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意转不过身来,背对着他,想挪动下身子下半身又受了他桎梏, 伸手想将他的手推掉, 却不想被他反手握住了, 在她没反应过来时,他握着她的手。
温如意整个人都绷直了,脸颊上浮起一层红晕,呼吸跟着急促:“王爷您……”
厉其琛微用力, 似笑:“你说本王在耍流氓。”
温如意禁不住朝他靠去,轻轻喘着气:“不是,不是王爷。”
耳畔一热:“哦?不是本王那是谁?”
那感觉有些奇妙,对温如意来说,她纵使有那方面的经验,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在他带领下去碰触,四肢百骸的共鸣。
注意力无法集中,话也有说不完整,温如意微仰起脖子,脸颊上已经冷了的水滴下来,落在肩胛上,温如意轻轻颤了下:“不是,不是耍流氓。”
厉其琛眼底的她,睁着的眼眸下,舒长的睫毛颤抖着,泛了雾水,红霞遍布了她的脸颊,直到耳后,嘴唇微张,无法忍耐的急促呼吸,颤动着。
厉其琛动作一停,温如意的身体跟着顿下来,她垂下眼眸,又滴答落水声,水面翻动了一阵后,厉其琛将她抱了起来,在水中转了个圈,面朝着自己。
晃动开来的水拍打着浴桶壁,扑撒出去,哗啦作响,温如意的身体还没落下,她只能抱住他来固定,这一扑,上半身到了他怀里,下半身他还握着。
温如意趴在了他的肩膀上,从他发丝间溢出来的酒味更浓了,真的很香,还有些诱人,温如意不由自主张开嘴,脖子微仰,咬了他的耳垂。
厉其琛的眼眸狠狠一缩,下一刻,温如意的身子沉了下去,水面朝四周涤荡,拍打着浴桶壁。
由远及近的,还有他的声音:“那你说,何谓耍流氓。”
……
温如意“被”耍流氓,从屏风后到床榻,后来她开始求饶。
不知道他是喝多了没了轻重,还是有意为之,温如意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叶舟,被巨浪卷入,打翻后好不容易出了水面,迎面又是巨浪,没有停息。
最后她趴在他肩头上,轻软的回答他的问话:“我叫如意。”
厉其琛勾着她的长发把玩在手心,漫不经心接着:“住在哪儿?”
“东巷……”温如意累得不行,生的倦意,双眼皮开始打架。
“本王是谁?”
温如意的身子往下滑了几分,惺忪道:“王爷。”
厉其琛扶住了她,又将问题绕了回来:“那你是谁?”
“……”半响,温如意枕着他的手臂,嘴角轻轻嗫了几个字,但厉其琛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之后她便睡着了,猫儿一样,勾着他衣襟的双手没有松开,揪的很紧。
厉其琛抬手,触过她的手背,这细腻的感觉,与当初在缀锦园触碰到她时的一模一样,如今甚至更胜却了些。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世上或许会有不是亲人,却生的一模一样的人,但这京都城中,绝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温如意。
十七年来东巷出生,东巷长大,最远只到过西山,家中亲眷不多,皆住在京都城附近,三辈之内的远亲都不会超过建州以外,从他在缀锦园见到她,到她入府,期间只短短隔了几日,就算是换一张脸,这点时间也决计不够。
这世上还没有谁能够这么高超的医术,能在几日之内就将人改头换面。
那她是如何变了一个人的,这原来的温如意,又在何处。
厉其琛的手缓缓到了她脸颊处,红晕尚未褪去,尤带着娇羞,眯着眼安静的模样,又显露出了几分乖巧来,任君采撷。
掌心在她下巴处停留,厉其琛低下头,声音蛊惑:“你不是温如意。”
温如意微嘟囔起嘴角,喃喃声传来:“我是温如意。”
“我是谁?”
温如意揪着他衣襟的手紧了几分,指关节轻轻扯动着,似是在嗔怨:“厉其琛,你别笑。”
厉其琛的眼眸一黯。
危险么,明知她不是那个在缀锦园遇到的温如意,却仍旧要把她放在身边。
她有什么目的呢?
