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婴一脸懵逼:“………………”
这意思是,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敖钦就在谷外待了多久?
“回屋收拾一下东西,我送你去见他。”相柳将手上装草药的竹篓放在一旁,直起身,语气平和得没有一丝起伏。
见他这个反应,宁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她没想到的。
直到她走出回谷,站在谷外的一片月牙形湖泊前。
湖泊里露出半条龙身趴在岸堤边上,淡银色的巨龙眯着眸子,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宁婴。
宁婴张了张口,却听身旁的相柳说道:“你命中有死劫,三殿下用自己的命数换了你一命,你又恰好到了妖身渡劫的时日,他替你挡了些劫雷,短期内无法化形,暂时只能待在我这里。”
相柳没说的是,以敖钦当时的精力根本没办法完全挡下所有的劫雷,另一大半是他和九凤顶下来的。
九凤爱美更爱他那一身羽毛,如今被雷劈得浑身焦黑,好面子得一个人偷跑去夺天门养伤。
相柳伤得最轻,毕竟也只有他能照顾人事不醒的宁婴。
宁婴听他说罢,轻轻叹了口气,这小龙脾气是差了点,做事又冲动,对原主的心倒是一点不含糊。
她缓步走到龙头前,伸手摸了摸和她身体差不多高的龙头,放软声音:“辛苦你了。”
“嗤,什么话。”敖钦地声音突然在宁婴耳边炸开,吓得她脚下一个趔趄,身子向后倒的瞬间,被敖钦伸过来的爪子接住,一屁股坐在上面,目露嗔色。
相柳平静的看了一人一龙片刻,出声道:“我先回去了。”
“好走不送。”敖钦开口就是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宁婴起身想要去送,耳边立马响起某龙嫌弃的声音:“干什么干什么?送过来送过去的,像什么样子?”
宁婴侧过头瞪了他一眼,看到他这会儿同样瞪着眼,一副你要是敢走我就立马吃醋给你看的表情,一时没忍住,噗哧笑出声。
低声骂了一句:“傻子!”
敖钦哼哼了两声,眼眸眯了两下,“过两天等我化形了,你跟我回家,之前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宁婴沉默了一下,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能有如今这番修为,敖钦的天赋异禀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他花了比旁人更多的心力在上面,为一只狐狸,还是一只勉强算得上是宠物的狐狸续命,这人不是真的傻,就是个天生的情种。
“我心悦于你,自然愿意做这种事情。你才是傻,榆木脑袋不开窍,总做一些不听话的蠢事。要不是小爷惯着你,你能活得这么自在?”
宁婴心头一滞,目光对上敖钦的双眼,这一次他没有回避,而是认认真真地回望,“等你很久了,傻妞。”
耳边不停回荡着“等你很久了”的话语声,宁婴从迷迷瞪瞪中睁开眼,眼前的景色一变再变,面前的虚影渐渐化实。
白无常。
看清坐在自己眼前的人,还有映入眼帘的咖啡馆包厢装饰,宁婴慢慢吐出一口气。
回来了。
【主人…………你还好吗?这个世界之前被强行冻结了,我怀疑有其他的清愿者在这里。】
宁婴没有回小羽毛的话,反而是抬眸看向白无常,问他:“为什么?”
白无常面上露出淡淡的笑,说:“这是你之前在我地方留下的东西,要不是这些东西我也不会在这里待这么久,小婴…………”
一声“小婴”让宁婴有些恍惚,面前的人却在这一声之后突然消失了踪迹。
宁婴起身,快步朝着咖啡馆大门走去,却被咖啡馆的侍应拦住,被拉着买完单后,宁婴开口问那名之前送他们进包厢的侍应,“跟我一起进包厢的朋友,他刚刚有没有从这里经过?”
侍应脸上划过一丝莫名其妙,回道:“小姐,您是一个人进的我们店里,我带你进包厢的时候,你也是一个人。”
宁婴脸色微变,胡乱点了一下头,快步走出咖啡馆,拿出自己的手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柳相。
柳相的电话接通,宁婴开口就问:“你见过白无常吗?”
“白无常是谁?”柳相语气疑惑。
“阎罗殿炼狱司的那两个收魂使,你不记得了吗?”
“炼狱司一直都是黑鬼一个人的地盘,没有听说过叫白无常的收魂使。”柳相的声音很平静,语气也很平常,仿佛真的没有白无常这个名字出现过一般。
怎么可能呢?
她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就见到黑无常和白无常了。
宁婴心口微微揪起,她挂断柳相的电话,刚想拨敖钦的手机号,微垂的眼帘前徒然多了一抹黑色。
她抬了一下眼皮,看清来人后心跳猛地加快,张口:“黑无常?”
