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皇子占了长子的优势,生母是敬妃,位份也不算低……也还是很有可能的。
裴清殊一时想不明白,干脆先不想了:“然后呢?”
“两位贵妃之下,就是四妃了。”福贵怕裴清殊听不懂,一点一点耐心地给他解释。
裴清殊听着听着,都想拿起笔做做笔记了!
因为后宫的人物关系,实在是太复杂啦!
他在脑海中大致梳理了一下,贵妃之下的四妃,除了一个和俪妃年纪相仿的定妃比较年轻之外,其他几位都是三十多岁、在当今皇帝登基之前就进了王府的侧妃,算是在宫里地位比较稳固的了。
四妃之下,有六位贵嫔,九个嫔。嫔位们的年纪大多是二十来岁,有的有孩子,有的没有。
再往下就是不限制数量的贵人和美人。福贵着重介绍了育有子嗣的,和送了礼物来的。剩下的那些,他一时半会儿实在是说不完。
不过就算只是这些信息,也够裴清殊消化好长时间的了。
等他终于在心里头把后宫里的人物关系表理顺,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
这两天里,淑妃一直不肯让他下床走动,裴清殊连饭都是在床上吃的。天天瘫在床上,好像突然回到了他在寒香殿里养病的那个时候。
做了两天的废物,裴清殊差点忘了,明天四皇子还要来检查他的“作业”。晚上临睡时,裴清殊突然从床上惊坐而起,让孙妈妈扶他下地。
孙妈妈拦住他说:“我的小祖宗诶,您这又是要做什么?”
“这两天一个大字都没写,明天四皇兄来了,肯定要骂!”裴清殊说着就不管不顾地爬了起来,见没人帮忙,干脆自己穿鞋。孙妈妈和玉栏两个手忙脚乱地将他拉住,最后还是孙妈妈将裴清殊背到了书房。
玉栏一边研磨,一边劝他:“殿下这又是何必呢,您受了伤,要卧床静养。四皇子殿下就是再严苛,也不至于这么不通人情呀。”
裴清殊向她投去一个“你不懂“的眼神:“我伤的是脚,又不是手,四哥肯定不会轻饶了我!”
玉栏说不过他,只能静静地陪着。
谁知裴清殊补了二十来张的时候,小悦子忽然进来通传,说是淑妃娘娘来了。他前脚话因刚落,后脚淑妃就进来了,开口就是责怪:“谁让殊儿下地的?本宫的话你们都当做耳旁风了是不是?”
玉栏和孙妈妈闻言立即跪了下来,裴清殊怕她们替自己受过,赶紧站出来解释:“母妃息怒,是我自己闹着要下地的……不关她们的事。”
“殊儿……”淑妃走过来,摸摸他的小脸,心疼地说:“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刚才母妃见你这里灯还亮着,结果一进卧房,一个人都没有,真是把我给吓坏了。”
裴清殊听了,心中一软,下意识地搂住了淑妃的脖子:“四皇兄布置的功课……我忘记做了。”
淑妃听了,好笑地说:“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明儿早上我就叫人去庆宁宫说一声,不叫四皇子过来就是了。”
裴清殊摇摇头,总觉得如果因为这么点小伤就不好好完成课业的话,四皇子是会瞧不起他的。
“就差几十张,很快就写好了。”
淑妃见他坚持,只得无奈地说:“那你快些写,母妃在这里陪着你。最晚写到三更,可不许再晚了。”
裴清殊点点头,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的身体习惯了早睡,写着写着,裴清殊就打起哈欠,犯起困来。
淑妃她们只是在旁边微笑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出声。房间里安静极了,静到裴清殊不知不觉间趴在了书桌上,缓缓闭上眼睛。
淑妃见了,对一旁的孙妈妈使了个眼色。孙妈妈会意,小心翼翼地将裴清殊抱了起来,送回床上。
第二天早上,裴清殊是被自己的梦吓醒的。
他梦到了四皇子板着脸教训他,说他这样荒废学业,不学无术,不配做大齐的皇子,不配做他的弟弟!
裴清殊吓得一睁眼就要往书房跑,过来轮值的玉岫见了,连忙把他拦住。
“殿下放心,您的大字都已经写好了。”
裴清殊闻言一愣。
昨天他写着写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原来已经写完了吗?
