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看着他,半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皇叔不会那么做的。”
小皇帝皱着眉头没再作声。
过了会儿,内殿中有了动静,太皇太后和小皇帝起身走进去,散着淡淡药味的内殿中,陆晼莹坐在床上,脸色微白,看着进来的太皇太后和皇帝,轻声道:“母后,皇上,让你们担心了。”
“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哀家这就放心了。”从太医口中得知孩子没事,只是动了些胎气没有什么大碍,太皇太后这才放下心,“你且安心养着,卧床几日就好。”
陆晼莹伸手覆住肚子:“儿臣无碍,倒是那温侧妃,受了伤昏了过去,她可醒了?”
小皇帝耿直的很:“母后,可真是她推了你?”
“当时情况混乱,我也不记得是谁推了一把,之后便摔到了温侧妃的身上。”
这样的答复委实太模糊,既像是有意,又像是无意,太皇太后摸了摸她的手:“不论如何,这温侧妃是留不得了,我看还是让琛儿将她遣出府去的好,她一个市井小妇,毛手毛脚的,不适合留在王府里。”
“母后,她可救过王爷的。”
“那就多赏些银两给她。”太皇太后心中有了主张,拍了拍她,“你安心养着便是,此事哀家心中有数。”
陆晼莹欲言又止,看着她们出去后,脸上那担忧渐渐褪去,转而是阴沉。
放在腹间的手渐渐握紧,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才歇停没多久的肚子,又开始隐隐不适。
陆晼莹的脸色更差了,在她想要这个孩子的时候,屡屡要保不住,卧床了一个月,喝下去的汤药自己都记不清了,才堪堪守住,之后还要很小心的对待着,不能动情绪。
可在她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却扎的如此牢固,虽然不是直接摔在地上,但从台阶上跌下去,到摔在温侧妃身上力道也很大,太医诊断时却只说动了胎气,连见红都不曾有,开的药和嘱咐的卧床几日,根本比不及当初她为了保胎费的功夫。
这样的状况,如何将小产的事栽赃到温侧妃头上。
“你就是老天派来和我作对的,是不是。”陆晼莹看着小腹,一字一句,“任何时候都不让我如意。”要不是长在她肚子里,一天天看着他大起来,她都感觉这孩子根本不是她亲生的,否则为何只知道折磨她。
旁人侍奉的宫女见她如此,要叫太医,被陆晼莹阻止了:“去叫林嬷嬷过来。”
等了会儿,没等到林嬷嬷,却等到了定北王派来探望的人,只留下了东西没有进屋,陆晼莹听了宫女的回禀:“他还说了什么?”
“那公公说,摄政王忙于国事,近日还要去一趟焦庄,就不过来看望娘娘了,望娘娘您能早日平安诞下皇嗣,为皇室开枝散叶,为先帝再添子嗣。”
手中的锦被快要被捏碎,陆晼莹铁青着脸,因为急促的呼吸,胸口起伏的很厉害。
焦庄,他要去焦庄。
……
温如意这一晕就是好两个时辰,起初她是想装晕暂时避过这件事,后来躺在偏殿内,太医进出了两趟,又有人前来探望,闭的时间久了,温如意真就睡着了。
醒来后对上的是穆苓鸢喜极而泣的脸:“温姐姐,我真怕你醒不过来。”
当温如意在戏园子里晕过去时,穆苓鸢吓坏了,她可清楚记得一个月前的事,顾家的婚宴上温姐姐当场昏倒,一睡便是五六日险些醒不过来,这回又晕过去了,要是醒不过来可怎么办。
“我昏迷了多久?”
“两个时辰,脖子上的伤是因为磕在石头上了,幸好没伤及筋骨,已经给你上了药,回府修养一阵子就没事。”穆苓鸢捂了下她额头,“你还晕不晕,会不会还想睡?若是有什么不舒服,我马上去请太医。”
“我没事,幸好我反应快,太后那儿有没有事?”若是诬告她推了太后,温如意绝对相信厉其琛保的下她,可要是腹中的孩子也出事,那就说不准了,即便是厉其琛想保,也不能避免电视剧中的情节出现,她被太皇太后派来的人,一杯毒酒灌了升天。
“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没有大碍。”穆苓鸢将戏园子里的事说了一遍,“明明是你救了她,我看那延庆王府的三少夫人是故意的,太后理应感谢你的。”
穆苓鸢想得到这事儿有蹊跷,温姐姐不可能会对太后下手,是有人想借温姐姐之手害人,但她却想不到要害太后的人是太后自己。
换做温如意她也想不到啊,虎毒不食子,拿自己腹中的孩子做筹码来除掉她,这也太瞧得起她了。
“他们不拘我?”
