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飘萍的周围终于清静了下来。
莫飘萍朝着玄天老祖微一拱手，道了句：“既然胜负已定，老祖，我告辞了。”
“且慢。”
莫飘萍腿脚一软，沉稳了声音，问道：“怎么，难道不是点到为止么。”
“道友，我有一个亲传的徒孙儿，还在你们宗门，劳烦道友将她送还我的身边。”
莫飘萍面色一沉，道了句：“好。”
玄天老祖方才收到了莫飘萍的承诺，便无意为难于他。
至于叶拙言，看似肉身被莫飘萍毁去，实际上却是没有的事。
玄天老祖之前曾在叶拙言的魂灯上施加了镇魂诀保护，为的便是防止叶拙言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能自保，现在叶拙言身在玄天老祖的镇魂莲花之中，老祖有的是办法让叶拙言重塑肉身。
他一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性情，能容人一分，便不会不饶人。
尤其是莫飘萍浪子回头，承诺洗清太清宗的清白，玄天老祖便放了他回去。自己仍然高高的站立的云层之中，没有离去。
他在等待莫飘萍将萧影儿送还，然后太清宗和道宗的恩怨两清。
-----------
莫飘萍飞回秋水宗迎客院的时候，周围聚集的修士们纷纷为他让开了道路，远远的别躲避开了他。
莫飘萍面色颇有一些灰暗，站在院中，他知道玄天老祖还在云层上看着他，等着他送萧影儿过去。
莫飘萍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心道，玄天老祖啊玄天老祖，你还是太天真了！
那些道宗的修士们，见莫飘萍输了，竟然也没有对他失望，仿佛他原本便是该输给玄天老祖的，他输了才不奇怪，他若是赢了那才是怪事！
这让莫飘萍的心理有一种几乎要走火入魔的怒意。
道宗修士们，却不明白莫飘萍为何失笑。
有人问起来，却遭到了莫飘萍的无视。
莫飘萍负手而立，朝着天上一指，幽幽的道：“诸位尊者，老夫方才在云端和玄天老祖那一战，你们看的可清楚？”
“清楚！虽说玄天老祖和太清宗，有勾结幽微苍境的嫌疑，但是不能否认，老祖的剑境，当之无愧是剑仙！”
“是啊！”
下边的人几乎全部都附和，附和着夸赞他们原本是要声讨的那个人。
莫飘萍眼中寒光一闪，微微抬起的手指，指着云端之上耐心等待的玄天老祖，道：“方才我接下玄天老祖的挑战，其实，只是为了让你们看看他真正的实力，没有真心想要和他决战，看透了，便不必缠战，我便借故认输止战而下了。”
众人不是傻子，都看到莫飘萍的剑都快要臣服给玄天老祖了……
但是看莫飘萍说的认真，心里也将信将疑，心道或许莫飘萍确实是保存了实力作战给他们看的，可是却又认为莫飘萍这样的举动实在没有必要，有点不符合一个空冥期大能坦荡的心怀，心里暗将老祖的钦佩又在莫飘萍的头顶抬高了一层。
可惜……
勾结魔族，却是玷污了剑仙之能啊……
莫飘萍道：“那你们认为，以老祖那样的实力，太清山有魔修闯进的话，那个魔修怎么可能逃的了？”
莫飘萍继续说道：“既然我和他决战已了，我们即刻便启程往太清山，老祖刚才的态度已经很坚决的在包庇幽微苍境的魔修了，甚至还要逼我交出那个小魔女，我只问在座尊者，你们愿在此时妥协么？”
想起那么多平日里放在心尖上培养的徒弟们，尊者们望着玄天老祖的眼神极为复杂，却坚毅的点头道：“我们仍然是要个说法的！只是……玄天老祖刚才让天地之剑臣服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如何是对手……即便是为了讨个公道，也是蚍蜉撼树啊！”
莫飘萍凉凉的哼了一句，微微一笑：“我自有办法，身为地主，岂能让在座尊者们在我秋水宗秘境之中蒙冤含恨而无处讨还公道？”
莫飘萍老神在在，此时全然没有了直面玄天老祖时的忐忑，他沉声道：“你们可知晓，玄天老祖方才那一招绝技，为何没有落下来？”
“因为老祖修的是仁剑！若非必要，他绝不伤人。”
“是呀是呀，之所为剑修者们都以玄天老祖为剑道仙君，正是因为他修的是仁剑，且无敌天下之剑。”
“你们错了。”
“错了？”
“你们一直被他欺骗了。”
“此话怎讲？”
莫飘萍为了说服众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此时更是颠倒事理，煞有介事的对众人叹息道：“你们所看到的都是表象，玄天老祖若非必要不会伤人，不是因为他其心至仁，而是因为，他所修的剑道，不容许杀戮！”
