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璟淮不是说他很快就会回来了吗？难道行程又延迟了？
一开门，虽然已经是预知的黑暗，但她还是敏感地看到落地窗边有红色的光点，一闪而逝的不明显。
唐璟淮背对着她站着，整个人几乎融入夜色中，只留给她一个背影的轮廓。
姜绾楞在原地，她之前都没见过唐璟淮抽烟，见他抽烟有些不习惯，何况他怎么会突然地抽起烟来。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声，唐璟淮转身，大步地朝姜绾走来。
他停在她的跟前，距离不远，但也不像平常那般的亲近，身上也带着凉意，应该是在外面的阳台待了许久，也带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覆盖了她周身所有的气息，张扬肆意地包围着她。
太不像平时的唐璟淮了。
姜绾并不喜欢烟草的味道，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唐璟淮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望入她的灵魂深处一般，带着他极为强烈的气息。
“在巴黎玩得开心吗？”
姜绾听到唐璟淮问道，声音低沉沙哑。
明明想要克制，但怎么也克制不了，姜绾抬眸对上他布着血丝的眼睛，声音薄凉，表情嘲讽，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着他的，“我开心的话，你开心得了吗？”
“你说什么？”
“唐璟淮，喜欢我是不是很累？”姜绾的声音变了变，呼吸也是急促起来，“是不是每次我一和房子遇待在一起，你就胆战心惊，胡思乱想；是不是我每次和你说我喜欢你，你从来都是不信的……”姜绾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了出来，“你是不是恨不得代替陈曦分分秒秒待在我身边监视着我？唐璟淮，你告诉我啊。”
听到姜绾说到最后，唐璟淮眼底暗流涌动，只剩下一片灰色。
越是用尽力气的爱情，最后越是脆弱。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来得这样快。
快得让她毫无防备，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只能睁眼看着。
她也不想的，忍了两个月，对着他的情绪在今晚全面崩溃。
第56章
灯光昏暗的走廊里, 陈曦背靠着墙壁，有些颤巍巍地看着她眼前的人。
身后的墙壁，是会所为了营造格调而重新粉刷过的暗红色，更是隔着明确的距离挂上了一幅幅镶嵌着油画的相框，突如其来的力道压着她靠上相框的边缘，烙得她后背生疼。
身前的人已经将手伸到了她的脖子上, 逐渐地用力，她能感受到氧气的稀薄, 生命在体内慢慢地被流失, 他对着她，目眦欲裂的模样有些恐怖，声音暴躁中夹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阴冷，“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每个月给你的钱还不如喂狗，我是冤大头吗？我的钱就这么好赚？”
顾家是有名的豪门之家，势力盘根错节, 遍布军政商, 而顾让, 顾家的小公子, 演艺圈最为炙手可热的新星, 走在路上就是让人千呼百应的对象。
人前, 他唇角含笑，气质温润，是粉丝眼中举手投足礼貌皆宜的绅士偶像, 但也只有身边足够亲近的人才知道，他的性格暴虐不堪，阴晴不定，一切全都只是伪装。
好比此刻，在那种所谓的聚会里，她受不了身边那人的动手动脚，拿起桌上盛满红酒的酒杯泼到了一张肥硕的脸上，惹起了顾让的不满。
她是艺人助理，不是陪酒小姐，偏偏又签订了保密协议，关于顾让的事情，一分一毫都不能向外界透露。
她从前就知道，顾让有病，病的不轻。
有脚步声在耳边不轻不重地响起，距离越来越近，呼吸已经接近困难，但她还是清晰地听到来人的声音，“顾公子，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不太好吧？”
顾让冷哼一声没说话，手上的力道在放松，但还是紧紧地箍住她的脖子。
陈曦看着眼前那双极致冷漠的眼睛，一直没开口说话，没求饶，她在等，也在赌。
她看到顾让扭头看了过去，也用余光去瞟，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顾让的手一松，她便直接跌倒在地，喉咙如火中烧一般的难受，让她止不住咳嗽。
“你被解雇了。”她听到顾让凉薄的嗓音，抬头便看到他半带着嫌厌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抬脚离开。
明明时宜不合，陈曦还是放任自己哭了出来。
他什么都知道，却总是要这样羞辱她。
空气安静了几秒，有陌生的气息逐渐地靠近，那人拉着她的手臂让她得以站起来，至此，她也才看清那人。
唐璟淮，近两年蹿红的流量小生，外形俊朗，演技了得，拿了不少国际国内大奖。
