阗禹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不用给我卡。”
她置若罔闻。
“你总是这样不理人,想过别人的感受吗?”阗禹的语气不轻不重,又像无可奈何的长辈。
他要生气了吗。
竟然冒出了点期待。
盛静鸣不知为何心底生了股邪念,想着反正以后再无瓜葛了,不如惹恼一下他留作纪念。
毕竟他出了名的脾气好,惹恼他算一件有成就的事了。
“对不起。”她低声开口。
阗禹见她服软,表情不自觉柔和。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问。
盛静鸣:“因为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啊。”
阗禹略微一怔,没有预料到她这种答复。
“所以为了不影响你,我们还是绝交吧,卡我已经重办了一张新的了。”
阗禹:“……卡你自己收着吧。”
脸上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
盛静鸣:“哦。”
她突然伸手拨弄他的嘴唇,相隔一张讲台,指尖按在他唇色有点淡的上唇瓣。
阗禹的神色一凛,眼眸定定望着她,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挠。
盛静鸣忽然心情变佳,揉弄着他的脸,把他的脸皮拉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他就这么由着她。
盛静鸣:“你不怕我对你干些什么吗?”
他向别处望了一眼,而后转回望她,似是在忍笑意,“你能干些什么呢。”
又是这种讨厌的哄小孩语调。
“我是认真的,绝交,退社,以后再也不见面。”盛静鸣愤愤然收回手。
阗禹抬手摸她的头,“嗯。”
她马上躲开,后退抵住黑板,“你还不快走。”
阗禹脸上还残留着被她捏弄的触感,又冰又热的。
他不说话,身形不动。
“我说过的,不会绝交。”
盛静鸣:“谁管你,你不走我走。”
太难了,他根本就是没脾气。
反倒是她,被他的态度搞得不知在气什么。
盛静鸣迈步就走,从讲台台阶跳下来,往前门走去。
“你怎么……”阗禹想拖住她没拉住,她顺利地推开前门准备下一个终点站是卫生间。
阗禹眼捷手快地推门关上,挡住她的出口,不料她的手更快,脚没迈出去手已经碰到门沿。
“呜……”她大概是演习惯了,手被沉重的门砸到的那一瞬,下意识就闷哼了出来。
几乎是神经反射一传输到大脑,她的泪水就迅速积聚眼眶,盈盈满贯地流下来。
阗禹暗自懊恼悔恨,立刻去看她被门夹的手指。
视线一触及她汹涌的眼泪,他硬生生停住了想要安抚她的动作。
“……还走吗?”他小心接过她三根红肿的手指,突兀地问。
盛静鸣痛得妈都不认得了,暂时无暇顾他。
阗禹轻轻捏住她受伤的尾指,这一捏她的泪掉落更加厉害,身体开始发抖。
“昨天到今天你说过的话就当没说过。”他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轻声说。
阗禹:“好不好?”
盛静鸣痛得想摇头说脏话,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捏着她的左手指力道加重了。
“……好。”她挨靠在他的怀里抽泣,把眼泪全擦他班服上。
等她不痛了再翻脸不认人。
阗禹这才松开她的弱点,搂住她的腰身,哄:“等会儿我拿药雾剂过来给你。”
她流着两行泪点头撞他的胸膛,他感觉到,嘴边弯起笑,轻轻地拍抚她的背。
“对了,你今天穿粉色很好看。”
盛静鸣顾着哭,没应他。
等到痛觉散了一半,她记起来,报复性地讲:“你们班黑色的班服超级丑。”
阗禹被她逗笑,说:“我也觉得。”
*
校运会当晚。
刘真说给大家放电影看。
金利本来对此十分感动,直到得知其他班的班主任随学生爱看啥就看啥,自由民主,他们班的老刘依旧恪守学校规则,逼着他们看外国正能量文艺片《战马》。
童浩:“嗯……”
纪莹莹:“隔壁班说看憨豆先生哎,到时候我们偷溜过去看行不行?”
杨丽:“重点三班看最近很火的国产励志片,听说全班一起看有奇效。”
纪莹莹的耳朵飘过去,“其实我觉得憨豆先生也没有那么好看啦。”
何青:“我想做作业……”
金利鄙视:“你们这群没品的人,我想看的电影比你们的有趣多了。”
童浩不信他,撇成八字眉的迷之眼神,“你心目中的好电影是?”