莫飘萍继续说道：“你们有所不知，玄天老祖方才杀意尽现，却拼尽了全力压制，只是为了不使自己行差踏错，失了手，他的剑道，剑不沾尘，才是修行，若见杀戮，必现心魔。他现在高高在上，跻身在大道之巅，空冥期之位！修行不易，他怎能不珍惜？他境界越高，越是不敢杀戮！充其量，只是一个纸老虎！所以，大家不用惧怕他！他既然不能给各位一个公道，我便带你们冲往太清宗，将太清宗踏平，慰尔等弟子之魂。”
尊者们皆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他不惜以心魔为代价，为了护短太清山，对我们大开杀戒怎么办呢？”
“他不会。”
莫飘萍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说道，如果他之前不能够确定玄天老祖的行事风格，那么从玄天老祖在决斗时轻易的对他收手，放他下来，他便摸准了玄天老祖的脾性。
玄天老祖简直白瞎了这几千年的修行，一个简单的敷衍便能让他轻易信任？连心魔誓约都不曾让他立出来约束他！
莫飘萍道：“玄天老祖一脚踏入了化神期，突破了瓶颈，便可化身，化身之后，便可证大道，他怎会在这样的时候，为一个区区宗门，舍弃自己的修行，涉险平添心魔呢！你们岂止，境界越高，心魔越难以应对，空冥期若现心魔，稍一不慎，便成为堕仙，坠入魔道，永无成仙之日了！”
玄天老祖在云端等待许久，心中终是察觉到一丝古怪。
然他一向在太清宗门之内闭关清修，少跟外人接触，却不知世间的人，不全然都如君子一般，言而有信……
第123章 洪荒老祖
此时的秋水宗, 两位空冥期大能止战之后，天地间凛冽的法术波动却仍未消散。
风肆意飞掠，秋水宗上空黑云覆盖着, 隐隐还能望见黑云中压抑的电网, 虽在逐渐淡去，但威力却仍然逼人。
玄天老祖皱起眉头, 黑云覆盖下，唯独他脚下伫立的云端是月白之色, 倒像是乌漆漆的天空下踏来的未染尘泥的星光。
-----------
也是在这个时候, 在秋水宗千里对岸上, 一位仙风道骨的白衣老者负手而立，微眯着双眼，没有借助任何远望的法宝, 也未放出神识，只用肉眼便将秋水宗天上地下的景色，尽收眼中。
老者身侧，站着一个白衣的弟子, 此时在他的脸上尽是焦急之色，他借助法宝，使用“凝神千里”之法, 虽未能将秋水宗景象看个清楚，但是大致心里也有了底。
他心下切切，焦急的对着眼前的白衣老者唤道：“洪荒师叔！我师傅怎么竟放了那莫飘萍下去，岂不是纵虎下山？他真是连这些道理都……”
都不懂么！
可是话到嘴边, 对着眼前的老者却说不出，毕竟说出来便是对师傅不敬，可是李清玄心里真的是恨铁不成钢啊！
师傅，你真糊涂！占了上风为什么不落招？反而受制于人！
那老者，被李清玄称为“洪荒师叔”，原来竟是玄天老祖的师兄洪荒老祖！
原本洪荒老祖这个空冥期大能，在太清山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有五百年的时光，没有人见过他了！连玄天老祖都没有见过，他修逍行之道，从不拘在太清宗，天地云游，从无定踪，根本没有人能够找的到他！
只是这次……
秋水宗的动静闹的实在是太大了……
洪荒老祖虽然行走在天地之间，不拘如风，别人找不到他，可是却不代表，他找不到别人。
其实在几个月前，在汇通天地岛那次的道宗大会，他也隐在人群之中稍微关注过，甚至在太清宗玄天老祖为叶拙言魂灯立下镇魂诀时，因此举逆天而行，招致青霄云雷在太清宗上空劈下，引动四方关注时，洪荒老祖也默默的关注了。
这次秋水宗的事，暂不说天地间修士们人多嘴杂，在到处传扬，即便说那一色山的海东青，也在到处散步消息，说什么“秋水风波涌，太清起是非”，洪荒老祖岂能够坐视不理。
洪荒老祖终于在这五百年间，踏上了回宗之路，直接去往玄天老祖所在的碧水潭，却只见玄天老祖已经离开太清宗，去了秋水宗，碧水潭只剩下玄天老祖的徒儿李清玄在闷闷不乐。
这才有了此时一老一小站在此处，放眼观望，老的沉默不言，小的一直焦躁的情形。
洪荒老祖自然也是剑修，对于李清玄的关切，他未有语言上的回应。
只是身后的霜华剑，在感应到他心境之时，自动飞出，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横亘在洪荒老祖眼前。
