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弄口的小店，他拉路瑶进去买东西。
“这店还开着啊，我记得小的时候它就在这儿，一晃好多年。”
收银台后面坐着个中年男子，正在那儿刷手机。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眨了两下眼。
“你是……小徐吧？”
“金叔叔,是我,好久不见。”
姓金的中年男子摘了眼镜擦了两下,又重新戴上,露出一脸夸张的表情。
“哎哟真的是小徐,这都多少年没见了。听说你去美国了？”
徐凌小的时候也住许家弄,后来搬家去了别的地方。但关于他的传说整个弄堂的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对他们来说，徐凌是他们所有人的骄傲。一说起神童,大家就会下意识地拍胸脯吹牛。
“那可是我们的邻居。”
一眨眼的功夫，神童长这么大了。
“大小伙子了，长得真不错。现在流行那个什么小、小鲜肉,你不比他们差。”
徐凌笑了起来：“金叔,我可不是鲜肉了。”
“怎么不是，帅成这样。小徐交女朋友了吗？”
徐凌笑着点了两下头,却没说话，拿起货架的一款饼干问路瑶喜不喜欢。
金叔很高兴，难道大方了一回：“小徐看中了什么只管拿,回头给你打九折。”
“谢谢金叔。”
徐凌带着路瑶往里面的货架走，走到金叔看不到的地方，才轻声道：“喜欢什么随便拿，哥哥今天请客。”
路瑶噗嗤笑出声来。
这个徐凌从前就这样。看着斯文有礼正直向上，其实有点儿蔫坏。
他这是学刚才金叔说话的语气呢。
“你今天面子可大，金叔平时特别较真，少一毛钱都不行。他居然给你打九折，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阳已经下山了。”
“那就明天早上看看是从哪儿升起的吧。”
徐凌拿着购物篮，一样样往篮子里扔。他太清楚路瑶的口味，买的全是她爱吃的零食。
路瑶有点不好意思，在那里挑了半天，总算发现一样徐凌喜欢吃的。
“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这个苏打饼干，来两包？”
“没关系，你不记得我吃什么也不要紧。不用这么认真非要找一两样出来，我这个人吃什么都不挑。”
路瑶被看破心事，自然地吐吐舌头。
她在同知是学霸是女神，是所有人仰望的焦点。但在徐凌面前，她就是一个小跟班，一个模仿者，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对方。
既然超越不了，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路瑶把苏打饼干放进篮子里，扭头又看一眼收银台的方向：“知道金叔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方吗？”
“为什么？”
“金叔的女儿今年上高二，只比我小一岁。”
“所以他想让我给他女儿补习？”
“不不不，他想招你做他的女婿。”
“路瑶同学，”徐凌伸手敲敲路瑶的脑袋，“好好学习，别整天想这些无聊的事情。”
路瑶今天第二次被人敲脑袋。
跟薛晗的随兴放肆不同，徐凌是优雅沉稳的，力道也更小一些。像是哥哥在宠自己的妹妹。
路瑶摸摸头发：“好了别打了，会变笨的。虽然高考考完了，但以后书还得继续念。”
“那你说说我跟他有什么不同。”
“什么意思？”
“就刚才送你来见我的那个男生，你的那个……学生。”
最后两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显然徐凌是在调侃她。
“没什么不同，这还能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不同的人做同样的动作，感觉也不一样。你那个男学生不知道你这么八卦吧，你在他面前也不会像在我跟前这么孩子气，对不对？”
路瑶有点怕回答这个问题。
徐凌太聪明，什么都瞒不住他。说多了怕是要露馅。
“哎你吃不吃冰激凌，我们买一点吧，天气这么热。”
徐凌笑笑没戳穿路瑶的意图，陪着她走到冰柜前挑选冰激凌。最后走出超市的时候，两个人手里都拎了满满两大袋的东西。
“今天真是让你破费了。”
“没关系，美国人民的钱不怎么难挣，拿来扩大内需，挺好的。”