厉其琛看向床榻外,窗户边上放着的古松望月,至今为止,别的没看出,有一样倒是清楚明白的很。
指尖将她拉着的衣襟扯了下,温如意下意识的朝自己方向拉回来,秀眉微皱,人还朝他靠去,显露出几抹独占欲来。
她这一副柔心弱骨之下,从来都不是顺从。
一个能想到收拾东西爬墙离开的人,是不会想去跳河自尽的。
她这么惜命。
厉其琛嘴角微动,而他想要的,就从没有得不到的。
……
夜静谧,十月末,秋寒,即将迎来初冬,黎明时格外的冷。
风刮过,花坛内的已结起了白霜。
待到天渐渐亮起来时,气温非但没有回声,反而是越来越低,就像是北边压下来的寒潮,骤冷。
清晨起来的人,都忍不住都拉紧了衣服,顶了帽子裹了围巾才出门。
东巷里卖早食的摊子正热闹,没工夫的买两个馒头带上边走边吃前去赶工,有功夫的坐下来喝一碗热粥,这边温家的摊子上,吃豆花的人一如既往的多,都是些老熟客了,见面打过招呼后便聊起了天,说的正是昨天开善寺赵家两个少爷被抓的事。
开善寺的事,在赵家两位少爷被抓不到半个时辰就传开了,期间自然还带了陆家小少爷窝藏逃犯这一件,说着说着,便就说到了陆家太夫人在开善寺晕过去的事。
末了,有人幸灾乐祸:“这下子那陆家可洗不干净了,你们看那戚侯府多老实,陆家偏要去开善寺出风头,定北王什么人,早在那儿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这回赵家是真的一个不剩了,就算是皇上开恩留下性命,送去充军这日子也不好过。”
“人都逃出去了还回来,听说还想对定北王动手,哎我说大东子,你那妹妹不是在定北王府,她这去了也有好几个月了,你们有去看过她没?”
将嫩豆腐抬上桌,温大东切了块递给前来买豆腐的客人,收了铜钱扔到篮里,朝问话的人笑道:“没去瞧过。”
“那你还不知道吧,外头都在传,定北王这阵子新宠的一个妾室,就是你妹妹。”
“一百两银子把人给买断了,刚从河里捞上来,气没喘几口就送上轿了,这怎么有脸去看她。”熟客老张坐在对面吃着豆花道,末了,还添了句,“如意不在啊,这豆花儿都没以前的味儿了。”
温大东悻悻笑着:“只要如意过得好就成。”
“好着呢,上个月在银楼里,就有人瞧见那定北王给你妹妹买了棵摇钱树,能顶你这小铺面十间,要我说,如意可是你亲妹妹,她如今过得好了,你们夫妻俩起早贪黑的还卖什么豆腐,这摊儿每月还得给租金,直接让你妹妹买一间下来你当掌柜不就成了。”
别人的语气里,参着羡慕,参着调侃,也参着一些看好戏的意味,这东巷里头谁不知道那天早上温家将人从河里捞起来后,又急哄哄给塞上了轿。
送过去的时候连温家这两口子都没想过如意会过的好,定北王又不是善茬,能不能活还不知道,却不想讨了那定北王的喜欢。
喜欢也是好事,但几个月来如意就跟和温家断了音讯,连个口讯都没捎回来,恐怕是心里头还记恨着,当初哥哥嫂嫂就这么把她给推出去,如今说起来,温大东是越发的尴尬。
“出嫁了的姑娘,整天惦记着娘家也不是个事儿。”老张敲了敲桌子,指着对面的人道,“你媳妇整天贴娘家去你乐意啊,什么十间八间铺面,如意那孩子我们看着长大,只要她过的好那就成了,她愿不愿意见那都是她的事,大东子啊,你说是不是。”
温大东连连点头称是,舀了两碗豆花放到桌上,搓着手让他们多吃点:“张叔,刘叔,这给你们吃,不要钱。”
铺子内忽然传来了刀子大力砸砧板的声音,这些老熟客朝里头看了眼,皆是了然的神色,老张摸出铜钱发放到了桌上,笑呵呵道:“不差这几个钱,你们做生意不容易。”
半个时辰后,衙门里的官兵前来巡逻,摆在外头的摊子撤了一大半,豆腐摊上的生意也没刚刚那么忙碌了,温大东将最后一块豆腐半卖半送后,抬起板子到屋内,妻子王氏将豆腐渣舀到了木桶中,和切好的菜碎混在一块儿,准备拎去喂猪。
见温大东进来,才走两步的王氏忽然把木桶给重重放在了地上,沉着脸。
“你干什么。”温大东见豆腐渣都溅出来了,从架子上取下压豆腐的石头,把整屉的抬下来,掀开上面的纱布,“你要是觉得累就回去休息。”
“你没听他们说的,如意现在得了定北王的宠。”王氏见他不接,忙走过来搭话,神情都变了,“你说定北王是不是给了她很多赏赐。”
温大东没理睬她:“把你那些心思歇一歇。”
“我起什么心思了,我就都是为了这个家。”王氏想发火,但话还没说完,也就只能先压着,哄他道,“你不是希望两个儿子有出息,去找如意啊,让她帮忙,在定北王那儿说说,给阿实他们送去千鹤书院念书。”
温大东瞥了她一眼:“银子谁出?”