不管怎么说,得知自己的作业已经完成了之后,裴清殊心里头轻松了不少。洗漱完,用了饭,就听小德子给他八卦这几天后宫里发生的事情。
在皇宫之中,太监和宫女看似都是下人,不过事实上,这两种职业有很大的不同。太监们可以出入前朝,见外男和外命妇,也可以出入后宫,服侍后妃。所以他们的消息来源,要比一般的宫女多上许多。再加上宫女们还有出宫嫁人的希望,太监们只能一辈子服侍主子,所以在迎合主子、满足主子的需要这一点上,太监总归是要多下一些功夫。
小德子为人机灵,性格活泼,在宫里头的人缘很不错。可以说在裴清殊身边的这些人里,就属他的消息最灵通了。而且小德子口才好,能把各种八卦讲得活灵活现,跟说书似的。所以不仅裴清殊,玉栏和孙妈妈她们也很喜欢听小德子讲外头发生的事情。
“听说,因着把丽嫔……啊不是,把静嫔迁走的事情,皇后娘娘跑去乾元殿,跟皇上大吵了一架呢。”
孙妈妈不信,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会吧,皇上可是天子!就算皇后娘娘是国母,也应该要给皇上面子才是的啊……”
“可不是这么个理儿么,可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呀,仗着自己是龙潜瑞王妃,在皇上面前向来是不肯低头的。”小德子环视了一圈儿,见福贵不在,这才敢继续讲:“听说皇上还在接见大臣呢,皇后娘娘直接就冲进去了,都没叫人通传。”
玉岫惊讶道:“皇后娘娘怎么这么大的气性……她和丽嫔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玉栏摇摇头:“不是皇后娘娘跟丽嫔关系好,而是皇上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越过了皇后。皇后娘娘觉得皇上不该不和她商量,就插手后宫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生气的吧。”
小德子连忙点头:“玉栏姐姐英明,外头人也是这么讲的!”
玉栏笑骂道:“又乱说话了,英明这词儿是形容主子们的,怎么好用到我的身上。”
小德子嘿嘿一笑,又给他们学了一遍谣传版的“皇后如何骂皇帝”。帝后对话的内容,外人如何能够得知,不过是有人听了个三言两句,杜撰了出来,众人又以讹传讹罢了。
真实的情况是,皇后的确因为这件事去了乾元殿找皇帝,不过倒也没分寸到当着大臣们的面对皇帝破口大骂。夫妻二人屏退旁人之后,皇后才把自己心里头的怨气吐露出来。
其实皇帝心里头也挺气的,打理后宫事务是皇后的职责不假,他不该随意插手。可皇后没有管好丽嫔,闹出了这种事来,事发之后,淑妃甚至不敢去找皇后,而是直接来找他。因为什么,皇帝清楚的很。
皇后这个人,格局实在太小了。虽然她没有心狠手辣到毒害他的皇儿,却也绝对见不得其他妃嫔所出的子嗣有个好儿。尤其裴清殊乃是俪妃所出,淑妃代养。他出了事情,皇后不偷着笑就不错了,根本就不会像皇帝这样帮裴清殊解决问题。
所以皇帝对皇后,也是存了一肚子的气。只是他没想到出了事情,皇后不仅不检讨自己平日的为人处世有什么问题,还反倒跑过来责怪他。皇帝真是被她气笑了,这回也没让着皇后。夫妻二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皇后回宫之后就说自己的头疼病又犯了,本是想着皇帝心软,听说她身体不适,就能过来探病。到时候皇后顺势说两句软话,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结果皇后没想到,她“病”了两天,皇帝不仅没去看她,还下旨让全、荣两个贵妃协理宫务,把皇后给气了个半死。
皇帝现在可顾不上皇后的心情了,自打裴清殊出事之后,皇帝就一直在担心俪妃会听说什么风言风语,对他的怨恨更深一层。
思来想去之后,皇帝决定亲自去向俪妃解释。
如同皇帝所预料的那样,俪妃原本是不肯见他的。可一听说事关裴清殊,俪妃便不得不出门相见。
有了淑妃明面上的关照之后,皇帝也可以趁机多给寒香殿补贴一些东西了。所以现在,俪妃身上穿的虽然仍旧很素,却是一件新做成不久的浅紫色梅兰竹暗纹宫装,看起来清雅出尘,令人移不开视线。
不过俪妃的魅力,可不仅仅只在于美色一处。
皇帝一见她,便笑呵呵地说:“月儿,你新写成的稿子,朕已经托人送去晋江书社了。等书做出来了,朕一定亲自给你送过来。”
面对皇帝讨好的笑容,俪妃淡淡地说:“麻烦皇上了,不过‘亲自’就不必了。”
“你的新书,朕第一时间就看过了,朕觉得……”
“皇上,”俪妃眉心轻蹙,打断了皇帝的喋喋不休,“我并没有和您交流这些的欲望。你不是说今天来,是为了殊儿的事情么?”