“那你这次回来度假，可得好好拉动内需啊。等钱花得差不多了，就再回美国去挣钱。”
“不，我这次回来就不会再回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到了路瑶家门口。路瑶正在那儿掏钥匙，听到这话转头看他：“你准备留在国内了？”
“是。”
“那美国那边怎么办？”
“书都念完了，美国总统也没有把他女儿嫁给我的打算，所以我就回来发展了。”
路瑶对他的冷笑话已然免疫。
“好吧，那你回来后准备做什么？”
“暂时保密可以吗？因为还没有最终定下来。”
“好，那以后再告诉我。”
路瑶看着她家的大门，犹豫了一下：“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今天太晚，下次吧。下次带礼物正式上门拜访，今天这样太随便。”
“有什么问题，你以前什么样子我妈没见过。”
“今时不同往日，得注意注意了。”
徐凌把手里的两个袋子放到门口，只从里面拿出那盒苏打饼干。又替路瑶敲了敲门，然后冲路瑶一摆手，大步走远。
路瑶站在那里有点愣神。
徐凌刚刚摆手的样子，真的挺帅。
一进家门自然少不了姚菲的盘问，她好奇了一个晚上，连最爱的电视剧都没心思看。
“女儿你跟我说说，你们今天约会怎么样？”
“妈，我们只是吃个饭，那不是约会。”
“好吧，那徐凌他怎么样？”
“没怎么样，挺好的。”
“几年不见，是不是变帅了？”
“妈，他年纪太小，跟你不合适。”
路正民拿了西瓜过来给路瑶，一语点破姚菲的意图：“你妈不是为自己，是为了你。”
“我有什么好操心的，我还要念书呢。妈以前说过，大学毕业前不谈恋爱，专心学习。”
姚菲的老脸一红：“这个不一样，那可是徐凌啊。”
“他也没比别人多一张脸啊。”
“你这孩子，他跟别人哪能一样。美国回来的高材生，脑子好使人也好，性格也讨人喜欢。我跟你说瑶瑶，你要是错过他，以后肯定找不到更好的。”
“那也不一样。我以后去美国，那里多的是高材生，还都是美国佬，说不定比徐凌更帅。”
“瑶瑶你别理你妈，她这个人就是双标。这个就不行，那个就可以。你就专心读书，别的不管就行。”
“那徐凌要是让人追跑了怎么办？”
路瑶咬一口瓜：“那就包个大红包给他啰。”
“你这孩子，真是傻到家了。”
路瑶吃完瓜上楼洗完澡，躺在床上刷手机。高考结束后她这手机终于可以二十四小时不离身了。
但她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每天除了看看新闻就是玩微信。
朋友圈里发什么的都有，以旅游和美食占主流。路瑶随便翻了翻，看到一张照片。
那是陈见宇发的。自打上次元旦一起出去玩后，陈见宇就主动加了她的微信，给她发的每一条朋友圈都细心点赞评论。
这个学弟，性格还蛮有意思。
照片背景很暗，看得出来是在类似酒吧的地方。陈见宇和一帮朋友在包厢，照片的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疑似是薛晗。
路瑶想起这家伙之前说吃饭的事儿，忍不住给他发了条短信：“你现在在外面？”
酒吧包厢有点吵，薛晗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抽烟。不时有女生过来撩他，都被他给骂跑了。
很快所有人都了解了一个事情，薛少爷今晚心情不好，谁都别去惹他。
心情不好的薛少爷抽了好几根烟还喝了两杯啤酒，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来一看，原本微熏的酒意一下子就散了。
想了想他回复路瑶：“没有，我回家了，正在写作业。”
“没去酒吧喝酒？”
那边陈见宇扯着嗓子在唱歌，突然就大喊薛晗的名字，要他过来露一手。
没想到薛晗从沙发里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往门口走。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带掉了一瓶茶几上放着的红酒，咣一声摔得粉碎。
他理都没理，重重关门离开。
“什么情况啊，这么火烧眉毛的。”
薛晗没听到陈见宇的抱怨，出了酒吧大门就去取车。刚摸到车门就想起来自己喝了酒，于是又转身拦车。
他报了个地址，又从钱包里掏出几张一百给司机：“最快的速度。”
