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殊真不明白自己这是个什么命啊,怎么哥哥姐姐的婚事,全都要他来牵头呢。
不过裴清殊觉得,七皇子与其说是对林二姑娘一见钟情,倒不如说是见色起意。他到底是不是喜欢林二姑娘,还很不好说。
所以七皇子每问三次,裴清殊会带他去一次,这样既不会让他们接触得太频繁,又能让两个人对彼此有些了解。
……
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皇帝让人在蕊珠殿举办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宴会。虽说俪妃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因为林家人都在的缘故,她还是象征性地出席了一下,坐在了皇帝旁边的席位上。
因为没有其他后妃在场的缘故,裴清殊他们的席位空前的靠前,就在皇帝下首的位置上。安氏和钟氏她们,则按规矩坐在俪妃的下首,后面还坐着几个其他官员家中的女眷。
要是搁在以前,七皇子肯定要把那些闺秀们偷偷瞄上一遍。可是现在,他把心思全都放在了林二姑娘身上,却是谁都看不见了。
裴清殊见他那副着了魔的样子,故意逗他说:“你看我表姐旁边那家的女孩儿,长得也很标致呀,我看一点儿都不比表姐差。”
七皇子转过视线,看了那姑娘一眼道:“嗯,是很漂亮。”
裴清殊好笑地说:“你不想打听打听,那是哪家的姑娘了?”
“我打听那个干吗。”七皇子突然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裴清殊愣了愣,突然有些想不起来之前那个色眯眯地偷看姑娘们的家伙是谁了。
……
中秋节过后不久,林家人就要准备打道回府了。要说起来,别说是后妃了,就是普通人家嫁出去的女儿,都没有在婚后还能和家人相处这么长时间的。俪妃对此心知肚明,自是对皇帝少了几分厌恶,多了几分好感。
裴清殊在旁瞧着,只觉得他父皇追妻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也不知俪妃这一座冰山,是否会有被他融化的一天。
林家人临走之前,皇帝又特意为他们举办了一个送别家宴。
宴会是在画舫上举行的。因为是家宴,也没有太注重男女大防。大家分了两桌,在同一个船舱里用饭。
不过这里头,还是有几个并非林家亲眷的人混了进来。比如七皇子,比如和林二姑娘挨着坐在一起的一个小姑娘。
那姑娘看起来和林二姑娘差不多大小,生得眉目如画,不比林二姑娘逊色半分。裴清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总是觉得她长得十分眼熟。
七皇子见了,像终于逮住裴清殊把柄似的笑着说:“十二弟,你总盯着人家姑娘瞧什么呢,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别瞎说,我只是觉得她眼熟罢了。”裴清殊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却又想不起来对方是哪家的小姐。
林大公子见他们聊起那女孩儿,便笑着说道:“那位是宋侍讲家的千金。舍妹前些天在这里认识宋姑娘之后,两人一见如故,十分投缘,今日是特地来送她的。”
“原来如此。”裴清殊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她眼熟了。既然她是宋尧的女儿,那么自然会和宋尧有几分相像了。
七皇子却并不这么认为:“啊哈,十二弟,我想起来了!前些天在中秋节宴会上,你还夸她长得好看呢。”
裴清殊看穿他笑话自己的意图,毫不示弱地反击了回去:“哦?是么?可是我觉得表姐也十分不错呢。生得沉鱼落雁不说,还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你说是不是啊七哥?”
七皇子红着脸说:“是、是啊!不过十二弟,你不是说你不想娶她的么?”
裴清殊摇摇扇子,表示七皇子说错了:“我只是说当时并没有那个打算,又没有说以后也没有那个打算。以后的事情,又有谁说的清呢……”
七皇子有些急了:“可不带你这样出尔反尔的啊!”
他很清楚地知道,有俪妃的这层关系在,裴清殊要是想娶林家小姐的话,肯定要比他容易十倍百倍。
要是裴清殊有心跟他抢的话,他还真是很难抢得过。不,应当说是肯定抢不过。
“好啦七哥,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好好吃菜吧。”裴清殊低声说道:“你要是再问,仔细被表哥他们听了去。”
七皇子侧首看了林大公子他们一眼,只得妥协地叹了口气。
送走林家人之后不久,夏天已然接近尾声,皇帝他们也该启程回宫了。
说老实话,裴清殊觉得在建福宫的日子里悠闲得好似神仙一般,并不是很想回去。可是对他来说,一直呆在这里是不现实的。
而且京城那边,还有淑妃和令仪她们在等着他,他也不能耽搁得太久了,不然她们该担心了。
裴清殊只能向俪妃告别,约好以后有机会再过来看她。
今日的俪妃看起来有些苍白,面对裴清殊的提议,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目露疲倦地看着他说:“回去吧,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会过得很好的。”
裴清殊听了这话,心中不禁伤感起来。
虽说这一两个月的时间里,裴清殊和俪妃的接触并不是很多。可人在相处之后,难免会增深感情,他对俪妃也是一样。
“母妃一个人在这里,真的不会感到寂寞么?”裴清殊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里的话,“您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回去么?哪怕是为了……”
为了和他在一起?
