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钟瑾缩起身子，埋怨道，“怎么不早说？”
“这么怕的？”叶淮生趁机揉了揉她的头发。
“当然怕啊，”钟瑾小声嘟囔，“班主任谁不怕。”
叶淮生笑了笑，低声在她耳边说，“等会儿进去，宋婆子问，就说你陪许昕去医院回来路上碰到我的，其他什么也不要说，有我。”
他的气息热热喷洒在耳廓，钟瑾直觉半边脸烧着了，下意识缩起脖子，“嗯。”
许昕来姨妈，半个多小时前给钟瑾发信息说跟林班长请假了，班长会帮她和宋婆子报备的，钟瑾随口跟叶淮生提了一句，没想到这人脑子动的飞快，撒谎眼睛都不带眨的。
叶淮生把书包塞进钟瑾怀里，将人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抬脚走向教室前门，还是他一贯的走姿，大摇大摆，慵懒闲散，配上那凌乱的头发和微敞的衬衫领口，想必宋婆子今天又要炸了吧。
钟瑾把书包背起来，跟在叶淮生后面。
不出所料，宋婆子果然怒了，然而看到男生身后那颗小小的脑袋时，高涨的情绪在一瞬间泄了。
随之而来的是来自全班的注视。
钟瑾的脸比那油锅里煎炸的龙虾好不了多少。
叶淮生这次倒是挺乖的，和钟瑾一起站在门口，宋婆子气消了大半，道，“跟我到办公室来，林若白，管纪律。”
林若白拿着笔和本子走上讲台桌，朝门口的两人看了一眼，他跟叶淮生私底下已经通过气了，而林若白也提前和宋婆子报备过了钟瑾送许昕去医院可能会迟到一会儿，钟瑾应该不会有事，叶淮生脸皮厚，顶多被骂几句。
宋婆子带着两人走后，班级里发出低低的议论声，话题围绕在钟瑾和叶淮生怎么回事，两人怎么一块儿进来的，叶淮生这次怎么变这么顺毛了等等。
林若白掏出手机，用课本遮挡在下面，给许昕发信息：【好点儿没？】
……
叶淮生和钟瑾跟着宋婆子进办公室。
宋婆子坐下来，看着两人，奈何叶淮生太高了，仰得她脖子都酸了，只好再站起来，敲了敲桌子，拿出了做老师的威严来，“钟瑾我知道，是陪许昕上医院迟到了，叶淮生呢？”
叶淮生双手插着口袋，站姿松垮，“我就校门口碰到她，和她一起进来的呗，”说着低低吹了声口哨，挑逗钟瑾道，“是不，小学霸？”
钟瑾：“……”
宋婆子火冒三丈，“叶淮生，你给我严肃点！”
“我好严肃的呢老师。”说着把嘴角微勾的一抹笑收起，抖着小腿，眼睛看来看去。
“我问你为什么迟到，你别给我岔开话题！”
“哦，”叶淮生懒懒道，“想迟到就迟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宋婆子暴躁不已，“你现在就跟我去政教处！”
“去政教处干嘛，还叫我再踢一次门？老师，我劝你省省心吧，”下巴指指桌上堆积如山的作业，“有这空还不如多改几道题目，还有她啊，”叶淮生目光朝钟瑾看了眼，“好学生嘛，和我这种垃圾听您这儿训话，多委屈，您还不指望着她考重点您好拿提成。”
不知为什么，钟瑾听这些话从叶淮生口里说出来，不是以前那么讨厌的情绪了，或许是因为多了一份对这个人的理解认知，忽然产生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心疼。
钟瑾忽然想到下午夏叔的那番话，阿生其实比任何人都渴望爱，渴望关怀。
他或许就是想用这种贬低自己的做法，使她免受指摘。
宋婆子想起来找钟瑾的事情，递给她一张表格，“市里有一个推优生计划，我们班我选了你和林若白，回去把表格填好，不会的地方问问林若白，你先回去。”
钟瑾接过表格，点了点头，没有看叶淮生，低着头擦过他走出去了。
经过门口窗户的时候才往里面张了一眼。
宋婆子还在训话，叶淮生背对着窗户，插着兜，站姿歪斜，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
钟瑾看了几秒，走了。
第一节下课铃声很快就响了。
钟瑾在座位上填表格，看到林若白拿着本子和笔下来，“班长。”
“怎么了？”