待她站定，唐璟淮便放开了陈曦，也和她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才开口说话，“我正好还缺一个助理，你有没有兴趣？”
她并不想回到之前的那种生活，迟疑了许久还是选择接受唐璟淮的提议。
他并不像顾让，表里如一，待人温和，甚至下了戏，手里也都是拿着剧本在研读。
一次意外，唐璟淮唯一一次发的脾气，她知道了唐璟淮的秘密。
姜绾，国内一线花旦，脸可伤人，性情高冷，娱乐圈的不少男星当众表白姜绾，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唐璟淮会对姜绾怀有心思。
她鲜少看见过唐璟淮身边有异性的出现，她甚至怀疑唐璟淮是不是出.柜了？
她感谢于唐璟淮这几个月来的照顾，所以在唐璟淮得知姜绾助理职位空缺，让她去应征的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如唐璟淮预料的那样成为了姜绾的助理。
相处后，她才发现姜绾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高冷，生活中的她也如同那个年纪的女孩一样，至少对她，姜绾是将她当做妹妹来看待的，对此她能感觉得出来。
但她还是选择向唐璟淮传递姜绾的消息。
后来，她便跟着姜绾去了国外，也认识了她在国外的朋友乔声声。
国外的冬天来得比国内的早，入了月末便下起了小雪。
姜绾穿着黑色女士衬衫，宽大的衬衫露出了精致的肩胛骨和锁骨，披散着栗色的大波浪卷，高冷中带着性感，张着五指挡在脸前，指间中可见微微的笑容。
她知道乔声声要回国了，姜绾是在和乔声声拍照。
姜绾的背后是悬挂着的弯月，清冷如斯；身旁是声色犬马，喧闹嘈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但又无声地撩人。
她跟在姜绾的背后，突然地就看到了不远处隐在人群中的唐璟淮。
后来，她跟在他们后面，眼睁睁地看着唐璟淮背着醉了酒的姜绾走了一路。
他背着她走回了酒店，她也跟着走了一路。
醉了酒的夜晚，她本来以为一切都会顺利地进行着。
男人，不就是那样吗？
可唐璟淮从浴室走了出来，让她进去帮姜绾擦身体，帮她换衣服。
她过去的人生中被骄纵长大，从没有如此地照顾一个人，可那天，她做那些事做得心甘情愿。
待她处理好，唐璟淮便抱着姜绾出去，将她放在床上，动作轻柔，深藏痴念。
在唐璟淮俯身，不紧不慢，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姜绾，额头，眼皮，鼻尖，嘴唇，再渐渐地往下。
她甚至都感觉到空气不寻常的燥热，但唐璟淮没让她走。
房间里什么动静声都没有。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姜绾明天还有动作戏，陈曦忍不住回头想去提醒唐璟淮，但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看到唐璟淮的喉咙微动，黑发濡湿，额头冒出的汗顺着脸廓往下，是极力忍耐下的表现。
他咬了一下姜绾白嫩的脚背。
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在那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没有用。
于是她放心了，走出去带上了门。
唯一确定的，唐璟淮不会伤害姜绾，哪怕伤害他自己，也永远不可能会伤害姜绾。
第二天，她若无其事地询问姜绾，果不其然，她什么印象也没有。
跟在姜绾身边的这三年里，她陪着姜绾待在美国，照顾着她的起居，也向唐璟淮不定时传递姜绾的消息。
她也看着唐璟淮这三年里如同隐形人一般在姜绾身边出现，总是站在遮蔽处看着姜绾，纾解思念，却并不上前。
明明她昨天才刚刚告诉他，姜绾和组里的一个男演员走得比较近。
在美国拍摄《生死战》的时候，男主角是个本土乃至世界都有些名气的演员，年长姜绾十余岁，大概是从他身上体会到了被关爱的情感，姜绾对于他的接近不像对旁人的排斥。
她替唐璟淮担心，所以她时不时地在姜绾面前说起那个男演员不太干净的私生活。
那是她第一次说起别人的坏话，之前哪怕在厌恶一个人，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知道唐璟淮在等待一个机会，旁人介绍或是同台相识的场景太过稀疏平常，姜绾不仅不会上心，甚至不会给唐璟淮一丝接近的机会。
她想，这么多年，该等够了，机会也该来了。
她没有一刻这么地冲动，迫切地希望唐璟淮能和姜绾在一起。
所以在姜绾筹备回国，让她订酒店的时候，她便知道机会来了。
她之前跟在唐璟淮的身边，知道唐璟淮的习惯，自然也知道这是姜绾最常下榻的酒店和酒店房间。
唐璟淮每次来美国看姜绾，回去总会在那间房间待上一晚。
只是还是出了点意外，姜绾提前了一天回国，而据她所知，唐璟淮在看到姜绾和那人走得近，昨天便好像回了国。
但似乎连老天都在帮唐璟淮，他们还是在酒店遇到了。
