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纨纨点点头：“你想大姑家里现在那样，她舍不得卖家里房子，可不一定会放过我们这边。你想小叔平时最听谁的，我怀疑小叔今天过来放话，说不定就是大姑指使的。”
别忘了，余美和孙诚的户口也挂在老房子里。
当初为了挂户口的事，林芬和余建国狠狠吵了一架，可最后还是挂上了。余美说得特别好听，就是占着等拆迁，到时候多给余建国分俩钱，她家条件那么好，会跟亲弟弟争这点。
可当初是当初，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等后续吧。闹一场也好，你看爸那样，到现在都没对大姑和小叔那边死心，也让他明白明白什么是家人，什么是外人，免得他天天跟妈闹别扭。”
余纨纨想了想，觉得也是，就没再多说了。
事实上证明余纨纨并没有多想，因为余美很快就找上了门。
第87章
余美来的这天, 刚好杜甄一家人都在。
早上余纨纨和杜甄去逛超市, 买了很多新鲜的菜, 还买了一只羊腿, 说中午拿回家做火锅吃。
拿回家, 余建国就炖上了。
他这两天没去余美那儿，因为动迁弄得人心惶惶，就和余建邦商量，让他先去顶几天。
其实只要不扯上余美余建邦, 余建国人其实挺好的。
脾气好, 人勤快, 也心疼林芬，平时家里做饭都是他。可一旦扯上兄弟姐妹情，他就完全变了个人, 他也知道有时候有些事不对的, 就是泼不下这个脸, 也不想把兄弟姐妹之前的情分弄断了, 所以宁愿委屈自己。
大概这是老一辈人的惯常理念, 特别注重亲情，除过这个, 其他都还好。
余美到时, 余家一家人正围着吃火锅。
一见到她来, 所有人脸上的笑一瞬间都没了。等再次扬起，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和尴尬。
余美像是没看出来，余建国问她吃了没, 坐下吃点，她就坐下吃点。不光吃了，还说了很多话。
大多都是套近乎，也提了很多当年余建国小时候的事，最后才扯到房子动迁上，一副为余建国考虑打算的样子，说千万不能退让，哪怕这么多家联合起来一起闹，也不能退步。
她似乎很为余建国担心着急，一口一个余建国人老实也笨，可实际上她的意思已经有些明显了，大家都看了出来，只是不好当面戳破。
吃完饭，等林芬洗了碗，余美还在跟余建国说话。
林芬有些烦了，叫上女儿女婿一起去新房子那边。
到了后，就跟余纨纨啰嗦上了。
说余美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等着看吧，马上就要露出真面目。
余纨纨其实挺赞同这个说法的，但现在对方没戳破，她们自然也不能戳破，只能先忍着。
余艳艳似乎也跟林芬通过话了，所以林芬的态度很坚决。
“我是不管了，他们愿意怎么闹就怎么闹。”
“是的，妈。你千万别跟爸发脾气，现在你发脾气你不占理，等爸自己看自己决定，您只管吃好喝好。再说了，不管他们商量成什么样，爸要做什么决定肯定要跟您商量，还有我和大姐，我们仨不同意，别人说什么也白搭。”
“就是这么说。”
等过一会儿林芬走了，杜甄看着余纨纨眼神幽幽的。
看得她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跟妈和大姐商量一起怎么对付爸了？”
“什么叫商量对付，我不也是为了家里好。大姐说的对，爸不吃一次亏，被狠狠地伤一下心，他是不会长记性的。再说了，又不是对付你，瞧你那样。”
“那你以后也跟妈和大姐，这么商量着对付我。”说白了，就是兔死狐悲了，没想到杜甄的发散思维能力这么强。
“你立场坚定，又没做什么坏事，我们怎么可能会对付你。咦，你这态度有点不端正啊，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不敢给我知道？”
杜甄清了下嗓子：“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真没有？”她一下子就跳到他身上来，抱着他的脖子，咬了他下巴一口：“你可千万记住，干了什么千万别瞒着我，我生起气来，很可怕的。”
“有多可怕？”他揽着她的软腰问。
“反正很可怕很可怕。”她说着，一边闷着笑，被杜甄堵了嘴。
一直坐在旁边看画本的萌萌，丢下画本，就往房间跑去了。
