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绪知晓白羽一向是清冷的性子，脸上很少有这般丰富的表情。乔绪见白羽一直眉头紧锁，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怎么样了？”余桥见白羽一直皱眉不说话，不免有些着急。
“乔公子，夫人虽然病重，但仍有个好消息告诉您。”白羽说道。
“什么好消息？”长命原本暗淡的神情，突然有了一丝光彩，“是不是娘娘有救了？”
白羽微微摇头，“夫人的病，我还暂时没有能力医治，或许舍弟回来，还可以帮忙看看。”
“那你为什么说有好消息？”长命也开始急了起来。
“恭喜乔公子，夫人已有两月身孕。”
乔绪听到白羽的话，一时间无法缓过神来，“你说什么？”
“夫人已有两月身孕，而且还是双生子。”白羽语气肯定。
余桥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件喜事，要不要同乔绪道喜。毕竟十四还躺在床上，人都没醒。
“那娘娘前几日突然晕倒，是不是就是因为怀了双生子？”长命问道。
“夫人准确地说并不是晕倒。夫人应当在前几日就撒手人寰，但是夫人体内的真气护住她身体的血脉，暂时保住了夫人的性命。”白羽解释道。
“暂时保住了性命？”乔绪问道。
白羽颔首，“夫人虽有真气护体，但是若是不能找到医治之法，可能再也无法醒来。”
白羽见乔绪神色悲怆，内心也有些不忍，“乔公子不必过去担心，舍弟外出采药，现在应当在回来的路上，等舍弟回来了，他说不定会有解救之法。”
“白姑娘，她若是一直醒不过来，那腹中的胎儿会怎样？”白羽说的这些，余桥也没有听懂。余桥只知道十四现在肚子里有两个孩子，而且很可能一直醒不过来。
白羽的眼神闪了闪，“大概，凶多吉少。”
“那你刚刚还说恭喜。”余桥突然动了怒。
乔绪虽然心中也有所不满，但还是压下余桥指着白羽的手臂，对白羽说道：“多谢白姑娘。”
“乔公子客气了，”白羽没有看余桥，“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夫人一定能够醒来，才会提前恭喜您。”
乔绪知道白羽是在宽慰自己，但十四一日不醒，自己心头的不安就一日不能消除。孩子有还是没有对现在的乔绪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只希望十四能够睁开眼睛，自己能够继续陪她走完下半生。
乔绪思及于此，握着十四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白师姐，白师兄回来了。”小童匆匆来报。
乔绪听闻白龙回来了，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些神采。余桥见乔绪神色稍有放松，好奇地问他：“这位叫白龙的是什么来路？医术很强吗？”
“白龙师从老谷主，是老谷主的得意弟子，医术精湛，天资聪颖，再过几年，怕是要超过老谷主了。”乔绪难得耐心地同余桥解释。
余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不认识老谷主，也不清楚老谷主的医术是有多高超，但乔绪那么挑剔的人都说好，那那个白龙应该确实技艺了得。
余桥见一个比自己略小的少年慢悠悠地朝着房间走来，丝毫没有紧迫之感。余桥便猜到这位少年便是那位医学神童白龙。
白龙和白羽长得是那般的相像，余桥一眼就看出来，二人是亲姐弟。余桥看着白羽悠闲地走着，又想起刚刚白羽的天价诊金，不禁对着姐弟俩的医品产生严重怀疑。
余桥见一向不喜欢别人磨蹭的乔绪脸上毫无焦急的神色，也不变便多说什么，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白龙。
白龙到门口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余桥一眼，看得余桥内心有些发毛，然后又晃晃悠悠地进了门。
白龙见十四躺在床上，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这不是当年那个短命鬼吗？”
第43章 医治之法
乔绪闻言苍白的脸上略有起色, 问白龙道：“你还记得她？”
白龙点头，“两三年前，她同你一起来药王谷, 我当时还给她算了一卦。”
“我当时说她命不好, 还给了她一本书，让她好好练真气。”白龙说着就给十四把脉, “从脉象上看，她平日里练得挺勤的, 不然真气也不会将腹中的胎儿都护得这么好。”
乔绪知道十四每晚都按照白龙给她的书练习, 自己有好几次都看不下去, 觉得十四太辛苦，不想让她继续练下去，十四偏说, 练这个可以改命的。
“白龙的话你也信？”自己当时是这般奚落她。但是十四却说，“相信一下总归是没什么损失。”
十四应当在白龙同她说她命不好了的时候，就立马相信了他。因为十四知道自己命短，所以对自己改命唯一的希望, 十四丝毫不敢懈怠。
还好十四当初没有听自己的话，若是十四听了自己话不再练习，或许十四真的会永远都不能醒过来。