金利:“名侦探柯南剧场版。”
毫无意外地引来大家的一声嗤。
当晚投影仪播放电影的时候,座位大家开始乱坐,尽量坐前的就坐前,找个离屏幕方向最佳的视角,一些同学看不惯投影仪些许失真的色调,会选择上讲台看小屏幕的电脑。
刘真贡献出自己的手提电脑,望着兔崽子专注看电影的样,心想他们上课能这么专心就棒了。
她见到少数几个同学仍在奋笔疾书,叹了口气,把灯全关了……
“这时候就不用写作业了,该尽兴的时候就尽兴。”
正在抄作业的童浩:“……”
等班主任离开了,童浩重新打开数学练习册,继续富有技巧地抄答案。
嘴上不忘吐槽:“真是搞笑,学生想做作业老师竟然不让做。”
金利玩着手机翻游戏视频,戴上耳机,问童浩:“充电宝带了吗?”
童浩从不是他的抽屉里非常顺手地拎出一只充电宝,“呐。”
金利想起这是同桌借他没还的充电宝,于是接过去,有预见地先插进去试了试,嗯,果然没电。
“……我问另一个人借吧。”
盛静鸣的位置靠窗,即使关了灯,走廊外的灯也能照顾到她的桌面。
今天上午要不是阗禹弄伤她的手,她可以把理科国庆长假的作业全做完。
脑海里浮现起他替她抹药时的温柔画面,又是借相机和小提琴让她玩的,只差没喊她一声祖宗了。
盛静鸣直到去吃午饭,才想起来忘了翻脸。
他的段位真高。
这么快她就没能撑住底线。
旁边的洛星没调位,依旧坐着这个投影仪基本看不清的座位。
盛静鸣的余光注意到她搁手机在桌上,用微信跟人聊着天。
柔和的光打在洛星嘴角带笑的侧脸,手机微微震动,她打字飞快。
盛静鸣只想到一种对方是阗禹的可能才会让洛星情不自禁面露微笑地聊天。
她扯下嘴,记忆重现他摸学校那只肥猫的情景。
这么胖也摸得下手。
*
实验班同样在播放《战马》。
梁树:“里面的男演员怎么都长一个样,是我脸盲?”
蔡兰本意是想离阗禹更近,没想到还是逃不过梁树的语言残害。
“是的你脸盲,就你一个笨蛋脸盲。”
梁树即刻一把眼刀对准她:“……你说谁笨蛋???”
蔡兰吐卷舌,转过头去不理他。
梁树:“……不行我心理不适有点反感。”
学委这是专门找他茬然后吸引他注意?
太几把可怕了。
梁树还是把注意力放同桌身上洗洗眼,却见到阗禹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对着投影仪上的跨栏跳跃的一匹马。
梁树一脸“你逗我玩?”的表情。
*
校运会第二天。
男子三千米、女子一千五的长跑,以及接力赛是最受瞩目的比赛。
洛星报了一千五长跑。
当时班长得知时十分讶异,再三确认她是否真报这个女生们都避而远之的项目。
洛星坚定地说是。
“我好佩服星星啊,说报一千五就报了一千五……”纪莹莹盯着操场上换好短裤短袖去等候区热身的洛星。
杨丽有些担心,“星星看起来好柔弱。”
“我记得洛星高一报过二百米,拿了银牌。”关馨琪突然说。
她不吭声,女生们就几乎没怎么注意她的存在。
何青疑惑,“校运会参加比赛的人这么多,你怎么记得的?”
