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拿出来吓唬方之平的话,但他越说就越觉得有道理,买什么样的玉器古玩需要花这么多银子,再说谁会为了几个摆件就把祖上传下来的温泉庄子卖掉。
这脑洞开的,方之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京城就这么几家赌场,基本上都是熟人熟客,如果他爹真在那边输了这么多银子的话,他这边还能收不到消息。
“这样,我抽时间去找爹聊聊,你先别急,说不定里面有什么误会。”方之平无奈道,赌肯定是不可能的,为了买古玩玉器而卖掉庄子也不太可能,这里边肯定有误会。
方之铭就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了,只要弟弟愿意出面,别让他爹这么糟蹋家业了就成。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方之铭给打发了,这事儿根本就经不起推敲,若是方之铭有心的话,还不如父子俩敞开了好好聊聊呢。
三个人谈话的时候,靖嘉就已经避开了,所以并不知道他们这大半天聊了什么,方之平只说了长生要准备考秀才的事儿,平时休沐的时候会拿文章过来让他看看,至于他爹卖庄子的事儿,没搞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说了。
不过虽然说了要抽时间去找他爹聊聊,但方之平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这个功夫,跟着皇家围猎用了十几天的时间,兵部那边的事儿都积到一块儿去了,没有四、五天事忙不完的,总不好为了私事耽误公事,所以等方之平去定安侯府找他爹的时候,已经是当月的二十二了。
父子俩是在方道如的书房见的面,里面照例是摆着琳琅满目的古玩玉器,好看是挺好看的,但方之平对这个一点研究都没有,也分不出真假来。
“哼,是方之铭叫你过来了。”方道如一脸不高兴的道。
都连名带姓了,看来是挺生气的。
方之平笑道,“还不能是儿子想你了,过来看看。”
“油嘴滑舌。”方道如板着脸评价道,不过语气却柔和了很多。
方之平‘嘿嘿’一笑,就知道他爹吃这一套,接着撒娇道,“您老人家干嘛跟我们一般见识呀,对不对?”
“啧啧。”方道如满脸的无奈,“多大的人了,若是让你那些下属看见的话,眼睛都能掉下来。”这都马上要三十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在爹面前,我可不就是小孩子嘛。”方之平笑嘻嘻的道,撒娇不分年龄,只看对象。
“行了行了,不就是想问西郊那个庄子的事儿吗?”说起这个来,方道如就是满肚子的火气,合着在长子眼里,他就是为了自己的爱好不顾祖宗基业的那种人,见劝不动他,便把之平也拉过来了。
“爹消消气,我们都知道这其中有误会,但你得给我们说说呀,不然我们也不放心不是。”方之平劝慰道,看这样子肯定是有内情无疑了。
方道如板起脸,满心不愿,活了大半辈子了,临了一个破庄子还得跟儿子交代,“那庄子让我送人了,没有卖掉了,这答案你满意了?”
“您看您跟我发什么火呀,不管是送人了还是卖了,那都是您自己的东西,我们做儿女的管不着,这不就是问问而已嘛。”方之平好声好气的道,他过来就是想解开爹和大哥之间的误会,可没想管着他爹怎么处理自己的产业。
“哼。”方道如撇了撇嘴,他当然知道次子也没有把眼睛盯在自己的私库上,真正盯着的人是长子,他这边刚刚把庄子送了人过了户,还不到两天的时间呢,方之铭就知道了,说是朋友告诉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肯定早早都盯着呢,是怕他私底下分给别人。
若是这庄子真的是被他给卖了,或者为了别的什么事儿给送人了,那也就罢了,他还不至于这么寒心,因为本来也就没多少父子之情,但这庄子他是为了长生才送给别人的,他求的事还没办好呢,这边长子就开始气冲冲的找他算账来了,是个人都寒心。
“爹你别不说话呀,送人就送人了,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咱可不能怄气,对身体不好。”方之平劝解道,送就送了,又不能要回来,再说他爹手里就是再松,也不会平白无故给人送一庄子,肯定是有事求着人家了。
这事儿的关键根本就不在庄子上,而是他爹跟他大哥两个人得解开心结呀,哪能因为一个庄子就闹掰了,让外人笑话。
方道如心里憋气,他本来就不是爱解释的人,所以长子气冲冲的过来问的时候,他就干脆应了对方的话,承认自己是把那庄子给卖了,但是没想到长子居然还把次子拉过来当说客了,真把他给当成老纨绔了,再不把话说清楚,可能明天宋氏都得过来。
“等你祖母的孝期过了以后,长生就该成婚了,我这不是想着在他成婚之前给他找个师父嘛,哪怕是不管事儿,有这么个名义也是好的。”
