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自己做不到了,她没法做到最初入宫的自己,没法做到在西塞答应连泽虞的那个自己,那个只因为能离他这么近便满心充实而欢喜的自己!
那边静妃却道:“娘娘,怎么能让臣妾们先挑呢?怎么也应该太后娘娘先挑啊!”
皇后便笑道:“还用你说么?本宫已经送去了一匹紫色暗金凤纹的南绣丝缎,还有一匹缂丝拈银丝的淡金色料子,太后娘娘总说自己年纪大了,其实哪算老啊,总要穿那些暗色的,这回本宫便做了主,替太后娘娘挑了这两匹送了过去。”
贞妃便温柔的点点头道:“娘娘的眼光定然是好的。”
旁边照应的太监按照她指的那匹,转了转轴儿,扯开来,贞妃反而往皇后身上比了比,道:“娘娘也不要总穿那些明黄暗黄的,臣妾看这匹橙色的就极好,又明艳又大气。”
皇后笑道:“本宫就听你这妮子的!”
商雪袖看着笑语晏晏的静妃与贞妃,她们并没有什么特别难过的样子,仿佛这里奇怪的只有她一个。
她抿了嘴,若演戏,谁又能演的过她呢?只是她原先就格格不入,如今也不耐烦学成静妃、贞妃的样子,那就继续格格不入好了。
这会儿贞妃已经挑了浅紫色银白色云纹和浅天青色的的料子,而静妃却拿了玫红和粉色的两匹,都是喜气洋洋的,又不免有些得意。虽然料子足有几十卷,可大多是和她们调的同个色系,再选难免撞了色。而除此之外的却只适合上了岁数的夫人太太们穿着了。
商雪袖并不在意,指了一卷儿宝蓝色和全白的缎子,道:“那臣妾就随便拿这两匹好了。”
贞妃轻轻皱着眉头,柔声道:“这两卷颜色不太好呢,不然的话,嬉妃妹妹,我跟换你一卷可好?”
“不必了。”商雪袖连句“谢谢”都懒得说,直接对着皇后道:“多谢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既然已经挑得了,若无其他事,臣妾便回去了。”
齐淑笑道:“没什么事儿了,你回去吧。”
“娘娘,”商雪袖起了身,嘴角微扬,道:“宫里既然进了人手,尚衣监的绣娘和制衣太监,应该不缺吧?臣妾需要两个手艺好的。”
齐淑愣了一下,她这是第一次看见嬉妃如此张扬,过了一会儿才道:“自然不缺,再说既然是尚衣监的,哪会有手艺不好的?回头本宫差人去你那儿供你差遣。”
萍芷看到商雪袖身后的太监抱着的这一蓝一白对比强烈却毫无亮点的料子,脸都绿了,一路上一直都在愤愤不平,又看到商雪袖并不说话,不免猜测着嬉妃娘娘这还是在难过,不禁小声道:“娘娘,您还生气么?”
商雪袖便抬头看了看狭长的、红墙围起来的过道上方天空,平静的道:“本宫不生气……只是,无聊了。”
就这么着,又是十几日过去了,以前因为长春园景儿好,也在这里挑选过进来的秀女,可现在长春园已经成了嬉妃的住所,就不能够再设在此处。虫不老说今天的第一更,0_0距离过年越来越近了~好久没求收藏、订阅和推荐票了~打滚求~~~
第275章 天真的斗志
到了预先挑好的良辰吉日,皇后叫人将高台和彩棚搭在了御花园,那里离钟粹宫也近,太后娘娘来去更为方便。
一群正值妙龄的女孩儿在长廊里面排好了队,虽然不敢大声喧闹,却难免传来一阵阵呖呖的娇声。
萧太后脸上便笑出了皱纹,拍着旁边齐淑的手道:“宫里进了女孩儿,气氛都不一样了,本宫都觉得年轻了几岁。”
她身上穿的正是齐淑帮她挑的料子做的一套衣服,的确比平时的衣服颜色衬得她气色好了三分。
旁边的静妃便笑道:“太后娘娘您可不能再年轻了,再年轻,臣妾几个岂不是没了活路?”
一阵笑过后,贞妃张望道:“怎么嬉妃妹妹还没过来?”
皇后道:“还没到时辰呢。嬉妃是守礼的人,不会来迟的。”
萧太后便沉了脸,皇后又低声劝着:“母后,皇上还没来呢,您别急。”
说话间,就见长廊那边的女孩儿起了一阵波动。
从高台这边儿往长廊那里看,几乎是一目了然,那些秀女们挤到了长廊的一边儿,正向对面张望着。
对面一行行的垂杨柳丝如同青烟翠幕,树下一个女子迤逦而来,远远看去,身上倒是一套宝蓝色的衣裙,贞妃便道:“那是嬉妃妹妹吧?”