“她若是没有这腹中的胎儿, 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倒下。”白龙接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乔绪大概猜到了原因。
“她有真气护体，按照平时的强度练习下去，多活个几年也不是什么问题，”白龙解释道, “但是有了身孕就不一样了，不仅要顾及自己，还得顾及两个胎儿。也难怪她年纪轻轻就倒下。”
乔绪低头不语。在马车上听长命说十四的父皇素来不喜十四，是因为十四的出生消耗了她母后的生命。自己当时还觉得十四的父皇内心太过狭隘，实在不是位好父亲。但是乔绪如今听闻十四此番晕倒有腹中胎儿的原因，自己对这两个未出生的孩子竟然也有些怨恨起来。
“你说了这么多，那娘娘到底还能不能救过来？”长命虽然懂点医术，但她学医本就是为了照顾十四。现在十四一病不起，长命早就不想听白羽和白龙说的那些医学道理，只想知道十四究竟还有没有救。
白龙知道乔绪的真实身份是北凉太子，长命一直对着十四娘娘、娘娘地叫着，白龙也并不觉得奇怪。但是白龙突然想起嫁给面前这位北凉太子的应当是大明的镇安长公主。
“公主同当今陛下是一母所出？”白龙突然问了长命一句。
长命不知白龙为何要问这个，只是点头，“娘娘同陛下是龙凤胎。”
“你可是有了医治之法？”乔绪知道白龙不会平白无故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此番突然提到十三，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是有了医治之法，”白龙回道，“但这要看陛下是否愿意。”
“这跟陛下有何关系？”长命有些着急，“若是为了救娘娘，陛下一定是愿意的。”
白龙摇头，“若是普通帮忙，我也相信陛下是愿意的。但是公主眼下情况特殊，若要救她，恐怕会伤及陛下的玉体。”
乔绪原本稍微舒展的眉头又开始紧锁，十四如此病重，想要救醒她，定不是一件易事。白龙说会伤及十三，怕是要伤及十三的性命。
“只能是陛下吗？”乔绪问道，“若是换我呢？”
“陛下同公主一母所出，又是龙凤胎。公主这般病重，也有陛下尚在胎中就抢夺公主养分的原因。公主打娘胎里出来就病弱，再加上有先天性的不足之症，所以才说活不过二十。”
“但公主的病也不是没有医治之法。我之前让公主练气，就是为了增强公主体内血液的流通。公主现在昏迷，体内的真气只能护住心脉，却不能加速血液流通。若是从外部施力，公主虽然能暂时醒来，但并不能维持太久。现在最好的医治方案，就是通过渡血来增强公主血液的流通。”
“乔公子渡血从理论上来说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乔公子同公主并不是一个血脉所出，若是乔公子的血与公主不相融，很可能适得其反。”
“为了保险起见，让陛下渡血才是万全之策。”白龙解释道。
“你刚刚说会伤及陛下玉体，陛下渡血会有什么伤害吗？”长命接着问道。
“单单是渡血，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所渡之血要能够加速公主体内原本血液的流动，那么陛下就必须服下苏木之类的促进血液循环的药材，”白龙说到此处一顿，“还有一味可能伤及性命的药。”
“伤及性命？”乔绪大惊，“何种药材？”
“公主仅靠普通渡血是能再多活几年，但若是想要再多十年寿命，是要从活人身上夺命的。”白龙接着解释。
“我之前随着师父云游，在西夏偶然寻得一种名为延年的药材，这药材功效就如同它名字一般，通过夺取他人寿命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众人闻言，皆是一僵，没想到这世上这有这种邪门的药材。
“此药是邪物，知之者甚少，而且也并不是所有人的寿命都可以随意夺去。据医术记载，只能夺去自己血亲的寿命。”
“我们身为医者，本不应该用此等药物，但药王谷本就同其他医馆不同，我们只管救助需要医治之人，其他人的性命也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如果陛下愿意舍弃自己的十年寿命，我自当会施行渡血之术。”白龙说道。
乔绪与长命闻言俱是沉默，依照十三的性子，他定是会为了十四舍弃自己十年的寿命。但是他们也不能为了救醒十四，而伤害十三。
“刚刚你说舍弃十年的寿命，”在旁听了许久的余桥终于开口，“就是陛下将自己十年的寿命换给公主？”
“正是。”白龙点头。
“只能是十年？”余桥接着问道。
“按道理来说，只能是十年，”白龙答道，“十年对于常人来说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是对于公主原本短暂的二十年寿命来说，已是不可多得的机缘。”
乔绪疲惫地闭上双眼，他有想过十四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可能醒来了没过多久就会再一次睡去，但是真正听到白龙说，十四最多只能多活十年之后，说自己不失望那是假的。
