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今天的打算是早早把政务处理完,还能赶上阿斐和阿棠的婚宴,结果没成想闹了这么一出,婚宴没去成不说,从昨晚到今天堆下来的案牍,都能把他埋起来了。
这姑娘不领情也就罢了,抱怨的话反倒扣了一箩筐。
江涵转头,看着她吧啦不停的小嘴儿,双眸微眯,威胁道:“再嘟囔,回去就把你的点心全吃光。”
柔伽愣住,看了他半晌,突然嘴巴一扁,含泪嚷道:“你果然在欺负我!我那么远到你这里来,你就是仗着没人给我撑腰——”
江涵没想她会是这般反应,慌了神,一时停住,两手不知往哪放,脑子一热,索性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背,连声哄道:“好好好,我的错,我错了,所有点心都是你的,好不好?”
柔伽这才停住:“就是。”
江涵点头,一边去拍她的背,手却突然一顿。她这话说的,怎么跟远嫁到夫家还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似的?
不管了,反正能哄好就对了。
江涵理理她被风拂乱的发,道:“好了,回去吧。”
第111章
夜色渐深, 成斐还在堂中答谢宾客,犹然未归,苏阆坐在榻边等着, 时间久了, 有些无聊,透过华胜珠帘, 抬眼去瞧新房中的布置。
不过几日功夫,那么多繁文缛礼, 竟然就这么过来了, 自己都没费什么心, 成斐把一切都安排的有条不紊,就连婚房也以椒泥新涂了墙壁,满室芳馥。
复帐四角流苏安静垂着, 长案上瓜果丰盈,四方窗牖都贴上了大红的双喜,那晚没有的,他都给她补全了, 成斐在人前出挑了这么多年,此生头一次真心诚意的做了一回高调的事,恨不得把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塞满大婚的欢喜才好, 在衍州时和他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从没想过今日之况,那些意外而感动的圆满还是缓缓漾满了心头,自然不是为着这些场面, 而是把满满的情意捧到她面前的,是自己的夫君。
外头觥筹交错的声音终于开始散去,不一会儿,房门被推开,与外室相隔的那道珠帘传来被拨开的珠玉声响,苏阆循声望去,目光一定,成斐回来了。
两人隔着几步之遥,片刻的对望后,成斐走到她近前,挨着她坐了下来,抬手,拨开了她遮面的华胜。
成斐身上喜服一丝不乱,却带了微甜的酒气,看向她时双目略含低迷,像是已经薄醉。
苏阆唤了句:“阿斐。”
成斐低低嗯了一声,手指滑过她的脸,执起她的下巴,便亲了上去。
苏阆的唇瓣被凉凉软软的覆住,周身被熟悉的气息包围,心房怦然一跳,闭上眼睛,双手攀住了他的肩。
成斐的呼吸变得急促,亲着她的力气也加重了,揽着她便要往榻上倒,苏阆微怔,忙睁开眼去推他,发间步摇钗饰摇晃,撞的叮当几声清响,成斐动作遽然停下,托住了她的腰,苏阆噗嗤笑了,提醒道:“凤冠还没摘呢。”
成斐也是听见声音才想起这回事来,怕躺下去硌着她,停住了。
他扶她坐起身,一件件摘下她戴着的簪珥,直到长发顺于背后,眸色才又放肆的汹涌起来,一把揽过她,放倒在了榻上。
锦衾柔软,暖玉在怀,几令人无法把持,才压制下去的酒气愈发上涌,成斐不断吻她,陷于她发间的手腾出来,扯落了帐子。
也不知他是不是饮多了酒的缘故,起初还只是抚卷流连,到了后头,却越来越凶,要把身下的人揉进自己骨血似的,几乎不是苏阆能承受的程度了,好容易才从他的深吻中逃出来:“唔,阿斐……”
成斐扣着她的手,一边去吻她的耳垂:“夫人喊我什么?”
苏阆额上汗光点点,眉间颦蹙,含混着唔了一声:“夫君……”
“乖。”成斐亲着她,轻轻道。
低醇的嗓音传进耳中,身子先酥了半边,讨饶的话竟半个也说不出了,索性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任他爱.抚伐略.
二更已过,帐中将将安静下来,成斐抱着已经快软成一滩水的苏阆去清洗了下身子,才又回到榻上,掩实被衾,搂着她入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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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妇过门,翌日一早须早起拜翁姑,祭宗祠,托成斐的福,苏阆睡得极沉,第二天隐约听见外头仆妇叫门,一下便清醒了,掀被便坐了起来。
时辰可别晚了吧,都是成斐害的,昨晚那么能折腾!
苏阆暗暗叫苦,抬手往身侧拍:“喂……”手落下去,却扑了个空。
低头定睛去瞧,才发现成斐已经起身了,不在榻上。
这家伙,醒了竟然也不叫她。
赶忙起身,要叫仆妇进来梳洗时,内室珠帘突然被撩开,成斐的声音传至耳中:“醒了?”