商雪袖正伸手拂开了太长的柳枝,一双眼睛便向左边儿斜瞥过去,长眉之下的那双眼眸似含秋水,有些清冷,她轻轻笑了一下,艳红的嘴唇便微微的翘了起来。
她今日刻意上了浓妆,甚至没有让玉萝和萍芷帮忙,她自是知道怎样勾勒才能显露出美来,加之这一身衣裳,整个人都华贵不凡。
萍芷低着头,宝蓝色,多难上身的颜色啊,一般她只见过富贵人家的老太太穿过,可硬是被嬉妃娘娘做成了不一般的模样……
宝蓝色的交领衣裙,从袖口、裙边、领口出蔓延出朵朵大团的白色玉兰,那玉兰每朵开放的姿态都不同,花心绣了金黄色的线,从花心处由深到浅晕染出了淡淡的橙色——仔细看去,才会发现那由深入浅的橙色原是丝线一丝一缕的绣就!
那偏偏垂垂的发髻上,是一串橙色穿纱的宫花,而鬓边是宝蓝色的点翠花钿,再也没有这样贴切的搭配!
在商雪袖从卧房里出来的那一刻,萍芷和玉萝才明白,往日的素淡,不过是嬉妃不喜张扬浓艳,若她愿意,原是可以艳冠六宫的!
萍芷领着路,心中又是骄傲,又是忐忑,不一会儿,便看到一柄黄罗伞停在不远处,她慌忙的下跪道:“叩见皇上!”
商雪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连泽虞。
那是她曾经认识的太子殿下,嘴角含笑,一直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她不能从他脸上辨认出任何情绪。
可是她不愿意再隐藏下去了,她刚刚领会到的贪婪,她初初萌芽在心里的嫉妒……
若要这样争抢,那便争抢吧,她做了这样的选择,便只能往前冲,哪里还有可以回头的路呢?
一瞬间,商雪袖心里同时出现了苍凉莫名和踌躇满志的两样儿情绪,她深深的看了连泽虞一眼,便盈盈跪到。
连泽虞看着商雪袖跪在面前,虽然臻首低垂,却仍是风华绝代的。
刚才向他走过来的样子,让他想起来那一晚他在城墙下相候。
她在夜风里月色下,如同将军归来——而今天的这一身衣袍,宫里没有人穿这样的衣服,如此夸张又合适,如此高贵又浓艳。
她似乎穿着战袍要赴战场一般,可他却只能说一句“平身”而不是“你我之间毋须如此”,只能虚抬手臂让她起身而不是携着她的手、走在她的身侧。
这样儿的一场相遇,自然被长廊里的女孩儿看了个满眼。
宋思语听着旁边儿的女孩儿纷纷艳羡的夸赞着嬉妃的容颜和衣饰,眼神已经不知不觉向那一角明黄望去。
昨个儿晚上她太兴奋了,心里又有事儿,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便去找李其姝聊天。
其姝姐姐说,她的父亲安排酬军的时候,她就在太子打马经过的那条街旁的饭馆里,那位置极好,是父亲帮她安排的,临窗的她,看到太子殿下——就是现如今的皇上,别提有多么英姿俊朗。
其姝姐姐还跟她说皇上,从小就是个正人君子……可是,皇上怎么会纳了嬉妃?
她吞吞吐吐的和其姝姐姐说了,她终于想起了嬉妃娘娘是谁。
其姝姐姐听到了以后吓得浑身都抖起来了,还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说,真是胆小!
其姝姐姐说:“你认出了她,等你明日报父亲名字官职的时候,她肯定也会认出你来!”其姝姐姐后来低着声音,道:“不然,你还是别进宫了吧?进了宫,嬉妃娘娘以后肯定处处针对你,听说她极得皇上的宠爱,日后你在后宫里日子可得有多难过啊!”
她才不会离开呢!
皇上……他一定不知道,她一定是蒙蔽了皇上陛下,这样儿的贱民,怎么可以进宫,还做了妃子?
其姝姐姐真是没用,还说不会有人相信她!
宋思语慢慢握紧了粉嫩的拳头。
李其姝就静静的站在她身边,宋思语并不懂得掩饰脸上的表情,那一脸极为期盼,又带着些愤怒的样子,全都落入了李其姝的眼中。
她抿了嘴,转头望向高台,视野并不好,阳光又有些刺眼,但即使看不清上面的人,也隐约可见台上端坐的不过寥寥数位。
李其姝轻轻笑了一下,随着不断前进的队伍,缓慢而端庄的前行着。
高台上的萧太后不时和旁边儿的皇后聊着,静妃和贞妃也没闲着,眼看着这这一拨里面并没有一个女孩儿比嬉妃更美艳,因此她们也不夸赞哪个漂亮,不是说这个气质高华,便是说那个清秀可人。
“这便是每一个上午阿袖都要经历的吧。”连泽虞面容平静的看着下面的女孩儿,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旁边儿被孤立的商雪袖,他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而今方知什么叫咫尺天涯。虫不老说今天的第二更,(⊙o⊙)嗯……大家没有从两个小姑娘姓氏上面看出来点什么……
第276章 揭破
连泽虞并不发话留人,萧太后对他这样的态度似乎也早有预感,只是偶尔看到合了自己心意的,便开口留了。|
这样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庆佑帝在时,她不知道作陪过多少次!