“你傻啊,定北王开口的,千鹤书院的山长能不卖面子,还收什么银子。”倒也不是王氏把定北王想的神通广大,而是这京都城里,他的确有足够的本事,别说是千鹤书院,就是送去给王公贵族的少爷们做伴读,那也是一句话的事。
“他们要有本事,就自己去考,考不上回家卖豆腐。”
温大东将板子放上,白花花的豆腐一亮相,很快吸引了来往路人的注意,说话间卖出去了几块,收了钱后回头,王氏的脸色又沉下来了,温大东也不理她。
半天闷不出一个屁来,王氏越说越气:“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倒觉得送她去定北王府是愧对了她的,可又不是我们要送,是人家瞧上的,如今她过的好我们都为她高兴,那帮衬点家里怎么了,那可是她亲侄子是温家的香火!”
可任由她怎么说,他都不理她,王氏最后气的不行,甩了脸木桶都不拎了,脱下罩着的兜衣扔在地上,气冲冲走了。
正好客人来买豆腐,叫了声温家大嫂都没回应,温大东赶紧给客人切了豆腐:“张大婶,她就是有些累。”
自家的事旁人能说什么呢,张大婶笑了笑:“如意过年可回来?”
温大东摆了摆手:“还早呢。”
“也是。”
等张大婶走了,温大东放下切刀,朝王氏气冲冲离去的方向看了眼,蹲下身子将她扔下的兜衣捡起来,手一顿,摸了摸兜衣上的绣花,神情有些苦,这是如意的兜衣。
……
温如意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在床上迷迷糊糊坐了会儿后,望着坐塌那儿金光闪闪的摇钱树后清醒了不少。
穿好衣服坐到梳妆台前后,摸了摸脖子,有些酸。
也不止是脖子,还有腰,还有腿,也不知昨晚怎么睡的,手臂也有些酸疼。
豆蔻替她捏了捏:“夫人,刚刚厨房里送来了鸡汤,我去给您端来。”
温如意点点头,抬起头看屋外,没有开太阳的天阴沉沉的,让人提不起精神来,格外沮丧。
一刻钟后,温如意喝了半碗鸡汤,绿芽进来禀报,说是前院有客人来访,想见她。
温如意一怔:“什么客人?”
负责禀报的人并不是前院的,而是香园内吴媚儿派来的丫鬟:“说是温夫人您的嫂子。”
温如意喝了一口汤:“不见。”
丫鬟脸上的笑意微滞,又重复了一遍:“温夫人,她说是您的嫂子。”
“我知道。”温如意冲她笑了笑,回答的特别干脆,“不见。”
生怕她没有理解过来,丫鬟又强调:“夫人,娘娘允了您去前院见家人。”
来的时候丫鬟可没有料到温夫人会这么说,那不是她嫡亲的家人么,要知道,若是王爷和侧妃不同意,就是家人上门来都未必见得到,更别说出府去了,这温夫人才进府多久,娘娘允了她还不见,也太不识好歹了。
温如意放下调羹,似笑非笑看着这丫鬟:“府里有没有规定说我非见不可?”
丫鬟愣了愣:“没,没有。”
温如意起身:“那不就行了。”
丫鬟嘴角微动了动,最终退了出去。
温如意喝完鸡汤又吃了一碟的糕点,有些涨,带着豆蔻去花园里散步。
不多时,温如意又看到了这个丫鬟,她的身后还跟着王氏,还有陪同王氏前来的金怡。
温如意嘴角微动,存心的吧,她都说不见了还把人带来。
原身记忆里的嫂子和温如意在梦中看到的一样,身材丰满,生的一副精明样,远远看到温如意后便堆了满脸的笑意,说话声音和她当初刚穿越过来时听见的一模一样。
“如意啊,我可算见着你了。”王氏上前便拉住了温如意的手,眼中很快续了些泪,“哎哟如意,你大哥和我们,可想着你!”
不过两个多月,活似两年没见,温如意挣脱不开她的手,只能任由她这么拉着,转头看王氏身后的金怡,后者也是泪盈盈的在看她,眼底的神情比王氏真诚多了,还藏着担忧。
带她们过来的丫鬟在旁笑着道:“温夫人,娘娘说了,你们许久不见,多聊会儿,若是回去的晚,就在这儿用过饭再走。”
温如意笑眯眯的看着她:“你若无事,就去煮些茶。”
丫鬟是想留下来的,她也得留下看听听她们说什么,但温如意就这么看着她,她一个伺候人的,总不能反过来叫温如意身边的人去煮茶,于是她福了福身,快步过去找人煮茶备点心。
温如意邀请她们在亭子内坐下,隔着些距离,王氏不得不松开手,温如意终于得以自由,看着她,淡淡道:“大嫂怎么会过来?”
“就想来看看你,你大哥念叨着你,阿实他们也念叨着你。”王氏的双手放到了膝盖上,望着亭子外这偌大的花园,搓了搓手,显了几分拘谨,倒是金怡还好一些,她之前常去姑姑家,见过些市面,定北王府虽大,也没像王氏这般惊讶,她就是一直看着温如意,十分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