后面这半句话,裴清殊实在是说不出口。
其实俪妃的答案,他已经很清楚了。他不想用自己儿子的身份,以亲情作为要挟逼俪妃回去。他方才也只是因为临别时的冲动,一时情不自禁才会说出那种话的。
等过了一会儿,见俪妃都没有回答,裴清殊突然开始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把那后半句话说完,不然就太尴尬了。
回京的路上,裴清殊心中伤感,忍不住叹了好几口气。
他本以为皇帝必然也是和他相同的心情,甚至比他更加难受才对,谁知皇帝看起来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裴清殊怕他强颜欢笑,反而对舒缓情绪不利,便好声好气地劝他说:“父皇心里若是难过,就和儿子说说吧,儿子不会笑话您的。”
皇帝好笑地看着他说:“谁跟你说朕心里难受的了?”
裴清殊奇怪地看着皇帝,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样:“您舍得和母妃分开么?”
难道皇帝移情别恋了?
不对啊,这延福宫里除了俪妃,也没有别的后妃啊。难道是皇帝在行宫里收用了哪个宫女,裴清殊不知道么?
“当然不舍得了。只是……”皇帝忽然神秘地笑了,让裴清殊心里猫抓似的痒痒。
他忍不住催促道:“只是什么,您倒是快说啊!”
皇帝忍不住笑得美滋滋地说:“只是朕现在和月儿的关系,有了很大的突破。”
裴清殊大感意外:“啊?难不成……母妃知道您使用化名和她交流的事情了?”
“是啊,”皇帝想起这件事情就很高兴,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都没有白费,“朕先前还担心她知道后会生气来着,谁知道并没有。”
裴清殊听了,也不由地替皇帝松了口气。
难怪皇帝和俪妃最近的关系有所缓和,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过,母妃还是不愿意跟您回宫,是么?”
皇帝点点头,无奈地说:“是啊,不过这样也好,宫中情势复杂,朕难免有顾不上她的时候。在这里,朕起码能保证她的安全……”
裴清殊想了一想也是。现在宫里,两个贵妃争权夺势,表面不见硝烟,实则暗流涌动。皇子之间的斗争,也是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
虽说俪妃的父亲现在在皇帝的提拔下,做了一个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可是林大人和俪妃一样,才华横溢,却不怎么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在官场里混得并不是很开。
要是皇帝再往上提拔他的话,恐怕就要引起他人的非议了,对俪妃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林大人这官,就算是做到头了。
至于俪妃的一个堂兄和一个胞兄,一个至今只中了秀才,另一个考上了举人。
可林二老爷中举之后,会试一连落第了三次,至今都没有官职在身。
所以说俪妃现在就算是回去了,也只是徒有皇帝的宠爱,没有多少家族方面的助力。
俪妃已经因为残酷的宫廷斗争,在冷宫里熬了整整七年。
皇帝现在不敢再冒这个风险,让俪妃再次卷入这场乱局之中了。
第89章 毒计
天气转凉,转眼间便入了秋。
皇帝回到宫里之后, 大皇子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 可以重新在朝堂上行走了。
可是因为三皇子的事情, 父子之间已经生出了间隙。一个怀疑对方狠毒, 暗算自己的兄弟。一个怨恨对方不相信自己,给他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原本便不甚亲密的父子关系,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大皇子的生母敬妃,早在两个月前就从大皇子处得知了此事。她到底是后宫里最年长的女人,心里虽然也怪皇帝不相信她的儿子,可表现出来的就要理智许多,一点都没有要和皇帝耍脾气的意思。
她本想着找皇帝哭诉一番, 装装可怜, 再提提旧事, 皇上就会心软,减轻对大皇子的怀疑,进而重新考虑给大皇子封王的事情。不想皇帝直接带着几个小儿子,跑去了避暑山庄, 让敬妃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下子皇帝倒是回来了, 可是距离那件事情发生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敬妃怕皇帝原本已经淡忘了此事,被自己一提,反倒又想起来了。
只是就这么僵着,也不是个办法。敬妃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带上了自己亲手酿的酒, 去乾元殿求见皇帝。
对于敬妃的来意,皇帝心中有数。
对敬妃,皇帝心中虽无爱,却也是有敬的。
要是搁在以往,皇帝或许会让她进来,听一听她的解释。
可是现在……
皇帝到底还是狠下了心肠,没有见她。
被拒之门外的敬妃,恨得咬牙切齿。从乾元殿里出来之后,她直接冲到了谨仁宫,求全贵妃替她母子做主。
全贵妃见她来势汹汹的样子,还以为敬妃发现了她和二皇子捣的鬼,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她正要出口辩解之时,却听敬妃哭着说起了大皇子的冤屈。
全贵妃听了,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敬妃,还把她当成救世主呢。
“我想来想去,这事儿只能是荣贵妃做的了。”敬妃边擦眼泪边说:“那宝慈宫里的人,向来是面善心狠。看着不争不抢的,实际上比谁都贪!”