“那个女孩儿,是权老将军的孙女。”萧太后道:“天可怜见的,父母都不在了,权老将军便将她送进了宫,也是求个庇护。若是论庇护的周到,哪还有皇帝身边更妥贴呢?”
连泽虞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下那红衣艳艳的女孩儿,厌倦的揉了揉眼睛道:“权老将军军功极重,他的孙女儿自然要好好对待,不如封做郡主,以后寻个官宦人家子弟,一辈子安乐富贵岂不是好?”
萧太后因前面已经留了十来个女孩儿,连泽虞还是头一次反对,便也不再强求。
不多时便换了几波,随着留下来的人越来越多,皇后的脸上便也没有那么自然,贞妃和静妃更是越发有些颓败,底下一个面容雅丽的女孩儿正在那清声的道:“小女姓李名其姝,家父霍都都守李玉。”
连泽虞顿时睁了眼。
萧太后看了一眼旁边儿的皇后,便道:“这女孩儿倒不错,可惜名字却和皇后的名字同音,这不太妥贴。”
皇后没有吱声,连泽虞却轻笑了一下,道:“同音又不同字,有什么关系。皇后贤惠,必不会计较。”
齐淑瞳仁儿一刹那微微瞪大了一些,瞬间又缩回原状,仍是端庄得体的道:“皇帝说的是。若同音便不能用,那天下的字儿为了避忌咱们天家,怕是一半儿都用不得了。”
连泽虞不过是因为心中憋闷,又想到皇后之前训教商雪袖的话,让阿袖和他至今都不能和好,这才故意留了李其姝。可现在想想,也觉得无语之至——李玉是他要重用的人,李玉也不是糊涂人啊,怎么会叫闺女来趟这趟浑水?
他正头疼,下面又有一个女孩儿上前了一步,却是苏城宋子寰的女儿宋思语。
她报了名字,商雪袖便脸上闪过了异色,原先有些懒洋洋的样子,现在则直起了身子,向台下望去。
那女孩儿梳着双鬟,也算是娇憨可人,正在萧太后还在犹豫的时候,宋思语已经鼓起了勇气,道:“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小女有话要说。”
旁边退回到队伍里的李其姝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萧太后微微眯了眼,笑道:“什么话要说?”
宋思语便抬了头,隐隐约约的看到高台上一个宝蓝色的人影,便伸手指了过去,道:“皇上,嬉妃有欺君之罪!”
台上的人脸色大变,而宋思语接着又大声的道:“她是个戏子!”说到这里,露出了轻蔑的神色道:“我看过你的戏,我爹还赏过你呢!”
齐淑听到“戏子”两个字,几乎晕了过去!
她的手无处安放,一不小心便碰翻了旁边的茶碗,水和茶叶流了出来,溅了贞妃一身,而贞妃不知道是因为太过震惊,还是被茶水烫到,脸色惊骇的起了身,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巨响,竟是倒了!
静妃手快,急急扶住了皇后,向台下道:“住口!”
萧太后脸色极为难堪,用力的瞪了商雪袖一眼,又望向皇帝,而她的宝贝儿子竟然满脸关切的看着那个戏子!
她再次看向被宋思语指为“戏子”的嬉妃,她也正茫然无措的看着皇帝,身子还晃了晃。
萧太后心中便腾的一下,仿佛着了火!
这做张做智的东西,装什么娇柔!
静妃是个麻利的,再次脆声道:“都是傻的么?还不快给我拉下去!什么人也来胡言乱语!”
宋思语也慌了神,道:“我不是胡言乱语!我爹连看了几天呢!后来还请了她去后花园赴宴!”
这会儿已经上来了两个太监,扭了她的胳膊往外拖,便是这样儿,宋思语嘴里也没停下来:“她和那个叫什么桃儿的一块去的……我娘说都不是好东西……皇上你被蒙骗了啊……”
连泽虞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商雪袖身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寒冷如冰,又湿漉漉的,她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台下那个挣扎着不断从口中说出伤人之语的女孩儿。
可他又觉得她似乎什么都没在看,仿佛眼前只有空白一片。
他心如刀割,眼风几乎已经把下面的宋思语千刀万剐了,瞥了一眼萧太后,恨恨的道:“不懂规矩的东西,给朕杖毙了她!”
商雪袖被“杖毙”这两个字骇得一跳,她看着那被拖得越来越远的女孩儿,她那么稚嫩,什么都不懂,她只是说了实话——就是在苏城的时候,宋大人也并未强求,而是识趣的放了她一马。
这不应该。
她颤抖着转头看向连泽虞,眼前的人眼神幽深而锐利,一股子压迫人的气势从他身上散了出来,他的薄唇紧紧的抿着——天威不可冒犯,说的大抵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