钟瑾指着表格上，“这个地方怎么填？”
林若白把自己填好的表格递给她，“按我这个填。”
“多谢了。”钟瑾拿过林若白的表格开始研究。
钟瑾写到一半，叶淮生回来了，钟瑾低头认真写着，笔尖在纸页上游走。
叶淮生把两颗旺仔糖放她桌上，什么话也没说，走开了。
钟瑾停下笔，看向他的背影，将桌上的糖收拢进掌心，剥开一颗红色的糖纸，放进嘴里。
甜的。
眯起眼睛，无声地笑。
陈梦和沈园园恰好站在走廊上聊人生看风景，看到了这一幕，八卦兮兮挨到窗口，对她挥挥手，“喂喂，吃糖的，出来出来。”
钟瑾放下笔走出去，被两人围住。
一个说：“晚上迟到了哟。”
另一个接口，“和叶淮生一起回来的哦。”
“叶淮生在你桌上放糖，什么意思哟。”
“是不是他准备追我家小瑾了哟。”
许昕不在，钟瑾以为自己能清净清净，显然是她想多了。
眼下这情况，百口莫辩，明眼人一看都知道的事情，就只是当着叶淮生的面没人敢碎嘴，而且叶淮生也没有对钟瑾做出很过分的行为，更没有说要追她什么的，所以很多都只是八卦人士们的臆测。
“我今天差点跟人吵了，”陈梦说道。
钟瑾抬起眼皮，“谁啊。”
“二班那几个女的啊，说叶淮生最多玩玩你什么的，叫人听着一团火。”陈梦义愤填膺，“她们眼睛都是瞎的吧，真要玩的话，怎么没听说他以前玩？”
沈园园宽慰，“激动伤肝，动了胎气可不好。”说着摸了摸陈梦的肚子。
陈梦：“相公，银家好委屈嘛。”
这两人又要开始演戏了。
钟瑾转过身，两手扶在栏杆上，面向对面普通楼，目光一顿。
叶淮生好像在对面，五班门口，旁边是蒋小明和蚊子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生。
他似乎看到她了，隔的远，看不清表情，钟瑾还是被震了一下，马上扭过头去和沈园园陈梦说话。
钟瑾：“你们可能不知道，叶淮生有个前女友，他只是在我们学校没交女朋友。”
沈园园和陈梦张大嘴巴，“真假的？”
钟瑾没说话，目光似有若无地朝对面望去。
我也希望是假的。
她心想。
上课铃声响了，嘴里的甜味淡去，舌尖变得有些苦涩。
钟瑾随着人流走进教室。
不知道叶淮生这节课会不会来。
第36章
周一集会排队, 十二班旁边是有“终极一班”之称的高三一班，是全年段最差最乱的班级, 考不上大学以及打算考大专的同学全部都在这个班上。
钟瑾站第一排，认真听校领导老师发言，从一班传来窸窸窣窣的骚动声, 夹杂着几声笑。
这种阵势也是习惯了的, 一班那群人都这样, 即便班主任老师站在旁边也能肆无忌惮开玩笑。
钟瑾好奇地转过头看, 发现大家都在看后面, 站在一班前面的一个男生说道, “生哥惨了，被校长盯上了。”
“看着不像被盯上的啊，校长大大看着挺慈祥的啊。”一个女生道。
“那就是被拉着谈人生, 一样惨。”
另一个女生说, “校长又穿布鞋。”
“西装配布鞋，咱们高中部的特色你不知道？”女生旁边的男生接口道。
女生呵呵道：“你可别笑死我，难看疯了。”
另一个接口道, “人家布衣元帅，咱是布鞋校长。”
“……”这话没法接。
十二班也开始骚动不安了。
“钟瑾, ”昨天姨妈痛的要死不活的人今天满血复活, 许昕拍拍钟瑾的肩膀, 凑她耳边轻声说，“校长跟你老公旁边聊天呢。”
钟瑾害臊，顺势拧了一下许昕的腰, “谁是我老公，你别乱说。”
嘴上这么说，目光悄无声息地偷溜到后面去，可惜叶淮生站队伍最后一排，她看不到。
一班那几个还在小声议论着。
“生哥以前从不来开集会的，今天什么情况。”
“昨天我们几个晚上去开黑，五班那个说漏嘴的，生哥最近好像交女朋友了。”
“谁啊？钟瑜吗？”几个女生又兴奋又失落。
“人校花昨天说不追了啊，你们不知道哇？”
“不是追到手了才不追的嘛？”女生们说。
校服里面穿了一件黑色T恤衫的男生激动的语气，“集会结束你们自己上学校论坛看去，都被刷上榜首了竟然都不知道。”
“生哥女朋友谁啊，不是校外的吧？”
黑色T恤男生目光有意无意看过来，在钟瑾她们这边打了个停，很快折回，笑道，“生哥说还没追上，不让说。”
“几时候见生哥这么低调了？”
