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嫪婉眼中含着一层水雾,劝道:“歧王殿下,梁文帝已然驾崩,请殿下节哀,莫再无端的浪费人力了。”
“无端?”萧寐怔怔的瞪着她,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嫪婉非大梁之人,本不该多说什么。但是嫪婉不忍看殿下继续疯下去……”
萧寐先前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但这句他听的明明白白!“婉婉,你觉得我是在发疯?”
“是!”嫪婉倨傲的抬了抬下巴笃定道。
萧寐不敢相信,连最爱之人都要站到对面去了吗?他有一瞬是认不清现状的,他甚至真的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
可是当他又看了看那张印着太医们联名手印的纸,他坚定了下,他没错,错的不是他!嫪婉的事可以随后再解决,但眼下父皇不能如此下葬。
“萧驷!今日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带走父皇!”
“六弟,你到底是真疯了,还是想借机造反?”
“萧驷!疯得是你!想要造反的是你!你敢发誓父皇的死跟你没关系?”
“哼!”萧驷阖眼,抬起胳膊轻挥了一下。
立马御林军上前,将歧王拿下。嫪婉看着这一幕,眼里水雾早已化雨而下。
萧寐,我只想让你在这场宫变中活下来……
……
半年后。
嫪婉独自坐在寝殿里,披散着长发。
萧驷走至殿外,见殿门紧闭。守在门口的两名宫女恭敬跪礼,“皇上吉祥。”
“平身。”
“嫪婉公主可用过早膳了?”
”禀皇上,嫪婉公主如平日一样,只用了一碗素面,所有荤食皆已退回御膳房。”
萧驷推开门,进去,复又关上。
仿佛失聪了般,嫪婉坐在塌沿上儿无任何反应,也未起身行礼。
萧驷走至她身旁,拿起宫女留在一旁的木梳,伸手为她梳了两下,被嫪婉一把打开!木梳掉在地上,碎成两半儿。
“婉婉,半年了,你还要这样终日以泪洗面到何时?”
嫪婉不说一句话,也不看他。只呆呆的看着地面上的断梳。心中竟生出一丝羡慕,若是一切都可了断的如此干脆,那该多好。
萧驷缓缓将两半儿梳子拾起,嫪婉也跟着他的动作抬了抬眼皮儿。见萧驷在随身戴的璎珞里拆出一根细铜丝,往那断口处一圈圈的缠着。
他柔声道:“婉婉,这是你搬来未殃宫那日,朕送于你的,朕说过要每日用它为你绾发,直到缕顺你的三千烦恼丝。”
“你答应给朕半年时间,如今半年之约已过,朕仍不能让你放下心中怨忿么?”
嫪婉没有应,却是不住的流着泪。
萧驷似乎习惯了这种对话方式,永远是他说。她心情好便听一下,心情不好便听也不听。
如今,或许能令她快乐的方式只有一种了……
“婉婉,若是你想走,便走吧。”说完这话,萧驷的眼睛也模糊了。近来,他每日都在做这个决定,可他每次都狠不下心来说。总想着多留一日,便多一日的机会,就这样又把她留了十多日。
可是他知道他错了。她以前还曾对他抱有些许同情,可自半年之约过后,他食言,她便连话也不对他说了。
这十几日,消磨了她心底最后的善念。
嫪婉终于看向萧驷,张了张嘴,说出这十多日来的第一句话,“萧驷,你说的是真的?”
萧驷苦笑,然后用力点点头,“君无戏言!”
嫪婉站起身,有些不敢置信,她渐渐往殿门口的方向挪去……
突然萧驷一把扯住她!
“萧驷!”她忿然,竟又是骗她么?
“婉婉,你这样如何出去?”
嫪婉转头看了看铜镜,素白的中衣,散乱的长发,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庞……
“让朕,再亲手为你绾一次发吧。”
嫪婉再次落泪,她顺从的被萧驷拽着坐到了梳妆台前。看着他一下一下的为她梳着长发,渐渐那发丝终于柔顺了,没有一丝蓬乱。
……
神仙居门前。
两位公子正摇着扇子有说有笑的朝神仙居走来。
“李兄,你来京城一趟不容易,我定要请你来京城里最好的饭庄好好吃一顿!过会儿别客气啊,哈哈。”
“张老弟,你太破费了,听说这神仙居里有一个雅间儿,叫什么仙踪阁的,里面是青竹丹枫,春水溪桥呐!”
“哎~是有。以前多花点儿银子还能包,现在,进不去了。有人在里头安家落户了……”
“酒楼里安家落户?”
……
神仙居,仙踪阁雅间内。
一位公子正半倒在小溪里的船上,举着一只银壶仰头饮酒,那涓涓玉液流淌进他的喉咙里,还有衣襟处……
门蓦地开了。
公子抬头看,醉眼朦胧,一时竟看不清,只低声喝了句:“仙踪阁早已被本公子包下来了,出去!”
那人未退缩,反倒是转身将门关上了。
“这仙踪阁本就设双桌,以青竹相隔,互不妨碍,若公子不介意的化,不妨挤一下……”
公子怔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此处遇见嫪婉时所说的话。他用力擦了擦双眼,然后认真的看去。
“婉婉……”
“谢谢你,等了我半年。”
第104章 小番外
回悉池的路上。
马车行在山间的小路, 被颠簸的一晃一晃的。嫪婉趴在萧寐的怀里恬静的阖着眼小憩, 这晃动对他们而言, 像槐树下的秋千架, 像婴儿安眠的摇篮床。
萧寐在嫪婉的眉心轻点了一下,笑道:“对不起。”
“为何?”
“没有让你成为大梁的皇后。”
嫪婉笑了笑, 伸手勾了下萧寐的下巴:“但你成为了悉池国的驸马。”
……
四日后, 马车终于行到了悉池皇宫。
嫪婉第一见事,便是带着萧寐去见她阔别半年之久的父皇。
是的, 她不用再委屈叫“父王”了,因为如今悉池已是独立主权的国度,不再是哪个大国的附属国。
父皇和众臣子在大殿外迎接公主回朝。一个女子,却改写了一个国家的命运, 男子焉能不汗颜。
“婉婉。”父皇老远便迎着她,迎进大殿,才说道:“大梁刚刚送来书信给你。”
嫪婉打开看,这是一封缔交书。
上书:“大梁国与悉池国永世睦邻友好,互不侵犯,同仇敌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