白龙看出乔绪的失落，宽慰道：“公主目前来说最多只能多活十年，但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一切都是未知。我之前给公主算过，她虽然命不算好，但毕竟是皇族血脉，老天总不会太亏待她。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陛下，看看陛下究竟愿不愿意将自己十年的寿命渡给公主。”
“陛下定是愿意的，”长命开口，“陛下同娘娘兄妹情深，娘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陛下不可能不管。”
“而且不过是十年的寿命，我都愿意将十年的寿命给娘娘，何况是从小同娘娘一起长大的陛下。”长命接着说道，“我们来之前就已经通知了陛下，陛下收到消息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赶过来的。”
乔绪并不怀疑长命所言，他也是这般想的。他现在恨得是十四躺在床上，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地陪着她。
余桥也不知道怎么宽慰乔绪，只能拍了拍乔绪的肩膀。白龙默默观察着余桥，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姐姐，想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既然如此，就请各位这几日先在谷中住下，等陛下来了再来商讨医治之法。”白羽说道。
众人皆是点头，但心头依然沉重。乔绪已经连着几天没有合眼，长命将乔绪劝去休息，自己在十四的身边陪着她。
第44章 血浓于水
永熙拜别乔绪之后, 快马加鞭，总算是赶到了京城。
永熙一路有金牌护持，进京之路也是十分顺畅。到了京城之后, 连忙就赶着进了宫城。
宫里的人都没有见过永熙, 但看到那令牌也不敢不从，只能将信将疑地将永熙放了进去。
其实, 十三早就在十四出嫁前就觉得十四不太对劲。十四小时候对自己活不过二十之事没什么概念，直到稍微长大些, 三王爷要大婚, 自己才在皇奶奶那里听说, 男子到了十八是要娶亲的。
那女子多大可以出嫁呢？十四天真地问。
太后看着还是小不点的十四，想到她也许活不到出嫁的那一天，便很是心疼。太后一把将十四抱在怀里, 我们家十四十六岁就可以出嫁了呢。
太医说自己活不过二十，那自己岂不是只能在临死前才能出嫁？
十四终于有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十四粗略算了一下，自己大概最多只能再活十来年。而一年的时间很短，刷得一下就过去了。十四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留给自己的时间那么少。
那天十四找到十三，抱着十三哭了好久，不停地说自己快要死了该怎么办。
十三当时年纪也小, 也不懂怎么安慰十四，只能擦着十四的眼泪说，没有关系，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十四长大之后便也渐渐不提自己命短的事情, 只有看到长命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原来老天对自己是多么的残忍。
十四对出嫁这件事情一直非常的抗拒，她总觉得自己只要出嫁了，便很快就会死。
十三也知道十四的心思，十五六岁的时候虽然经常调侃十四，但没有真的想十四那么早就嫁出去。
在十三的心里，十四是要一直待在皇城呆到离开人世的。
但后来乔绪的出现，让十三意识到，十四真的不会到死都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她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她总归是要追寻自己的幸福。十四幸福的时光可能较常人来说要短很多，但这毕竟是她活在世上最后的一点权利。
当十四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之后，十三便开始觉得，可能老天留给十四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十三送十四出嫁的时候，追着她远去的马车大喊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自己，就是怕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见不到十四的最后一面。
十四出嫁之后，十三内心一直有种不安。直到前几日突然觉着心口一阵绞痛，十三便预感到，定是十四出了大事。
十三在北凉安排了谍探，探子说，北凉太子和太子妃在一个月前就失去了踪迹。
十三得不到十四的消息，只能等着长命送信过来。这几日楚仪来找他，他都一直心不在焉。
“你最近是怎么了？”楚仪看出十三心事颇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