当年之平读书的时候,他是写信给了王宗元,让他帮忙照顾着,当然最后拜师是之平自己的本事,如今长生虽然读书没有他叔叔有天分,但毕竟是侯府的嫡长孙,他百年之后,这一脉才是侯府的嫡脉,到长生的时候,爵位是拿不出手了,就只能指望着能不能通过科举入仕,不说为家族打下一份基业,起码要保住祖宗留下的这些东西,别被人占了去。
有个出身清流的师父,也能让人高看一眼,之后走仕途轻松不说,也不能让长生未婚妻那边给压过去,别以为有个在翰林院当差的哥哥就了不起,长生不仅有正三品的叔叔和身为长公主的婶娘,想拜清流为师也是很容易的事儿。
“这事儿您怎么不跟大哥和长生说呀,让他们提前高兴高兴。”就不会闹出这误会来了,有个出身清流的师父的确是好处多多,也是难为他爹费心了,连西郊的庄子都舍得拿出来。
“事儿还没办成呢,有什么好说的。”早在长子怒气冲冲过来的时候,他就后悔去办这事儿了,都是被梅家刺激的,一个正六品的翰林院小官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娶了三品大员的女儿,那也不代表日后就能飞黄腾达了,还敢在他们侯府耍威风。
“您就是嘴硬心软,办都办了有什么不好说的,您要是不想说的话,待会我去说,好事干嘛藏着掖着。”方之平好笑道,大哥还指不定怎么开心呢,毕竟爹劳心劳力,还把庄子送了人,都是为了给长生找个师父。
方道如又是一声冷哼,他要是再办这种吃力不好讨好的事儿,就把脑袋摘掉了当球踢。
第122章
既然知道是个误会了, 方之平安抚了他爹几句, 就赶紧去找长兄把话说清楚,这事儿弄的, 他都替他爹委屈。
“所以爹是为了给长生找师父,才把那庄子送人的?他怎么不早说呀,早说不就没这些事儿了, 我过去问的时候,他非但没跟我说实话,还一口咬定是自己把那个庄子给卖了!”方之铭抱怨道,这折腾劲儿, 早说的话他何至于把之平叫过来。
这下好了, 为了长生把西郊那个庄子搭进去的事儿, 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不管能不能成,都得算在长生和他身上, 以后分家产的时候指不定要说什么呢。
“爹肯定是想把事情都办好了,再跟咱们讲,他老人家一番好心, 你就别抱怨了。”方之平加重了语气道,老爷子自己的事儿都没这么折腾过,却为了长生的事儿跑前跑后,连祖父留下的庄子都搭进去了,结果不知道情况的时候怀疑,知道了情况以后又埋怨, 有这么给人当儿子的吗。
方之铭注意到弟弟语气不好了,讪笑道,”是我误会爹了,待会儿就过去给他道歉,对了,给长生找师父这事儿办的怎么样了?爹有跟你说吗?”
温泉庄子都搭进去了,事情就算还没办完,那也得进行的差不多了。
“这我哪知道,你还是去问爹,顺便也跟长生说一声,别再误会下去了。”否则,老爷子的心真该寒了。
“是是是,你说的是。”方之铭理亏道,他是真没想到爹会这么做,毕竟几个儿子他也没怎么管过呀,到了孙子这儿反倒上心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隔辈亲’。
“行,那我就先走了。“方之平告辞道,实在没心情留下来用膳了,老爷子平日里是寡言了点,但要是方之铭能好好的说话,老爷子还会不把事情说明白,谁愿意做了好事还背锅,肯定是方之铭当时先入为主,说话的态度不怎么样,惹恼了老爷子,这才闹出了这么个误会。
方之铭急着去他爹那儿问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所以也没挽留,起身把弟弟送出侧厅以后,就直接到老爷子的书房去了。
“爹,我没把事情弄明白就冲您乱发脾气,是我的不对,爹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儿子一般见识。”方之铭腆着脸笑道。
方道如这会儿气还没消呢,一副‘没看见也没听见’的样子,自顾自端详手里的甜白瓷,貌似要把它的纹理、质地全都了解明白一样。
方之铭不放弃,长鞠一躬,“儿子真知道错了,您就原谅我。”
见她爹还是没反应,方之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儿子错了,您怎么罚我都成了。”
方道如没想到长子会来这么一招,赶紧把手里的甜白瓷放桌子上,抬头道:“赶紧起来。”这无赖劲儿,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方之铭挠了挠头,憨笑着站起来,“您原谅我了,那我就放心了。”这一页就算是翻过去了,往后可就别再提了。
自己的亲儿子,你能拿他怎么样,就算是他胡搅蛮缠,方道如除了忍着也没别的办法,真是一报还一报,当年他爹在世的时候,他也总是气的他爹牙痒痒,恨不得揍他一顿才好,只不过作为侯府的独苗苗,他爹舍不得动手罢了。
“行了,有事儿说事儿,别整这些虚的。”方道如不耐烦道,装的跟傻小子一样,内里算计的比谁都多,他哪能看不出来。
方之铭嘻嘻一笑,顺手去角落里拿了个绣墩过来坐下,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我听之平说,您打算给长生找个师父,怎么样了?定下来了吗?是哪一位?”