关馨琪:“我拿了二百米金牌。”
女生小团体立刻肃然起敬。
高二五班的大本营在赛道一侧。
天色灰蒙蒙,雨丝逐渐有变成雨滴的趋势。
“怎么每次校运会都下雨啊,去年也是。”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呃诅咒吧。”
“有点冻,穿外套。”
盛静鸣听完讨论,视线扫到十一班大本营所在的位置。
正好对准了赛道终点,离得非常近。
她自然地顺着视线,遥望坐在椅子上看书的阗禹,他周身喧扰众多,却能静心读得进书。
默默地看多几眼。
她起身离开闹哄哄的班级,撑开伞,沿着人少的轨道走着,抵达主席台,上了一层楼梯,视野顿时开阔。
主席台是分配高三级的领地。
盛静鸣走了一段时间,才找到一个不那么挤的位置。
“以下是高二级女子一千五百米的第一组,请无关人员尽快撤离赛道,比赛即将开始。”
持沉稳风的主持人播报通知着。
她往下扫视,第一组的一到十二班的运动员活动着腿脚上场,走到属于各自的赛道。
雨仍在下,只要不会大到影响赛道湿滑,校运会依旧雷打不动地继续。
洛星看上去胸有成竹,盛静鸣特别注意了下十一班的参赛者是谁。
比洛星高一点,小腿肌肉结实。
裁判举起右手,枪口朝上。
“砰——!”
枪声一落,洛星敏捷迈腿,没夺领先的优势,而是迅速维持中前方的位置。
即使盛静鸣讨厌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体力和策略搭配得当。
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第一了,况且她有短跑的优势。
高二级每个班的学生都有在赛道外加油助威。
盛静鸣从一片暗暗较劲的加油声中分辨出杀出重围的纪莹莹的声线。
“洛星加油!洛星最棒!洛星第一!”纪莹莹扶着杨丽的肩膀捂肚子、扯着嗓子呐喊。
一丢丢不知所措的何青:“……要不要这么拼。”
一千五需要跑三圈半。
第三圈的时候,洛星渐渐占上风,隐隐有最后半圈直道冲击的气势。
纪莹莹的嗓子喊哑了。
盛静鸣盯着,那半圈是前三的最后争夺之战。
十一班的女生跟洛星不相上下,距离咬得很紧。
终点的裁判掐着秒表算时间。
跑完那半圈只用了仅仅45秒,洛星迈先一步,比十一班的快了0.01秒。
运动员拿到前三的班级立马欢呼。
班里的三个女生马上撑伞去接运动完尽显惫态的洛星。
洛星摆了摆手,脸色潮红,嘴唇干涩,接了水喝,累得不想说话,却在见到阗禹赶来接十一班女生之际,晕倒在他附近。
时机倒得恰恰好好,阗禹随即扶她起来。
盛静鸣在他碰到洛星的肩膀的那一刻,目光已经挪开了。
*
校运会散场,落幕仪式比开幕式简单得多,听校长讲一番鸡汤教诲即可。
各班解散后,刘真让班里几个强壮的男生将桌椅搬回教室。
金利和童浩包含其中。
盛静鸣把七天的作业做到只剩语文古诗词背诵以及英语三篇作文了。
前者简单,后者烦。
操场草坪上还残留着雨水潮湿的气息,泥土味腥。
现在班里肯定多人又吵,她等半个小时以后再回吧。
坐在主席台霸占此时只有她的空旷。
只是没想到这也会被他逮到。
“我说……你在干什么。”阗禹一触及她手指上把玩的多用军刀,脸色顿变。
她居然用刀割自己的手指。
盛静鸣:“我试试刀锋不锋利。”
阗禹俯身捞走她手里的军刀,变了好几种表情。
“反正我的左手指痛得没知觉……”她说着说着陡然失声。
他低头吻住了她溢出一点血的尾指。
盛静鸣的心霎时变得柔软,未知奇妙的感觉沉浮。
那大概像,一只精致漂亮的蝴蝶翩翩而来,甘愿伫立于你的指尖。
第32章
“还疼吗?”阗禹抬起眸, 嘴唇拉开一点距离,眼尾微挑。
盛静鸣觉得他这个样子像在诱人犯罪。
“好吧,不绝交。”她勉为其难地说。
阗禹几秒后才懂她意指什么, 抿嘴笑了笑。
“昨天不是说好你讲的话都不算数吗。”
盛静鸣盯着他沾了血的唇瓣微微张合,盯得有些入神, 没回他。
阗禹见她心不在焉的,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回神啦, 在想什么?”
他终于为了她破了戒, 说明她之前所做的不是无用功。
盛静鸣此时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