全贵妃憋着笑,安慰地覆上敬妃的手背,“姐姐别气了,那老四只不过是个无用的书生,现在被发落到工部去干一些修修补补的事情,能有多大的出息?清德就不一样了,年纪轻轻,就在兵部做了正五品的郎中,还打了好几回胜仗,多厉害啊。”
敬妃听了全贵妃这话,心里好像好受一点了,终于停止了哭声,脸上也带了一丝笑模样:“什么胜仗啊,那么点儿规模,也就是小孩子闹着玩儿似的。”
全贵妃知道敬妃是故作谦虚,想要让人加倍捧她的,于是赶紧配合地说道:“可不能这么说,听人说,清德在战场上英勇得很呢。只是不知道,他这伤……”
“妹妹,”提起大皇子的伤,敬妃突然握紧了全贵妃的手,把全贵妃给吓了一跳。“你说……德儿这伤,会不会有蹊跷?”
全贵妃的眼皮子跳了跳,强作镇定地说:“什么蹊跷?”
敬妃皱着眉说:“我总觉得,德儿这回受伤透露着古怪。那匈奴人地处北方荒凉之地,药物奇缺,更别说害人的毒药了。刺伤德儿的箭上,为什么会涂毒呢?”
“可能……是匈奴人见识到了清德的勇猛,特意寻来的毒药吧。毕竟一员猛将,可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这么想的话,那些胡人费些心思来谋害他,也就不奇怪了。”
“还是妹妹你透彻,想事情周全。”敬妃敬佩地看着全贵妃说:“那你说,清德这回的事儿该怎么办呢?难不成我们娘儿俩就这么吃了这个闷亏?”
“那怎么能成呢,荣妃要是看咱们没有还击的话,以后只怕是要变本加厉了。”全贵妃突然有些责怪地看了敬妃一眼,“这件事情,姐姐怎么不早点同我说呢?”
敬妃一提起这个,又是差点掉下泪来,“我本想着等皇上回来之后,先去向皇上鸣冤,想着以皇上对我们母子的了解,很有可能会相信德儿也不一定。谁知皇上竟然……不肯见我……”
全贵妃叹了口气,摇摇头说:“皇上的心啊,全都拴在那个俪妃的身上。就是她不在宫里了,皇上也忘不掉她。姐姐你看,皇上都多久没有进过后宫了?”
敬妃对俪妃不怎么感兴趣,反正她早已年老色衰,皇上早就不宠幸她了,有没有俪妃都是一个样子。
“妹妹,我们还是商量商量怎么对付荣贵妃吧。皇上再怎么惦记俪妃,俪妃也不会威胁到我们的地位啊。”
全贵妃笑了笑道:“姐姐,我这正是在给你出主意,帮你对付荣妃呢。”
敬妃不解地问:“这话怎么讲?”
“我刚刚说了,俪妃可是皇上的心尖子。你说,若是皇上发现,他的心上人被荣妃害死……你说,他会不会原谅荣妃呢?”
全贵妃的声音很轻,可是落在敬妃耳中,却如同一道惊雷一般。
“还有,荣妃和淑妃情同姐妹,淑妃的养子,又是俪妃的儿子。你说俪妃若是因为荣妃有了什么不测,十二皇子会不会恨透了她们,和淑妃母子反目呢?”
敬妃看着眼前笑得温婉可人的全贵妃,忽然感到后背发寒。
“这……这样好么?毕竟俪妃与我们无冤无仇,她也已经在冷宫里呆了那么多年了……”
“既然已经进了冷宫,为什么还要出来呢?”全贵妃淡淡地说:“她就老死在那里,不好么?所以说啊,姐姐不必觉得过意不去,这都是俪妃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