,徐姗姗会友善地打招呼,可今天她真的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周默抬手,犹疑:“你不是……”
“医院贵,医保只能报一半,伤口包完我就回来了,送半年外卖的钱就没了。”徐姗姗扯了扯唇。
周默心上宛如攥着一只手,慢慢收拢。
“那边……没赔偿吗?”他喉结滑动。
“对方没弄死我算我命大,”徐姗姗浅道,“医药费还是辅导员垫的,辅导员本来叫我不还,可他一个月工资也不高,”徐姗姗玩笑,“师母挺凶。”
周默眼睫半阖,如鲠在喉。
沉默中,徐姗姗轻说:“我猜你是看了视频觉得我挺惨的,其实还好啦,好多同学都给我发微信,我生日都没收到过这么多关心呢,难得的体验,还挺幸福……”
她声音甜甜的,眼泪却“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周默想抱她,又怕碰到她伤口不敢抱。
徐姗姗眼泪一颗接一颗。
周默嗓音喑哑地问话,徐姗姗一句接一句答。
父母走的时候,她五岁,装作什么都不记得,其实什么都记得。
然后,住在亲戚家,辗转三个福利院。
她不知道依靠谁,也没人愿意给她依靠,其他小孩担心作业和成绩时,她担心有没有书读,尝遍冷暖看尽脸色……
早应该学会泼辣操社会,早应该刀枪不入的。
刀枪不入多好啊,被玻璃扎了就不会流血,不会流血就不会进医院,不进医院就不会花钱。
答到最后,她软声哽咽:“你能不能不要问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当然难过……我当然痛……可有什么用呢……难过不能当饭吃,痛又填不饱肚子……”
周默徐徐弯身,阖住发红的眼眶,很轻很轻地把她虚拢在怀里。
“可以让我难过,也让我痛。”他低音喑哑。
周默理性,冷淡,看上去高高在上,徐姗姗永远活力无限,像在夹缝里求生的野草。
他们像两个极端,可他们又极端地像——
后来,周默追徐姗姗,耍宝耍皮,老流氓一样浑身充满了精神力。徐姗姗总是被他逗得又羞又恼,想拿出气势打他骂她又舍不得,耳根子默默烫。
周默给徐姗姗借过两万块,徐姗姗证券投资技术与分析这门课拿了99分,她第一次实仓操作股票很紧张,一个月之后,账面有了……两万零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