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远去的舒馥,没有多想打开教室门进去。
当她再回到于野的位置,赫然发现抽屉里多了个青柠檬,是谁放的一目了然,她原本想拿着她的信就走,可是那个刺眼的柠檬拦住了她。
送柠檬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她不知道无缘无故舒馥为什么会给于野这样的东西,可是她并不想他看到,可能是怕他坏了心情,也可能是怕他知道这是谁送的,因此注意上了这个人。
于野像一个孤岛,从不去接触任何人。
以前她像个孤独海鸥在他的领地上盘旋一圈,偷偷看他一眼已是幸福,所以她害怕再有人闯入那个她最先发现的宝地,害怕突如其来的人打破了那里的宁静。
她偷走了那个柠檬,却选择留下了那封情书。
她想他知道,他是优秀的,或许没人在意他,但是她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他。
李羽声音有些哽咽:“我没有署名,被误认为是你送的,却没有勇气当面承认。”她按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低头看着眼前的水龙头里的水源源不断往外流,心情也像那水一样冰冷,“对不起。”
舒馥靠着墙壁,不吭声的看着地面,她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会再发现真相。
“不全是你的错。”舒馥摇头,要是没有她拿走她的柠檬,或许当初她就证明了自己,她也不会和于野走到一起。
李羽拿走了她的柠檬,她承担了送情书的猜测。
李羽留下了她的情书,她却因此和于野纠缠一起。
绕来绕去,说不清究竟谁是对错。
聚会结束,晚上十一点多,圣诞节的夜晚街上仍然热闹,舒馥拉着于野的手,目光疏离的看着繁华的街道。
“怎么了?”自她从厕所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舒馥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于野不喜欢她有问题避着不说。
舒馥轻笑,“真要我问你?那你说?刚才他们问我咱们是什么时候交往的,我该说什么时候?”
他们虽然会牵手,会接吻,会做情侣做的所有事情,却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彼此是对方的另一半。
于野看着她,目光变了变,没说话。
其实刚才他们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真的问住了舒馥。
因为就连她也不清楚,她和于野算不算再交往。
那个问题,本来是舒馥为了转移话题随便一问,但是于野躲闪的态度,又让她放在了心上,成了一个坎。
闲下来的时候会时不时想,她和于野,是什么关系?
月考后的一个星期,于野提出要给她补课,原本还是要去网吧,但是舒馥说那里的烟味闻着实在难受了,于野想了想,竟提出了去他家补习。
“于野,你爸妈呢?”舒馥小心翼翼地在客厅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人才敢大声问。
“不在家,不然怎么会让你来我家补习。”
“哦。”舒馥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放心。
于野的房间,就像他这个人,简单利落,摆设简单,一目了然,就连床单都是清一色的灰,扑面而来的性冷淡风透露着禁欲的气息。
舒馥趴在他的书桌上,想象着于野坐在这张桌上做题的样子,面对大堆卷纸竟也没那么愁眉苦脸了。
于野看了她一会,起身道:“饿吗?想吃面还是米?”
“你要做饭?”舒馥坐起,看了眼表,转眼就到了中午,果然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尤其还是待在他的房间里的美好时光,总是过的那么快。
“吃面好了,下的现成的面吗?”那样简单方便点,她第一次吃他做的饭,也不想他麻烦。
“想吃面?”于野淡淡道:“我擀面。”
“你会擀面?”舒馥惊愕地看他,这年头高中生会做饭已是稀罕,更别说是高级别的擀面了,这要是嫁了连带着把灶王爷都迎回家了,她激动道:“我要去看看。”
于野一把按着她的头坐下,“你看你的题。”
舒馥:“不嘛。”做饭的于野,她不想错过啊。
于野不容她商量,把她关在房间后进厨房做饭。
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为了不饿着而开始学着做饭,对他而言,擀面算是融入骨血的技能,再简单不过。
一小时后,他亲手擀的面已经做好,喊了声舒馥出来端饭,反常的没听见回应。
于野没在意,盛了饭端进房间,舒馥正站在他的书柜边一动不动。
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于野瞳孔一缩,手里隔着一层陶瓷都烫手的饭随着她僵硬的脸色一点点冷却。
舒馥扭头看向他,声音干涩,“你要考托福?”