“那些人谁敢拘着你,现在你醒来就好了,我们回府,有王爷在,谁都不敢动你。”平日里穆苓鸢是怕极了厉其琛的,但到了这时候,她对他很是相信,有他在,没人敢动温姐姐。
此时的小人儿,像是走在前头的小狐狸,后边儿有老虎跟着,什么都不怕,温如意笑了,她原本想着,怎么着也会受人审问,却不想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好,回府。”
下床后才穿戴整齐,殿外传来了通禀声:“温侧妃,太皇太后有请。”
温如意与穆苓鸢面面相觑,走出殿门,外面候着几个宫人,温如意认得她们,是景安宫内的人。
天色已暗,温如意跟随她们到了景安宫,这时辰宫内都已经掌灯,景安宫内悄无声息的,宫女们走路都是静悄悄的。
温如意在屋外等候片刻,过了会儿有宫人带她进去,亮堂的屋内,太皇太后坐在那儿,等她行礼过后,叫人赐坐,询问了她的伤势。
“多谢太皇太后关心,太医说养几日便好,皮肉伤。”
太皇太后见她谦恭,脸色稍好了些:“从你进王府,到如今也快一年了,住在王府内你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
“哀家原以为,像你这样的女子,在王府里是住不惯的,毕竟生于市井,从小自由惯了,家中父母也不会管着不让你出门,偶尔应该还会让你帮忙家中生意。”
温如意心中咯噔了下,这话什么意思?是要说教?
“妾身惭愧,学识浅薄,不能为王爷分忧,只能恪守规矩,努力的学,希望将来有一天,能为王爷分忧解难。”
太皇太后端起一杯茶:“你倒是谦虚,哀家听闻你在外面开了铺子,倒是有些做生意的门道。”
难道是要说教她在外面抛头露面?
温如意斟酌着话:“比不过那些大的,妾身只是会些小生意,平日里也多是林管事在操持,妾身懂得不多。”
“哀家觉得,你还是适合在外面。”
温如意蓦地抬起头,很快又垂眸,太皇太后轻轻吹了吹杯子内的水:“王府内,哀家看你是住不惯的。”
她还真没有住不惯,尤其是这半年里,虽说一直是想走的,但她得承认王府中的生活真的是很奢华,撇开别的不说,吃的好住得好,这有什么不习惯的。
温如意只能嗫嗫:“太皇太后。”
“王府规矩多,宫中规矩更多,你身为定北王府的侧妃,出入宫中是常有的事,你是不是也有不习惯的地方?”
这是强行要她不习惯啊。
“妾身……妾身有时是会想念家里的生活。”
太皇太后的脸上露了些笑意:“是了,当初只想着你救了王爷,该给你些名分,倒是忘了能给你恩典,问你是否想回家去。”
那笑意简直是在说温如意识时务为俊杰,她一个市井小妇,就不该习惯王府的生活,不该习惯宫里的规矩。
温如意心生了念头,太皇太后这话的意思,是要放她出府了?
想到这儿她自己都有些兴奋,这回受点皮肉伤能换来这样的结果,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由太后给她恩典,王爷就算是不愿意,也不会驳了自己母亲的脸面。
那她就不用再向王爷讨那句话。
“妾身已然在王府呆了一年。”温如意心里乐着,面露了犹豫之色,有些担忧,但又不好说出口,只捏着手中的帕子,垂着头局促不安。
“在王府呆了这么久,再要嫁人,确实不容易,不过你懂这些生意门道,也能自立。”太皇太后甚是满意这说话的节奏,“你若是想,你回家去罢。”
温如意跪了下来:“多谢太皇太后,王爷那儿,还请太皇太后为妾身做主。”
“这里有一千两银子,算是答谢你当初救了王爷。”太皇太后身旁的宫女端了个盘子上来,那上边摆着几张银票,“这些足够你离开王府后自立,至于王爷那儿,哀家会与他说,你不必担心,收拾好东西自行离去。”
温如意起初是高兴的,一千两银子在手,加上她存的那些,莫说是下半生,几辈子都花不完。
可转念一想,温如意渐渐品出不对味来了。
这场面像极了那样的剧情——你配不上我儿子,给你一百万你自己离开。
这种剧情后面都会发展成女主不拿钱走人,但男主母亲会不断诽谤女主,导致男女主之间产生误会,不再见面,从而达成了拆散的目的。
她抬了抬头,虚心请教:“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让妾身先行离开。”
太皇太后嗯了声:“你回去之后收拾东西,待你走后,哀家自会为你做主,王爷不会将你接回来。”
开什么玩笑,敢情太皇太后也是怕儿子的,说做主,不过是想让她先走,再告诉王爷是她不想留在王府中的,到时候肯定少不得说道一些她的不是,阻止王爷去找她。
可厉其琛是这样的人么,她在府外的行踪厉其琛都是一清二楚的,别说是离府回家,光是收拾东西都不能,她怎么可能在太皇太后没知会之前离开,要这么做有用的话,她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太皇太后是有多不了解自己儿子,竟然觉得她能顺利的走。
可银子还要不要了?