洪荒老祖一跃踩上飞剑，微微一笑，仿佛对千里外的千钧之势丝毫不放在心上，道：“五百年了，你师傅，竟然还是处理不好这些事情。清玄，我们走，你好好看看，我是怎样处理此事的，以后若有人欺负玄天，或欺辱我太清，善后之事，便落在你肩上了，知道么。”
李清玄面色一喜，大声道了句：“是！”
顿时佩剑飞出，追随着洪荒老祖飞起。
洪荒老祖淡淡扫了他一眼，挥手一抓，将李清玄抓到了自己的剑上。
若是李清玄这么个飞法，该浪费多少时间？李清玄刚明白过来洪荒老祖的用意，便被洪荒老祖提着，眨眼便飞出了一小半的路程！
这千里之遥，洪荒老祖竟然是瞬息而至的！
此时洪荒老祖已动身，李清玄的心已经稳了一半，这才深深的吸了口气，剑速飞快，凡人对强大的气流冲刺，避之不及，李清玄却迎风吐纳了一息，心道，师傅从不准我外出，这次却是我自专了一次，也不知师傅看到我，是不是会责怪我。
想到这儿，扯了扯洪荒老祖衣袖：“洪荒师叔……”
“说。”
“我师傅从不让我外出，他看到我若怪罪……”
“我带的。”
“嘿嘿……”
-----------
玄天老祖在云端，眼见莫飘萍让迎客院中的尊者们让开位置，在迎客院中心，设置了一个诺大的占了十分之一院落的空间法阵。
若说此时的玄天老祖，还不懂莫飘萍意欲何为，那他便真的是个傻子了！
莫飘萍发动道宗尊者之力，十几位擅于空间术的金丹尊者们一起筑阵，由莫飘萍大力出资，根本不用花费太多时间，一个临时的一次性的传送阵，便顷刻间被筑成！
端的是众人合力可成山。
传送阵在莫飘萍狡黠的眼神里，发出了光泽，在传送阵外，莫飘萍不惜动用了上品灵石，对传送阵源源不断的输送着灵力去催动它！
玄天老祖心中涌起了从未有过的情绪，似是愤怒，却包含着一丝和年纪不太相符的委屈。
玄天老祖御剑而下，顷刻间便飞至迎客院上空两层楼高的位置！
道宗尊者们被玄天老祖吓的腿软，却深信玄天老祖不会对他们如何。
玄天老祖又急又怒，面色却仍然沉稳，他的眼中，所饱含的失望、怀疑，竟然如孩童一般纯粹，使那些道宗尊者们心下莫名一虚。
莫飘萍哈哈大笑。
心道，到了此刻，玄天老祖竟然也只是站在秋水宗的阵法之外，紧贴着阵法的边缘，贴的那么近，却也没有强行半分，以剑破阵！
若玄天老祖强行破阵，秋水宗的护山大阵拦不住他下来！
但是莫飘萍已摸清玄天老祖的弱点，此时身边既然有了这么多人做护盾，根本不惧他！
玄天老祖大声呵斥道：“莫飘萍！你当真要失信于我？！”
“失信？”莫飘萍扫视众人，笑了笑，“我为正道，三尺之身不足惜。”
说话间，传送阵已经开始缓缓的运转起来，等到灵力吸纳足够了，可以将众人一举传送！
玄天老祖睚眦欲裂，手中神魔剑，一瞬间光芒爆起，他的手有些发抖，扫视脚下的芸芸众人，大声问道：“莫飘萍，为什么！”
莫飘萍眯了眯眼睛：“玄天老祖，有句话很失礼，但是我真的很想说……”
莫飘萍望了望空冥期，能够动辄翻云覆雨的空冥期大神玄天老祖，到了现在还怂在秋水宗的护山阵法之外，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厌恶，他毫不在意众人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我真的很想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废物？！”
出于剑道同修的一种本能意识，莫飘萍望着玄天老祖手中举世无双的神魔剑，眼中尽是可惜之色：“可笑的是，世人皆以你为剑道信仰，却不知，你只是剑道奴隶而已！绝世之剑，竟是用来束缚自己勇气的，哈哈哈哈……好笑啊！你还不出剑么？杀了这些人？岂不就肃清外敌了么？何须找我为你们正名？”
说话间，莫飘萍脚下的传送阵，已经大转起来。
莫飘萍大笑，招手让一众尊者一起踏入阵法，嘴角微微扬起，朝着玄天老祖挥挥手。
玄天老祖修行了千年不假，可是他和洪荒老祖不一样，洪荒老祖行遍了千山，经见了芸芸众生，世间百态！
而玄天老祖？所谓修行，只是修心，修德，修道法！千年在宗门隐居镇守，除了年轻时候也历练过片刻，之后的时光，何曾出外见过此等狡诈的人心？
玄天老祖这几千年来，从未有过此刻的心境，那是一种茫然，一种对于过往道心的质疑！
一种原本坚如磐石的道心，此时却飘成了一缕烟雾，往着那不由自主的方向迷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