她手里一大摞卷纸都是关于托福的题目,考托福是为了什么自不必多问。
这些天,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一直像一个醋都泡不下去小但是扎人的刺卡在她的喉咙,难受又无助。她一直躲着不去想,可是看到他桌上关于他的托福试题,再也忍不住了。
于野端着碗看着她不动,目光晦暗深沉。
“或者……”舒馥苦涩地笑了下,他总有那么多秘密瞒着她不愿袒露。
手指向旁边桌上的一堆学习卷纸,她刚刚对了那上面他做过的题,几乎所有回答都是标准答案,“你明明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要隐瞒。”
于野抿着嘴唇,隐藏他背后的茫然和隐隐的不安。
就像丧钟早晚要鸣,只是他没想过会如此刺耳。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开心,更文晚了点,抱歉抱歉!
☆、阳云山
C市的冬天像包着裹脚布的小脚女人,走路慢慢腾腾,要么是以为不来了,一来就是寒风呼啸,天气说冷起来,由薄薄的一层针织毛衣直接转换到了高领毛衣,连个过渡都没有,捂着暖宝宝还嫌冷。
人一掀嘴皮子先冒白雾,飘飘忽忽瞬间模糊了镜框。
高璇擦了擦镜片,前天她刚配了眼镜,带着还不太习惯,但这不妨碍她说八卦,无论多冷的天,哆嗦着身体跺着脚,她也无所畏惧。
“你知道李远步最近对王妍媛做了什么吗?”典型的“快问我快问我”。
“什么?”舒馥配合地问。
高璇白了她一眼,“什么啊,你能不能情绪上也稍稍配合我点。”舒馥天天和于野走在一起,她今天好不容易才抓着她落单。
“那么!我请问你,他做了什么?”舒馥提高声音,情绪还是透着点淡如水的意味。
“算了算了。”高璇不勉强她,抓着她的手一脸激动地说:“李远步给了媛媛一张黑卡。”
“哈?”舒馥思绪总算被勾回来,脑回路跟不上的惊愕问:“他什么意思?”
高璇欣慰地大笑,“你以为这就完了吗?”她掰着手指头数:“李远步把他所有的银行卡,他爸刚给他买的车的钥匙,他最喜欢的篮球明星的亲笔签名篮球,总之凡是他身上值钱的或是他喜欢的东西,通通给了媛媛。”
“他想干嘛?”包了媛媛?
“他说以后要拿王妍媛当老婆看,以后他的东西全部归她管。”
舒馥:“……”这才在一起几天,就上交全部家当了,不带这么虐狗的!
高璇拍手叫好:“哈哈哈哈,不得不说我真是服李远步那个奇葩,他要早这么做,还能跟媛媛浪费那么多好时光。”
“他早这么做,媛媛只会拿当他神经病。”舒馥说。
高璇噗嗤笑,“别说早先,他现在这么做,都把媛媛吓一跳,说什么都不拿他的东西,不然就分手。李远步是想表决心,怎么可能不同意,老老实实把东西又拿回去了。”她摇头感叹,“贫穷真是限制了我的想象,白送钱人不要就算了,还有不愿收回去的。”
舒馥敲她的头,“你穷?找你家张衍翀,他可不穷啊。”
“你说什么呢?”高璇故作娇羞地拱拱她的肩膀,“他怎么是我家的。”
“是吗?”舒馥抬眸扫她。
“哎呀不说这个了。”高璇疑惑地问她:“你怎么今天来这么晚,不和于野一起跑步了?”
天亮的晚,校园还是一片暗昏昏,不过也不早了,她能在校门口碰上高璇,就是在迟到的边缘徘徊了。
“最近天太冷了。”舒馥看了眼远处的教学楼,没有多说什么,加快了脚步。
“也是,”高璇没听出她情绪不对,耸耸肩跟上她的脚步:“跑步那么累,你俩有一个人受罪就行,别都上阵了,还虐狗。”
舒馥斜她一眼:“你和媛媛也不差。”
“嘿嘿嘿。”高璇当这是赞美的默默收下。
走进教室,晨读还有俩分钟结束,不过就算迟到了她也不担心,后面一大片位置,她不必烦恼要喊于野起身。
放下书包,于野扭头看她,面色如常的温声问:“吃早饭了吗?”
“吃了。”舒馥声音淡淡,没什么感情。
“嗯。”于野像是没感受到她的冷漠,握住她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怎么没带个手套?”