黑无常朝她点点头,打开手里的黑色雨伞,将两人笼罩在阴影之下,语气淡漠:“不存在的人,是不会留下任何记忆的。”
宁婴神色微凛,却听:“宁小姐,我那里有一份文件需要你签署,已经逾期许久了。”
“什么文件?”宁婴的话刚问出口,人已经出现在一座古色古香的茶室里,黑无常从满壁的柜盒中取出一只白玉质地的方盒子,打开盒盖,从中取出一份卷轴,递给宁婴。
宁婴定定看了他片刻,才伸手接过卷轴。
上面的字随着她一点点打开卷轴逐渐显现出来:“我心悦于你,嫁给我可好?——敖钦。”
看着上面的这行字,宁婴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在黑无常手上,最关键的是,自己签这份文件有什么用?
似乎是看出了宁婴的疑惑,黑无常伸手从盒子里又取出了另一份卷轴。
宁婴打开。
“一旦签署这份文件,不论同意或是拒绝,都不会有任何不良后果,除了敖钦本人外。”
宁婴反复读了几遍这条说明后,点点头:“怎么签?”
黑无常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继而开口:“以血为墨。”他将一支毛笔和一柄精巧的匕首递给宁婴。
居然还要写血书。
宁婴咬咬牙,割破手指头,拿着笔尖沾了点滴,在文件上签下一个“好”字。
黑无常从她手里将东西收回白玉盒子,起身将盒子里的东西重新放回壁柜的抽屉中。
这一次,他没有再朝宁婴坐着的桌案前走去,而是站定在原地,说了一句:“终归是要送你走的……”
黑无常消失了。
就如她之前见到白无常时那样。
宁婴神色恍惚地站在马路上,眼前已经没有她刚刚见过的茶室,而她的身后赫然还是那家她之前刚刚离开的咖啡馆。
她站在原地,握着手机,意识茫然。
“叮”的一声,手机振动了一下。
宁婴打开。
【敖钦:在原地等着,我马上过来。】
简单的一句话。
不知为何,竟然有种她等了很久的感觉。
第99章 愿望卡7.10
所爱隔山海(十)
敖钦找到宁婴的时候,她独自站在沿街的马路旁,傍晚时分,昏黄的色调显得格外温暖。
他缓步朝前走,宁婴似有所觉地抬起头,看到他背着夕阳朝自己走来,微微眯了眯眼,忽地低声喃喃:“我们以前见过?”
话一脱口,宁婴自己先愣了一下。
继而装作无事地闭上嘴巴,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敖钦站定在她面前,微低着头看她,抬手轻打了个响指,一份格外眼熟的卷轴出现在他手中。
宁婴抬手掩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这卷轴不会是黑无常之前让她签的那份吧?
显然,敖钦并没有给宁婴太多疑惑的时间,长臂往前伸,将手里的卷轴递到她面前,语气笃定:“走吧。”
“去哪里?”宁婴仰头。
“既然签了约,自然是跟我回西极冰域履行协议。”敖钦说罢,双指交叠,动作熟稔地在宁婴的额前弹了一下。
“什么协议?”虽然心里已经猜到敖钦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宁婴依旧在那里装傻充愣。
敖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一手虚揽住她的腰,一手在自己面前打开一道界门,半强制地带着人往前走,嘴上说着:“谁签的‘好’谁知道。”
宁婴矢口否认:“我不知道。”
“哦,那你自己打开。”敖钦轻哼了一声,一点不怕她毁约。
宁婴一边被他带着跨进界门,一边打开卷轴,果然是她在黑无常的茶室签的那份。
进入到冰天雪地的西极冰域,宁婴有些奇怪地皱眉,这里和她之前见过的冰宫截然不同,冰原上本该精美华丽的建筑群,此刻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宁婴的表情过于明显,敖钦简单解释了一句:“当年你回归本体的时候,惹得妖界和仙界一团乱战,波及得范围有些大。”
敖钦说得轻松,宁婴却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些许黯然,就在她以为敖钦是在为自己的族人伤怀时,这人突然加了一句:“千算万算,算漏了你这个惹祸精的本事。”偏偏每次霍霍完一个小世界,这女人就拍拍屁股跑了。
宁婴闻言心中一凛,暗自警惕地与敖钦拉开了些距离,却被敖钦一下捞进自己怀里,“躲什么躲,你不是有很多弄不明白的地方吗?不想知道了?”