这要不是自己的亲儿子,方道如得立马叫人把他给拉出去,合着过来道个歉是顺带的,主要还是想问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等着呢,看看长生这回能不能考中秀才,若是能的话,这事儿就稳了,若是不能,少不得还得往里搭东西。”他找的事前任礼部右侍郎顾向云,人家虽然已经致仕了,手里头又缺银子,但还没沦落到需要收一个童生做徒弟的程度,更何况长生可都快二十岁了,他们这些文臣向来爱面子,哪拉得下脸来呀。
“那这事应该十有八九了。”方之铭满是信心的道,又搭进去三年的功夫,长生若是这次还不能考中,那以后大概也不需要接着考了,反正也考不中。
“爹找的事哪一位啊?您跟我说说,我心里有点谱。”如果是吏部尚书就好了,正好是梅文清岳父的顶头上司,要么说吏部的人金贵呢,人家是六部之首,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务,一样都是左侍郎,一样都是正三品,梅文清的岳父就要比之平的官位有分量。
方道如可不知道长子想到什么美事儿,他一个超品的侯爷,却一年到头连朝堂都去不了,就知道勋贵这边落没成什么样了,长生也没多少读书的天分,便是用银子砸,人家清流那边也不一定能有人答应收徒。
他找的这位也是已经致仕了,家里是三脉单传,专出文弱书生,年近四十岁的时候,才得了一个儿子,身子骨病殃殃的,平时倒是不用药养着,但也劳累不得,读了几年书,没读出什么门道来不说,还养成了附庸风雅的毛病,可劲儿的往里砸银子,顾家虽然底蕴深,但是家底不厚,哪儿经得起这么花,但偏偏顾向云就这么一个儿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宁可自己过得清贫些,也不能亏了儿子,所以他才有把握跟人家说这个事儿。
“前任礼部右侍郎顾向云,怎么着,够不够格做你儿子的师父?”方道如冷嘲道,之平当年读书的时候哪有这么麻烦呀,关键是他这劳心费力了,也没落着什么好。
礼部右侍郎,还是前任,方之铭能满意才怪了呢,就不能给他儿子找一个没有致仕的,以后做官也好有个师父护着,再说礼部那地方还不如之平的兵部,摸不着权也摸不着财。
不过心里再怎么不满意,刚刚才给他爹道了歉,方之铭总不能再把人给得罪了,只能违心道,“顾大人呀,挺好的,挺好的。”他还不知道顾向一云是哪一位呢,好什么好。
“爹您跟他怎么认识的?平时也没见你们来往呀?”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好不好,再说听都没听过的名字,想来也没什么本事。
方道如冷哼了一声,“在古玩街认识的,一起下过几回馆子。”所以有个爱好有什么不好,要不是喜欢淘换这些小东西,他上哪儿来这么一个现成的人给他孙子当师父。
方之铭讪笑,“那还是挺有缘分的。”
是挺有缘分的,两个人共同相中过好几件古玩玉器,但是他能爽快的拿银子把东西买下来,顾向云就不行了,做了大半辈子的官,老了老了还得给儿子省钱,活个什么劲儿。
不过这些事儿方道如就不耐烦跟长子说了,他心里的火到现在还都还没下去呢,实在不想往下聊了,“先去敦促长生读,把秀才的功名拿下来才是首要的事儿。”他可不想再拿东西去求人家,老脸都没了。
这话说的是,别这边师父都准备好了,那边长生还是没考中秀才,平白让人家笑话不说,还得往里搭东西。
方之铭觉得自己可以把手头的事儿放一放,什么宴会、邀约都不过去了,就专心在家里盯着长生读书,实在不行,他们爷俩就搬到状元府去,有问题也好就近请教之平。
“你祖父可都已经安排好了,西郊的庄子都给人家了,好好考,一定得把秀才的功名拿下来。”方之铭拍拍长生的肩膀道,可千万别再让他失望。
长生抿了抿唇,肩膀上似有千斤重一样,他比任何人都想考中好不好。
“你弟弟也不是块读书的料,打小儿就连坐都坐不住,光想着出去玩,让他读书也就是识几个字而已,咱们府里以后就指着你了。”方之铭接着道,这个‘弟弟’指的自然是长寿,其余的庶子,他还没有这么多精力去管,以后饿不死就行,不出他们有多大的出息。
“爹,我明白,我会好好读书的。”长生赶紧道,再往下就该举二叔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了,说二叔当初的条件还不如他呢,人家都能考上状元,然后再说说祖上的荣光,这一套他都能背下来了。
被打断了,方之铭也不恼,反而鼓励道,“有问题就跟爹说,不然去问你二叔也成,要是觉得咱们两边儿离得太远了,爹就带你去状元府住几个月,问问题也就用不着等到休沐日了,想去走两步就能去。”还得状元府和长公主府离得这么近呢,不然那么好的地段,找个邻近的宅子住下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