“你们太辣眼睛了，我拒绝观看。”
余纨纨错愕，又有点恼羞成怒：“这小破孩，是谁教他说这些的。”
“我没教过。”
*
之后的日子里，林芬真如她所说，凡事都不管了。
余美和余建邦频频上门，都是余建国管着的。随他们说什么，反正林芬一律当听不见，两个女儿家换着去，白天出门，下午回家，日子过得十分逍遥自在。
同时，在动迁范围的居民们都有些坐不住了。
不分白天黑夜，每家都在开会。或者三三两两，或者七八成群，都在议论这件事，小会议开完，出去碰头和人换着商量。
总而言之，商量着去找的人越来越多。
如是这般几天过后，差不多有三百多户约着一起再次去了动迁组。
这次的谈判依旧不欢而散，因为动迁组的态度很强硬，和以前他们见识到或者听人说的完全不同。
但很多人心里都有数，其实动迁组一般都是第三方承包，由开发商或者政府承包给第三方拆迁公司。上面会给他们一个指标，这个指标是可以上下浮动的。
至于谈多谈少，那就看你怎么和动迁组谈了。
这边不欢而散，那边很多人都开始私下去走关系走门路。
每天跟唱大戏似的，反正现在林芬每天都会来新房子这儿，余纨纨从她嘴里听到了很多小道消息。
例如这家有个亲戚跟动迁组有关系，那家的干哥哥是里面的小头头。
有关系的人家就格外得人追捧，很多人纷纷上门和人套近乎，就想套点小道消息，这样也好跟动迁组去谈判。还有的就想收买有关系的人，又是许多好处又是攀人情，就想和对方一样，到时候能得点便宜。
本来几百户的大团体，顿时土崩瓦解，分散成许许多多的小团体。
大家彼此防范着，就怕被人知道这边的消息，到时候损害了自己的利益。
国人就喜欢内斗，这是林芬骂的话，不过她现在懒得管这事，骂一骂也就过了。说白了，别看她表面说不管，实际上也挺关心的。
至于余家这边，余建国不光被余美和余建邦使出去探消息，两家也各自都说回去找关系。
尤其是余美，孙家以前是搞建筑的，人面还算广。
过了两天，余美过来找余建国说，找到里面一个关系，可以争取到最优惠的标准。但是有一点，人家也不能白干活，所以得塞好处。
可到底要塞多少好处？这事就有点没谱了。
拆迁一夜暴富这种新闻，广为流传全国各地。甚至有些人自己亲戚就是拆迁成了暴发户，很多人都看过太多太多的实例。
就好像前几年海市拆迁，二十多平的房子，里面六七个户口，给分了三套房。就按现在的平均房价来说，一套也是几百万，三套就是千万以上，哪个不红眼。
现在之所以表面平静，是因为大家都在找路子，没人会愿意放弃暴富的机会，甚至可以说很多人等着这一天很久了。
余建国也不懂塞好处这种事，就问余美要塞多少。
余美犹犹豫豫说，怎么也得几万以上，这就看能争取到什么程度了。
先不提塞几万，举凡动万，余建国就做不了主，家里的财政大权在林芬那儿，这事得和林芬商量。
所以林芬很快就被叫回来了。
“几万？到底是几万啊，两万是几万，九万也是几万。”
“这事你让我说，真不好说，好处塞少了，就怕人家不诚心给办。”难得余美和林芬说话这么好声好气。
林芬撩了她一眼，拍了拍裤腿：“这么说吧，咱家有没有钱建国知道，就那么几万还是存了死期，这是我跟建国养老看病的钱。大姐你不是曾经说过，我家没儿子，你说这没儿子的家庭，我和建国是不是得手里放一笔钱，都这么大岁数了，有个三病四痛的，难道去管女儿女婿要？我可没那个脸！所以这钱不能动。”
“那你家不出钱，还怎么给好处费。”余美很不能理解林芬的一毛不拔，还觉得匪夷所思。
“那就不给了，到时候别人家怎么动迁，我家就怎么动迁。”
“你……”余美被气得不轻，深深怀疑林芬这话是针对她的。不过她并没有生气，而是看着余建国说：“那建国，你说这事怎么办？”
余建国活了一辈子，一直老实，哪里干过给人塞好处，一塞就是几万的。
“那要不大姐，就不塞什么好处吧，再想的别的法子。”
余美直接气爆炸了，骂：“你到底有没有点主见啊，一旦关系走通，赔得可都是房子，房子都是钱……”
林芬懒得再听了，扯了句外孙还等着自己，就拿着钥匙离开了。
去了余纨纨那儿，余纨纨只能牺牲码字时间，听老妈吐槽。等晚上就听说了，这个好处费还是要出，不过是余建邦出。
第88章
本来余建邦不愿意出这钱, 可余建国没钱出, 余美说得实在紧迫。
他一咬牙, 就掏了五万块钱。
这钱他本来打算让余建国给他打借条, 幸亏余建国平时被林芬调教有方, 说要经过林芬同意才可以。林芬知道这件事后，回去和他们吵了一架，还把余建国痛骂了一顿。