宁婴狐疑地抬头看向他,敖钦的双眸漆黑幽深,此刻眼中犹如凝聚了一团飓风,他用着蛊惑地声音说道:“宁婴,你说过的,只要有一个世界你点头答应,这个游戏就到此结束。”
什么?
Excuse me?
宁婴意识昏迷之前,脑子里疯狂刷过一排弹幕“我是谁?我在哪?我特么玩了什么游戏?”
下一刻。
宁婴再一次站在虚无又盛满星辰的个人空间,她听到小羽毛的声音响起。
【主人,欢迎回来。】
宁婴:“????????”这特么什么情况?
【主上正在殿外等您醒来,主人,希望你这次好好做人,别再到处霍霍三千小世界了。】
宁婴:“????!!!!!!!”
WTF????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情况???
随着小羽毛的声音渐渐消退,宁婴所在的深黑色个人空间内忽地闪烁起五彩斑斓的光影,无数画面环绕着她穿梭而过。
三千小世界,千百次嬉笑怒骂全部出现在她的面前。
直到画面最后定格在她退休后的那几次,每一次灵魂珠闪耀的画面都是那么的刺目。
与此同时。
她的意识中多了一段漫长繁复的记忆。
她的本体不是狐狸,而是大泽唯一的一头冰蛟,还是大泽天地初开时随着冰髓化形的超级大妖。
论起辈分来,那个世界里的异类个个都得喊她一声老祖宗。
敖钦与她同髓而生,是大泽唯一一头五足银龙。
说到这里就要说说宁婴的性子,和她后来做清愿者时有相似也有不同,她这个人一贯任性,仗着自己的实力和美貌在大泽简直横行无忌,不论是盘踞大泽五方的势力大妖,还是夺天门上还没被灭的仙族,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爱慕者更是遍布整个大泽。
除了敖钦。
这狗东西跟她同髓而生,实力相近,性格却截然不同。
两人从一出生就各自划分地盘,他在最冷的西极冰域栖息,宁婴就选在离他最远的东洲回谷寒潭建造自己的水晶宫殿。
回谷鸟语花香风景秀丽,比之敖钦住的那破地方要好上千百倍,最重要的是,以美貌闻名的狐族就在回谷依山而居。
但是。
蛟龙总有一天是要化足成龙的,宁婴这个人生来反骨,她和敖钦不对盘,怎么肯跟他成为同一族类?在她渡过万千劫雷生出龙足差点化形成龙时刻,这女人硬生生把自己的五足全砍了。
两人一脉双生,宁婴一自残,敖钦那头便是一阵神魂剧痛。
毕竟是逆天悖命的事,宁婴这么一作直接把本体给作残了,神魂灵识受创,无意识下夺了一只经过寒潭的小白狐的舍,还不小心失去了所有与本体有关的记忆。
敖钦终归还是担心宁婴的安危,从西极冰域赶到回谷寒潭,发现她沉眠冰封在寒潭的本体,在看到有着她灵识气息的小狐狸,就在寒潭处设下禁制,带着小狐狸回了自己的地盘。
后来的故事就很老套了。
敖钦和身为小狐狸的宁婴相处得久了,即便两人相处时经常是针尖对锋芒,也抵不过各自之间的互相吸引。
爱自然是爱了,就是宁婴对敖钦始终有诸多不满。
她在回谷有常年照顾她宠她的管家相柳,相柳对旁人冷淡,唯独对她细致入微,会做饭,会做衣裳,会给她讲人界的画本。
还有守在夺天门下,与她性格相似的九凤,九凤总喜欢带着她满世界疯跑到处惹是生非,他性格乖张,唯独对她耐心体贴,会酿特别好喝的果酒,喜欢收集各种颜色的羽毛为她做羽衣,总是能找到各式各样闪烁无双的漂亮石头送给她。
而敖钦。
除了总是冷着一张脸,对她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还老仗着自己实力比她强,霸道独裁…………
等等。
这么说起来。
敖钦这狗东西简直就是一无是处啊!
宁婴翻着意识里的那些画面,忽然有些哭笑不得,这人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爱吃醋和占有欲。
正因为如此,她和敖钦在嫁娶上出现了巨大的分歧,像宁婴这样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大妖,自然是不愿意嫁给敖钦这狗东西的,恋爱可以谈,婚大可以不结。
两人因为这件事闹崩之际,宁婴的本体却在寒潭的滋养下恢复如初,之前的记忆也跟着回来了。
这记忆不回来的时候,两人也仅仅是在成亲不成亲的事上小打小闹,记忆一回来,宁婴就觉得自己被敖钦这狗东西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