“忘了。”舒馥收回手,抬手握住了书。
于野看了她一会,没说什么,收回了目光。
舒馥低头看着书,目光渐渐凝聚成冰,紧捏书页的手指尖微微泛白。
自上次和于野在他家起了争执以后,不冷不热的交流成了两人的常态,不同于以往零交流的冷战,这样疏远的来往更像是退回了正常的同学关系,既然摸不清俩人什么关系,退回原点才更安全。
那天她独自待在于野房间做题,没多久就静不下心了,想出去看他做饭又怕被骂,探头探脑在他的房间瞎转悠,想找点解闷的东西。
于野的房间真的很不同于这个年龄段的男生该有的样子,比如舒谭的房间,总体纲领就是杂乱。贴满了乱七八糟的海报,随便乱扔几天的臭袜子几天不洗的盈满房间,熏得人进去后绿着脸出来。
而于野的房间,没有常年不关挂着游戏的电脑,没有乱七八糟的动漫模型,规规整整的然让人惊奇,她偷偷趴在了他的床上,想从绵软清香的被窝里寻找关于他的味道。
为什么那么宁静淡然的气息,常常会弄乱她的心。
捂着他的被子极其愉快的偷笑,咧开的嘴角灿烂的不成样子,有种长眠于此也不枉此生的欣欣然。
目光随意掠过,瞥见了书柜里的厚厚试题卷和各式练习册。
在学校的时候,她从没见他抽屉里有过试卷,一般都是老师讲完就扔,她先拿了他的练习册。这书有用的话,她还可以让于野带她去书店买一套。
打开看了几页,本是随便翻翻,舒馥的目光却渐渐变了味道。
好像尘封已久的木箱被她不小心碰到了边缘,她既然摸到了陈旧的味道就应该退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是当时,她茫然地看着他的书本,心中蹦跳的不安像一个大钟不断撞击着脆弱不堪一击的胸腔,好像无论如何那个钟都会掉下来,而她逃避不了。
她放下练习册,一连看了十几张卷纸,对着答案,她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像是触电般熨烫她的心脏微微停滞。
很久之前,她就曾疑惑过。要有多厉害,他才能永远保持在26名,他才能无论碰到什么题都能讲的比老师还好,他才能看了卷纸就扔甚至早上连书都不背只肖看几眼。
一直以来,于野都给她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像是隔着一层白纱把他裹了起来,隔着那道阻碍,她可以看到他,却看不清他。
以前她以为,那是她惶惶不安因为追不到他。
可是在看到卷纸上的答题后,她才知道,那层白纱,是他有意将自己与所有人隔了起来。
于野的卷纸那么厚一摞,练习册有十多本,她翻遍了答案,却几乎寻不到一个错误。其实她何必再苦心孤诣的一个个对答案,他一页页卷首上批的几乎没变过的满分,就是他要隐藏的真相。
于野不普通,一点也不普通,把这卷纸拿出去无论给谁看,都将说c市今年的状元没跑了。
可是,他偏偏要在所有人面前装作什么都不会。
湮没于众人之间,存心被这个世界遗忘。
甚至在她面前,他也什么都不说。
所以再看到于野的托福试题后,舒馥反而心情平静了,就像受了灵魂震荡刺激的人,第一次如果已经致命,之后的再多刺激也都将是平静的。
可能刺痛,但是更多的是麻木。
他考托福,是想出国吗?
那她呢?
在他的人生路上,她在哪里?
舒馥看着于野端着为她做的饭,心里猛然酸涩泪都快落下来了。
不该是这样的,他第一次做饭,不该是如此决裂的状态,可是她说出口的话,却还是冰冷的质问。
于野避开了她直视的目光。
他拿走她手里的卷纸,平静地说让她吃饭。
舒馥错过他的肩膀,夺门而出,书包都忘了拿。
彷徨失措的走在路上,寒风打在脸上冰冷的像一把刺刀,任她遍体鳞伤还嫌不够划得不够狠厉。
一直以来没有答案的问题,好像都在这一瞬寻到了真相。
为什么不定义他们的关系,因为短暂。
天气冷的缘故,一下了课,教室里的人都不玩外跑了,占着教室的暖气,三三俩俩凑在一起说话,或者安静的坐在一隅看书。
舒馥坐在她的角落,目光直直地看着卷面,眼神却有些飘忽。
于野拿起他的水杯,顺便拿走了她的水杯,没说话,走出了教室。
舒馥回头,追着他的背影看过去,又继续低头看书,一会,思绪又游离起来。
于野把热水放她的桌上,“在看哪道题?”
舒馥摇摇头,把水杯推到桌角,接着看卷纸。
于野看了她一眼,回身写作业,过了一会儿,递过一张纸给她。
舒馥撑着下巴不动,眼尾瞟了眼那张纸,上面整整齐齐写满了公式,正是她现在看的卷纸那面的所有答案,步骤详细,思路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