司机平白拿了几倍的车钱，自然很是给力，半个小时的车程愣是十五分钟就给开完了。
薛晗下车冲回自己房间，随手拍了张书桌的照片给路瑶。
“真的在家，你看我题都做了不少。”
路瑶盯着照片看了片刻，又回一句：“可是上面都是空的啊。”
“这一页还没来得及做。学姐你太严格了，我今晚肯定给你做完成吗？”
“知道了。”
发完这条路瑶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她对薛晗确实过于严格。人家好歹是出钱的顾客，用现在流行的说法，这就是她的金主。
她对金主的态度似乎略差了些。
想了想又回了一条。
“要是实在做不完也没关系，早点睡，身体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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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瑶一连好几天没见着徐凌。
两个人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几句，都是有一搭没一搭。
徐凌跟别人不一样，从来不问路瑶学习的事儿，对高考成绩漠不关心。有一回路瑶无意间说起这个，还被他嘲笑了两句。
“成绩是别人应该关心的事情，你现在最该关心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要不要去剪个头发？”
突然提起这个，路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后来两人没深聊下去，这个话题就此略过。
路瑶在给薛晗讲题的时候，看到了他额头飘下来的刘海，突然就想到了徐凌那个问题。
“薛晗问你个事儿。你说我剪短发好看吗？”
薛晗难得认真把心思放在题目上，被她问了这个问题，心思又开始活跃起来。
他搁下笔抬头，伸出两只手按住路瑶的脑袋，然后轻拨她的长发。
“你干什么。”
“别动，我看看。”
他看得很认真，那架势跟理发店的Tonny有得一拼。路瑶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
“算了，我自己去理发店问吧。”
“为什么突然想剪头发？”
“天太热。”
“是因为那个男人回来了吧。”
路瑶目光微微闪烁，暴露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薛晗冷哼一声：“就知道是为了他。这个就是你以前说过喜欢的人吧。我看也不怎么样。他有我帅吗？”
“论五官确实不如你帅，但男人不能只看脸，你说对吗？”
“他也没有我有钱。”
“应该说，他爸没你爸有钱。但如果拿你跟他比的话，他肯定比你能挣钱得多。”
薛晗愈加想翻白眼：“学姐，我还未成年，你说话能客气点吗？”
路瑶两手一摊，一脸无奈地望着他。
薛晗被她整得没脾气：“算了，不跟你计较。虽然那家伙是我情敌，不过我觉得你剪短发这个想法不错，可以尝试。”
“是吗？那谢谢了。”
“能不能热情一点？”
路瑶硬是挤出一点笑容，又道了一声谢。那表情看得薛晗直起鸡皮疙瘩。
“你还是冷漠一点比较好。”
“我这人天生这样，不好意思啊。”
“没有，我觉得你那天就挺暖的。”
路瑶搁在草稿纸上的笔尖一顿：“哪天？”
“让我早点睡，注意身体那天。”
想起来了，就是跟徐凌吃饭的那天。
薛晗趁她不注意把椅子挪近了一些，在她耳朵边轻声道：“学姐，其实我身体挺好的，你别担心。”
“有些人外强中干。天天喝酒熬夜不按顿吃饭，会老得很快。”
“这样啊，那你要不要试试？”
路瑶抬头看他：“试什么？”
离得那么近，她那双大大的眼睛简直要落进薛晗的心里。
他的喉头动了两下，哑声道：“试试我的身体到底好不好。”
路瑶的耳朵红了一片，她尴尬地摸摸耳垂，随即拿出一个本子，直接在上面写了一条：每一科习题翻倍。
那是她用来对付薛晗的本子。每次他不老实想要调戏她，她就会在上面记一笔，给他的作业添两道题。
通常也就是一两道这样，但今天她显然气大发了，直接就把作业量翻倍。
薛晗有点懵：“你这也太狠了，不怕我英年早逝吗？”
“那样更好，省得你到处祸害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