苏阆抬头,见他已经着装齐整,神采奕奕地朝自己走过来,坐在榻边帮她穿衣,苏阆边顺着头发边问他:“什么时辰了?可晚了么?”
“不忙,天才将明,”成斐给她系上衣带,“见你睡得香,便没喊醒你。”
苏阆松了口气:“我还以为睡过头了。”
成斐一笑,俯身去拿榻边的鞋:“没有,惦记着今早的事,昨晚特地歇的早了些,怎会睡过。”
苏阆:“……”
特地……歇的早了些?
他怎么好意思说?
暗忖间,成斐已经给她穿好衣裳,唤丫鬟进门侍她梳洗,待丫鬟给她顺了发,拿起钗饰绾髻时,成斐上前,将那支发钗接了过来,道:“我来吧。”
丫鬟一愣,见成斐已经拿起了台上玉梳,睁大眼睛,默默退到了一边。
苏阆看着镜中自己的长发被他簪起,绾成一个端庄秀丽的发式,不觉微微笑了。
在衍州的半个月,都是他给自己梳头,手法已经练得很娴熟。
成斐放下发梳,矮身在她耳边道:“饭菜就在外头,咱们吃过便可以去拜见父亲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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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母和成相皆是随和可亲的人,且成斐是家中独子,没有妯娌,也无姨娘,倒省了不少周折,苏阆和成斐进入厅堂,依礼给二老奉茶,成母虽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不排斥苏阆,却也知她自小习武,也曾上阵拼杀,原本还存了点忧虑在里头,今日见苏阆举止得体,进退得宜,无丝毫不妥之处,样貌亦是可人,不觉添了许多好感,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又觉新妇谈吐大方,也了无那虚与委蛇之态,宽下心来,让成斐带她前往宗祠拜谒。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拜过先祖后,苏阆和成斐同乘一辆马车,沿路回往府中。
马车行的又快又稳,苏阆戴着的琉璃悬珥在脸侧微微晃动,成斐原本只是瞧着她的侧颜,目光不知怎的就被这簪珥给吸了去,衬着她领后露出的一段月牙似的玉白修颈,光辉清丽,不觉痴了神。
苏阆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脸去,见他以肘撑着车壁,手支额角,正含笑看着自己,神思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忍笑伸手在他额上一点:“回神了,想什么呢?”
成斐恍然收回眼,却突然上前,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道:“想我这样有福气,娶了阿棠做夫人。”
苏阆噗嗤笑了,推了他一把:“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却被成斐抓住手,顺势拉进了怀里,下巴挨着她的发,温声道:“也小半日了,若累,就靠着我歇一会儿。”
苏阆本没觉得疲倦,可挨在他肩上还挺舒服的,索性就不起来了,斜倚着他闭上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路途行至一半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苏阆没防备,身子前倾了一下,被成斐扶住,抬眼道:“怎么了?”
成斐松开握着她肩膀的手:“我去看看。”
尚书台的属官站在车下,见他出来,行礼道:“大人,多罗来朝,皇上着属下来请大人前往接待。”
成斐神色微凝,这两日心思都扑在阿棠身上,不想多罗来使这样快就到了。
藩属小国前来朝拜,原本交予礼部便是,只因现在来的是多罗,涉及当年事,他就不得不去一趟了。
成斐颔首:“稍等。”
他回身至车前,掀开帘子朝苏阆道:“阿棠,我朝中临时有些事情,先行一步,你且回家,”他略一思量,“我约摸晚上回去。”
苏阆身形一动,意外道:“都要中午了,来不及吃饭了么?”
成斐道:“唔,给我留着晚膳吧,我回来吃。”他说着,冲她一弯唇角,放下了车帘,又去前面马车,和成相说了几句,才回身至属官近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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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斐才行至宫门,正待进去,突然听到有人遥遥唤他:“阿斐——”
成斐停住,转过身去:“二哥。”
苏城驱马而至,落地将缰绳交到守卫手中,上前讶异道:“昨日刚成婚,怎么今天又到这儿来了?”
“原本才带着阿棠拜完宗祠,多罗来朝,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便来了。”
苏城挑眉:“这样忙的吗?”
成斐笑道:“此番尚可,今晚便能回去,断不会让阿棠等久了。”
苏城闻言,也笑了:“那便好。”
两人说着,边进了宫中,成斐见苏城今日颇有神采飞扬之色,兴味道:“二哥今日心情不错,是碰上什么喜事了么?”
苏城一笑,离的他近了些,“阿斐果然会察言观色,”他原本想摆个煞有介事的模样,却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压低的声音都掩不住其间兴奋之意,“父亲准我和荞荞在一处了!”