温如意飞快看了眼银票,唯诺:“是,妾身回去就收拾东西,待王爷不在府上时找机会离开。”
太后还想交代些什么,屋外有宫人禀报,定北王派人前来接温侧妃出宫。
“天色不早,你回去罢。”太皇太后摆了摆手,“记住你说的话。”
看着温如意离开,太皇太后脸上露了疲态,一旁侍奉的嬷嬷将她搀扶起来:“娘娘,万一她不走。”依着王爷的脾气,这些事怕是半点都不会让娘娘插手。
太皇太后眯了下眼:“备些药。”
嬷嬷微动了下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扶着她进了内屋。
……
离开景安宫后一路前往宫门,夜深人静时,就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在宫门外等着,除了看门的将士外,就只有云阳站在马车外。
温如意走上马车,掀开帘子时才发现里面坐着的是王爷,对上他的视线后,温如意下意识的捂紧了荷包。
第121章 .离开
捂荷包是第一反应, 接下来, 便满是今天戏园子发生意外的好奇, 按她自己的分析,这事儿若是真成了, 其结果便是她把太后推下台阶。
原来就怀胎不稳的太后, 从一米高多的台阶上摔下去,腹中的孩子基本是无望了,太后小产, 那么她温如意,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命也就得跟着那孩子一块儿去。
不论是为了陷害她,还是主在害太后腹中的孩子, 成了, 就是一石二鸟,不成,多少也会受些惊吓,生出些事端来,但事发后一直没有人来问询过这件事, 温如意还是有些疑惑的。
想到这儿温如意便朝里坐了些:“王爷, 是谁要加害太后娘娘?”
厉其琛的视线落在她长发遮掩的后脖颈上, 黑发之中隐约可见覆着的纱布,他的眼神微黯了几分,声音沉沉:“你觉得呢。”
“莫非是与太后娘娘有过节的。”温如意想了会儿,“事情发生的时, 延庆王府的三少奶奶说是妾身想推太后娘娘,是不是有人要对王爷不利?”
倒不是温如意没把自己想的重要,而是综合下来,诬陷她的最终结果,便是将谋害皇嗣的罪名盖到王爷头上,试问,如今已经位高权重到这份上的摄政王,再做出些谋害先帝子嗣的事情来,不就是有想篡位的嫌疑。
厉其琛朝她伸手,穿过了衣领,快碰到后脖子时,温如意微缩了下,厉其琛也没有继续探,而是在距离纱布几寸的地方停下来,修长的手指就搭在她的领上,轻轻摩拭:“还有呢。”
他说的是还有,那至少她猜中了一些,可还有么,温如意眼底泛了些疑惑。
须臾,温如意不确定问:“是不是已然发现背后之人?”说起来这算是一件大事了,即便是王爷压着,在场那么多人看到,也没理由这么太平,除非是能够证明这些事与她并无干系,否则,怎么会连问话都没有。
厉其琛没作声,但神情解答了温如意的问题,的确是发现了幕后指使之人。
温如意往里坐了些:“是谁啊?”
温如意这一坐,厉其琛的手指便碰到了纱布,温如意眉宇微皱了下,很快掩了去。
厉其琛收回了手:“可有想到什么?”
“莫不是金家?”温如意很努力的在想,但厉其琛树敌太多,最近的就是萧劲侯府的事了,可要往前说,撇开陆家,朝中看不爽他又弄不死他的人至少占了一半,于是,温如意一连报了十来个。
听到后来,厉其琛的眉头都跟着皱起来了,温如意的声音是越来越小,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她嘘了声,夸了句:“王爷您这么英明神武,这些人都是妒忌您的。”
马车内安静了会儿,她这话说的有些晚,听上去,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气氛有些尴尬,温如意的手刚好摆在怀里,那儿放着个荷包,荷包内还有一千两银子,温如意微动了动嘴角,心想是不是该先将这件事交代了,正欲开口,耳畔传来了他的声音:“太皇太后与你说了什么。”
“太皇太后给了妾身一千两银子。”顺势而下,温如意也没犹豫,隐下自己当时的小激动,将事情交代了,“娘娘如此,妾身就先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