“谁啊，生哥出马都追不上，厉害厉害。”纷纷好奇。
“还用说，肯定是哪个学校的女神呗，反正我不知道。”
“说半天原来你都不知道。”
“那还说屁啊说，吊人胃口，我要打人了。”
一群人扫兴不已。
钟瑾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
全程听完对话的许昕下巴搁她肩膀上，语气暧昧的很，“嗨我说你家那位还挺护着你的嘛。”
什么你家我家的，这个臭许昕！
钟瑾正要反驳她的话，转头看到宋婆子从后面走上来，正要提醒许昕站好已经来不及，宋婆子几步走到她们旁边，低声呵斥，“许昕，你没脚还是没手，非要抱着钟瑾才站的好？”
惹的周围都笑起来。
……
校长和叶远安是校友和朋友的关系，论辈分叶淮生还得叫他一声叔叔。集会的时候，校长每次都在高三排队的这块地方转悠，叶淮生那高个儿鹤立鸡群独树一帜，站哪儿都异常扎眼，教人想不注意都难，站在队伍的末端，和隔壁一班站在最末尾的那几个草包聊着天。
宋婆子和一班的班主任没法管他们，只好任由着去。
校长亲自走过来，那几个草包胆子再大也都有所收敛了，回到自己班级的队伍里去。
“今天这么老实。”校长拍了拍叶淮生的后背，
“没办法啊。”叶淮生双手插校服口袋里，目光落在最前排的那个人身上，低头笑了下。
校长感觉今天叶淮生特别甜。
叶淮生虽然不爱学习，却不是一无是处，别的擅长的地方很多，脑子也聪明灵活，私下里，校长和叶远安说过好几次，只要阿生能沉下心来做一件事，一定有出息。他碰到过的差生太多了，阿生这样的是可造之材，不能就此放弃了。
叶远安也是拿这个唯一的独子没辙，很大原因是日趋恶化的父子关系长期得不到改善，他虽然爱儿子，但方式不对，在叶淮生最需要的时候忙于工作，再娶之后将更多的精力心血投入在新家庭上，以及后母的插入，父子关系从此疏远，也导致了叶淮生现在的性格。
叶远安知道问题，却不知道问题的源头出在哪里，更不知道如何解决。明明是商业战场上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王者，在面对家庭关系上却一筹莫展。
“市运会和校运会下周陆续开始了，体训队那边王老师跟我说了好几次，都坚持好几年了，还有篮球队，说退就退了，不觉得可惜吗？”校长是真的替叶淮生感到可惜，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知道他不在乎这种为校争光的荣誉，但也不能这么任性，说不干就不干。
叶淮生抿着唇，目光定在前排，从他的角度刚刚能看清钟瑾的背影。
乖乖巧巧的，跟只小白兔似的。
“精力有限。”淡淡吐出四个字。
校长清楚叶淮生的个性，不想让人知道的，即使被撬开嘴巴也没用。
果然，这人还是那种让人看了很窝火却又拿他无法的表情，低头看了眼校长脚上的布鞋，打趣道，“你这鞋子时髦。”
校长抬脚看了看自己的时髦布鞋，笑了笑，“这学期十二班上，你可给我安分点儿，出了事情别说我没警告你。”
“怎么？出了事情您还送我去警.察局不成？”
校长指指他，“记住我的话。”
叶淮生勾唇，似真似假笑了笑，懒声开腔，“记住了。”
目光却又落去了前面。
记住了。
才怪。
……
集会结束回教室还有几分钟时间，宋婆子争分夺秒，言简意赅：“我抢占大家几分钟，说几个事情，刚才集会的时候大家都听到了，这个月两个任务——”
不等宋婆子说完，下面插话道，“运动会。”
宋婆子白了眼插话的男生，“就知道运动会，又可以玩了是吧？”紧接着又说道，“运动会过后就是月考，我希望…….”巴拉巴拉没完没了。
许昕托着脑袋又要睡过去了。
然后忽然听到宋婆子说“运动会参赛报名我交给林若白安排”，瞌睡虫跑个精光，凑过脑袋对林若白说，“班长，我先报名，趣.味运动！”
全班的目光看向她来，许昕吐吐舌头。
林若白转过头，看了眼许昕，“你没听宋老师说趣.味运动取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