皇帝面色讪讪地笑了笑:“是,是……”
皇帝见她好像对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便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把此事转述给俪妃听。
俪妃听了,先是有些紧张。在听说裴清殊并无大碍之后,俪妃便又恢复了平日里淡漠的样子。
“皇上为殊儿做的,我感激不尽。不过殊儿还小,皇上切莫像当年对我一样,对他有太多宠爱,只当做其他皇子一样对待便是了。”
“殊儿是你的孩子,叫朕如何待他与旁人一般?”皇帝忍不住上前一步,“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何就不能为自己辩解一句?为何就是不肯离开这寒香殿,让朕接你出去,咱们一家团圆呢?”
当年事发之后,皇帝一时气糊涂了,才会顺着皇后的意思处置俪妃。可是没过多久,他便后悔了,私下又派人去查。这一查之下,的确发现了一些反常之处,只是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俪妃和钟太医之间没有私情。
毕竟……他们曾是未婚夫妻。还曾经……那么亲密。
这几年来,皇帝口中说着当年的事情只是误会,其实那并不是因为他完完全全地相信了俪妃,而是因为他心里已经“原谅”了俪妃,不想再过这种和她分开的日子了。
可无奈俪妃就是不肯出来。
皇帝的这一套说辞,俪妃也早就听腻了,转过身就要走。
“恨月!”皇帝忍不住叫住了她,“这次的故事……主角的原型是你自己吧?”
俪妃脚步一顿,侧首问他:“我若说不是,你信么?”
皇帝还没来得及回答,俪妃便已经回去了,好像皇帝的答案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一样。
皇帝在原地站了半晌之后,不知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还是在对一旁的禄康安说话:“月儿她……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禄康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话,琢磨了好半天,见皇帝好像在等他回话,这才低声说道:“俪妃娘娘的书也很是与众不同呀!《无关风月》,这名儿起的就特别。现在市面上的那些话本子,有几个写的不是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偏生俪娘娘另辟蹊径,不落俗套。”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皇帝的脸上,忽然露出十分温柔的神色来,“这就是她呀。”
第27章 父兄
裴清殊听八卦正听得兴起的时候,小悦子进来通传, 说是二公主来看他了。
令仪和淑妃这对母女俩一个性子, 让她们等上一会儿, 简直跟要了她们的命一样。裴清殊一句“快请”才刚刚说出口, 令仪便已经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你怎么还跟床上躺着呀!不过是扭了下脚,娇贵的跟什么似的!”
裴清殊无奈:“我也想下来玩儿呀,可是母妃不让。”
“今天天气可好了,一点都不晒。”令仪忽然撸起袖子,向他走了过来,“走,我抱你出去转转。”
裴清殊大惊:“怎、怎么敢劳烦皇姐!”
开玩笑, 就令仪这小细胳膊还抱他出去, 不把他摔死才怪。
令仪眯了眯眼睛, 危险地说:“你莫不是在小瞧本公主吧?就你身上这二两肉,能有多沉?”
裴清殊笑呵呵地打起哈哈:“不敢不敢,就是怕皇姐累着了……”
令仪看着他那副明明很害怕却不敢表现出来的样子,忽然笑道:“行了, 我逗你呢。要本公主抱你出去, 想得美!”
许是知道裴清殊躺着无聊,令仪特意来陪他说了会儿话,还把公主间发生的一些趣事说与他听,大多数是有关于她和三公主的。
“这个裴昌仪,本事没多大,脾气却不小, 还成天把什么嫡出、庶出的挂在嘴边,真是烦死人了。只恨我与她年纪相仿,要是比她大几岁,就能像大皇姐那样嫁出去,和她早些分开了。”
女孩子们之间拌拌嘴、斗斗气的这些小事情,裴清殊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听到最后一句,他倒是有些好奇:“大皇姐要嫁人了吗?”
“才开始议亲呢。”因为淑妃和荣贵妃关系好的缘故,令仪和大公主走得也挺近,“看荣娘娘的意思,好像是想把大皇姐留在京里。”
裴清殊点点头,表示理解。虽说现在番邦各国都蠢蠢欲动,但当今皇帝膝下的女儿不多,就算要和亲,也是封宗室之女为公主嫁出去,一般不会把皇帝的亲生女儿送出去受苦。能留在京城里,嫁一个富贵又安分的勋贵子弟,就是公主们最好的出路了。
“等大皇姐选定了,就该轮到二皇姐了。”裴清殊笑嘻嘻地说:“二姐姐也想留在京里吗?”
“你别胡说!”尽管令仪年纪还小,但她已经来了月事,是个正儿八经的少女了。提起自己的婚事,令仪难免有些脸红,“我还早着呢!你可别想着把我早早撵出去,独占母妃的宠爱!”
裴清殊吐吐舌头,表示不服:“二姐姐净会把人往坏处想!”
“你个小鬼头,还敢跟本公主顶嘴!”令仪早就想捏裴清殊的包子脸了,趁此机会,她赶紧上手,把裴清殊揉得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