成斐恍然:“果然是喜事,恭喜二哥,”他含笑道,“今早吃饭时还和阿棠商量着,待明日我带她回门,便把认荞荞做义妹的事办了,却不想二哥这么快就说服了岳父。”
苏城道:“阿斐不知,你俩在衍州的那段时日,父亲知道了去年荞荞把施计留下张生罪证的那件事后,对她便有改观,有意让她学着处理府中杂事,那丫头本就能立的起来,不过年龄小了些,阿棠又宠着她,才成日跟长不大似的,昨日王管家在父亲跟前夸荞荞办事细致沉稳,我上前央告,原本只是想着,让父亲能松些口便好,没曾想他竟真的应了。”
成斐笑道:“那我和阿棠便等着喝二哥的喜酒了?”
苏城满口答应:“那是自然,不过说起来,”他眼中忽而带了捉狭的笑意,“阿斐若认了荞荞做义妹,咱俩谁算谁的妹夫?”
不待成斐应声,他已嘿然自答道:“我长你两岁,仍是你算我的。”
成斐笑着应了,抬起头来,远远已经能看到通往甘露殿的那道长阶,又道:“二哥此行,可也是奉召而来?”
苏城颔首:“是了,只是并未说明所为何事。”
成斐顺目一笑:“想必…会是项重任呢。”
第112章
多罗此次来朝与往年有些不同, 除却足例贡品,另带来了宝马百匹,美女绫罗, 奉入京中, 多罗可汗也亲自进宫,拜会大陈皇帝。
原本藩属国王, 除却新可汗上任和两国重事,五岁一次也就是了, 可距他上次亲自拜见尚不过三年, 按理讲本没必要走这一趟, 朝官们纷纷猜测,估计是多罗有求于大陈,此次朝贡才郑重盛大的几乎异常。
第三日的午后, 江涵在在木兰宫设宴招待可汗和来使,虽是藩属朝贡,可汗躬亲赴宴,陈中一众皇亲国戚, 公侯高臣都在宴飨之列,江涵尚未立后,后妃也不过七八之数, 皆位分不高,上不得殿,便只在御座东侧添置一位,为太后之座, 太后久不理事,因江涵之请,今日也到了殿中。
时辰将至,赴宴之人都来齐了,按次落座,朝臣位在御座西侧,以成相为首,苏嵃和成斐相邻其后,王侯坐于太后下首的东侧,只是到了此时,挨着太后的第一个位子还是空的。
成斐抬首,遥遥向后望去,发现苏城也不在殿上。
丝竹奏起时,门外朝靴蹬蹬踏地的声音传来,襄南候一如往常,姗姗来迟,昂首阔步地进了殿中,朝江涵行礼:“臣有事耽搁了,是以慢了时辰,还望皇上恕罪。”
殿中人声一时寂寂,江涵略一颔首,允他入座,戚覃转身,坐到了与太后相邻的那个座位上。
李伯钟在侧向江涵道:“皇上,多罗可汗已来了,现下正在殿外等候召见。”
见江涵点头,李伯钟方摆了下拂尘,扬声传唤,殿门外有个身影应声而入,行至御前,俯身下拜,却没有直接起身,反而手心朝上,结结实实行了个三跪九拜的大礼,才恭敬道:“小王携使,叩见大陈陛下。”
众臣见他这般行事,心底都不觉生出了些许讶异,连襄南候亦微微敛眉,三跪九叩乃是最敬重的礼节,藩属之国对陈称臣,然一国可汗,又非受陈帝册封的时候,往年例行朝贡时,遵照以臣对君普通之礼便可,今日见他行此大礼,贡品又不同于往年,更是落实了多罗有求于陈的猜测,却又未听多罗国事生异,只端坐在位上等着他接下来如何说,冕旒下看不清江涵是什么表情,却听他声音冷冷的:“平身。”
果然,有事。
可汗谢过,站了起来,身形却虚晃了一下,像是极紧张,见江涵未再说什么,略有放松,在中官的指引下入了座,举杯敬道:“陛下玉润德彰,小王恭祝大陈国运昌盛,寿考绵鸿。”
江涵神色不动,饮了李伯钟漫上的一盏酒,道:“朕也愿两邦亲好,若能坦诚相待,修玉帛之谊,不单你我,亦是国民之福。”
可汗身形一顿,听得他话中沉重之意,额角已然冒出潮汗,忙诚恳道:“陛下说的极是,小王自当遵允。”
江涵道放下酒杯,在案上敲出嗒的一声响:“可汗明白这个道理,朕便放心了。”他话锋一转,道,“朕听礼官讲,可汗此次进京,带来良马百匹,朕甚是感念可汗心意,只是骏马难驭,万一偶有失控,伤着了人,却是不好,不知可汗来朝前,可把贡马调.教过了不曾?”
众臣不明所以,陛下这话说的没头绪,好好的国宴上,怎的说起贡马来了,却见可汗神色一僵,离座躬身道:“陛下明鉴!多罗虽鄙陋,然自小王承位以来,所朝贵陈贡品,无一不是精诚细选,绝不会将未经驾驭的马贸然送入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