酒店的记者也是她安排的，她只是向他们透露可能会有大新闻，暗指流量与花旦酒店密会，也没想到他们提前两天守在酒店门口。
后来，她便如同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唐璟淮入戏，他们参加了综艺的拍摄，再后来，姜绾也入了戏。
他们在一起了。
但她知道还不够，所以她总是会不经意地在姜绾的面前提起唐璟淮的好，同为女人，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姜绾眼底的光因为唐璟淮再慢慢地变亮，最后因他而亮。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了，但她意外地接到了唐璟淮从国外打过来的电话。
他问姜绾在哪里，做些什么。
姜绾去电视台拍摄一档节目，并没有叫她随行，她也不知道，随即便打给司机，跟着他在姜绾说的聚会地方等着她。
她看到房子遇了，忍不住开口向姜绾询问。
她知道喜欢一个人很久很久是怎样的感觉，放不下，想起来心都会痛，她不知道，姜绾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姜绾的声音。
“陈曦，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唐璟淮关系这么亲近了？你好像特别关心我和他的事情？嗯？”
“我记得，你好像给他当过一段时间的助理？”
她之前应征的时候没提过这件事，但她知道姜绾应该去查了。
也是，姜绾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没有那么蠢。
或许是因为唐璟淮的原因，她适当的装蠢，然而，在今晚破灭了。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姜绾破解了唐璟淮房门上的密码，走进了盛满秘密的房子。
四面的墙壁，贴着的，不留缝隙的，全是她的照片。
从什么时候呢，一面的墙壁上，是她穿着校服的样子，昭然若揭。
各种各样的，鲜动的，高冷的，聚会上，片场里……
她看着姜绾一脸震惊的样子，慢慢地合上眼。
什么也藏不住的，什么也不应该被藏住了。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是残忍且心酸的。
这一切，姜绾有权知道。
唐璟淮所做的一切，到最后只会压得姜绾喘不过气来。
他监视着姜绾，全部所有，想要控制姜绾的一切，人身，情感。
她毫无所知，而他早已病入膏肓。
第57章
天边泛白, 阳光穿透云层，姜绾洗漱完，整理好自己，拎起在客厅里放了一晚上的行李箱，直接出门。
关上门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着的门, 眼神复杂。
昨晚的对话仍历历在目，现在想想都还会有些难受。
“和我在一起, 你真的开心吗？我不想你活得那么压抑, 你对我有什么想法你说出来，你在意房子遇，那你和我说，我可以尽量避开他，而不是你对我毫无信任，对自己毫无自信，这不是我认识的唐璟淮, ”她顿了一下, “我不喜欢你这样。”
归根到底, 是他们之间存在隔阂, 凭着一时的冲动在一起, 没有将问题摆上台面上说清楚, 之前隐藏得深了，但终究还是有爆发的一天。
她不希望唐璟淮变成这幅样子，哪怕心里记挂着她, 他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就算和她在一起，房子遇也永远是他心头上的一根刺，他会恐慌，会怀疑，复杂的情绪交织往往容易将一个人逼疯。
何况，就算知晓她的一举一动，她做了什么和谁讲话，这是她的生活，她在晚上能睡得香甜，可她想，唐璟淮怕是连睡都睡不着。
他眼底的血丝和眉心的疲倦太过难以忽视。
她也不想最后，唐璟淮对她只剩下了疲惫感和对自我的厌弃。
“不喜欢？”唐璟淮逼近了一步，声音有些低，“是不喜欢和我在一起还是不喜欢我？”
姜绾没回答，也没去看唐璟淮，低着头，落在唐璟淮眼里却是不言而喻。
看，她现在连说话都不想和他说了。
他闭了闭眼睛，还是强迫自己问出口，“姜绾，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
不等姜绾说话，唐璟淮俯身抱住姜绾，“绾绾，我爱你，别离开我，你喜欢我什么样，我都可以改的。”
别离开他，不要离开他，要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从他喜欢上姜绾的那一刻，从他偷拍姜绾的那一刻，从他让人将姜绾的生活状态拍成照片定时发给他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正常的唐璟淮了。
他做这么多，求的不过是一个姜绾。
她明明都答应了永远和他在一起，说什么都不可以反悔。
“我不喜欢你现在和我说话的样子，我不喜欢你把我看得太重，我不喜欢你因为我变得不像你自己，”姜绾抬头，音量猛地拔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