余纨纨到时，林芬正在骂余建国, 看见女儿来了, 才停下。
“妈, 事情又没发生，你何必气成这样。”
“我倒不想气，可你瞧瞧他们如意算盘打的, 想多分房子是他们, 一个装穷从中间说为了大局让咱家拿钱, 我们家不愿意出, 差点没把我骂成臭狗屎。另一个小算盘打得贼精, 还想让你爸打借条。合则好处都是给他们占了，我们成了傻子, 余建国我平时说你不开窍, 你好好看看你这些所谓的兄弟姐妹！”
林芬去了主卧, 砰地一声摔上房门。
余建国坐在沙发上，脸色十分难看。
余纨纨进去劝了林芬几句，出来后说：“好了爸, 你也别说妈生气，她说的确实没错。你们都冷静冷静，我先回去了，萌萌幼儿园作业还没写。”
余建国点点头，她就离开了。
路过二楼的时候，似乎听见刘家也在吵什么，不过她一点想知道的心情都没有。
回到家，萌萌正坐在专门给他买了儿童写字台前做作业，杜甄在一边辅导。
他十分认真，半俯着身看儿子写的字，哪儿写错了，他都会指出来，用橡皮擦擦干净，让萌萌重新写。
父子之间的气氛和谐温馨，余纨纨开门就看到这一幕，微蹙的眉心顿时晕开了。
杜甄听到动静，看了过来。
看她瞅着他直笑，笑得他一头雾水。
“爸妈那边？”
“已经没有吵了。”余纨纨把具体的大概说了一下，提到那好处费的时候，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怎么觉得她们说得挺不靠谱，但我妈说好像都在走路子找关系。”
“妈说不管他们，你就别管。”
“好。”
*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余家那边终于消停了。
似乎因为找到了关系和路子，就可以坐在家里等天上掉下来房子。
反正余纨纨觉得挺匪夷所思，有点弄不懂这些人的脑回路。她总觉得这事透露着一种说不上来滑稽和诡异，但又说不清道不明。
事实证明她没想错，果然出事了。
动迁组那边突然贴了公示，大意是说最近有些人冒充动迁组工作人员的身份进行诈骗。派出所已经接到多个人的报警，请大家提高警惕，关于动迁的任何消息都会由动迁组张贴公示，请不要相信个人口头承诺，谨防诈骗。
消息一经传出，引起一片轩然大波。
……
等余纨纨和杜甄两个收到消息回家，余美正板着脸坐在客厅里。
余家的大门敞开着，门里门外站了很多人。
男女老少都有，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
“那余美你说现在这事怎么办吧？关系你吹得多硬，现在人家动迁组都贴公示了，说不要相信个人口头承诺。我们也没说别的，大家也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要不这样，你带我们去那个人家里把钱要回来。”
“就是呀，你还收我们好处费，现在我们好处费不要了，只要你说的那个李科长退了收我们的钱。”
“你该不会就是那个骗子吧，骗人骗到邻居们头上了，你爸要是还在世，看他不打死你。”
说话的人很多，但因为顾忌着邻居的颜面，都相对克制。
余建国气得浑身发抖，痛心疾首：“大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收人好处从中拉关系？”
余美一下子站起来，挥舞着手：“你们别说了，别说了行不行，什么叫我是骗子，我不也是看多年的街坊领居，想给大家找点关系，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那个人。”
人群宛如流水，跟着余美从余家流了出去。
余纨纨和杜甄面面相觑。
林芬说：“这余美狗改不了吃屎，这次弄出这样的事，看她怎么收场。”
余建国大吼一声：“你也少说一句行不行。”他跺了一下脚，跟着跑出去了，边不忘打电话。
“建邦啊，你快来，大姐出事了……”
*
事实上，余美也不是成心要骗谁的钱。
不过是她一时膨胀了。
替家里找好关系，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结局是好的。她经常很久难得回一次老房，街坊领居见她最近频繁出现，再碰见时就不免会有人拉着和她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