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画，试试。”陈琪回屋，从衣柜顶上拖出一个大箱子，里面有折叠画架、各种颜料、各种画布、画纸、画笔……
“很齐全。”赵敏佯装行家点头评价，事实上她只能看出一堆东西琳琅满目堆在箱子里，看不出门道来。
陈琪麻利搭好画架，拿笔比划了几下尺寸，挥手，“站过去。”
“你要画我啊？不行不行，我都没打扮，至少画个妆吧。”赵敏不自在捋了捋头发，抱歉，画像这种艺术气息浓厚的事情，她真的没尝试过。手足无措道，“再说……再说花儿都谢了，就一片绿色背景，也不好看啊！”
“没关系，打底而已。”陈琪还是让她站过去，清晨的群山刚刚苏醒，飞鸟离巢，万物复苏之美，比什么都好看。
赵敏僵硬的摆了个姿势，不行不行，她总脑补出低劣PS效果，一片银光闪闪的绿幕布之前，她手脚僵硬的站在那里。太可怕了！
陈琪见她不自在，拿出相机，准备拍了照片下来画，画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你们干什么呢？大早上的别闹了，吃饭！”老赵从厨房出来大喊，最近早饭都让老赵包了，从最简单的开始练手。
赵敏火急火燎跑了，生怕晚一分钟被拉壮丁。
陈琪满意放下相机，赵敏回头的那一刻，很美。
农活就没有清闲的时候，本以为忙过了清明这一波，能歇一歇，“早春第一果”并不给老赵一家机会。
樱桃成熟得最早，梨子、桃子还很青涩的时候，樱桃已经红了。山脚下、向阳坡的樱桃红艳艳挂满枝头，惹人怜爱。樱桃十分娇嫩，皮薄、肉厚、水多，保存、运输都很困难。没办法机械摘取，只能全程人工。更可怕的是樱桃小，所以不像其他挂果树木一向把纸条修剪得很粗很结实，爬树摘不尽，摘樱桃借助的工具更多。
老赵也来帮忙，摘樱桃是个轻松活计。陈琪也帮腔，“呆在屋里，好人都病了。”
樱桃连蒂摘下，放在铺好了卫生纸的小框里，铺一层樱桃铺一层卫生纸，装好之后再不翻箱。好货怕翻，这样娇嫩的水果，翻箱几次，就全坏了。内箱装进泡沫箱子，再一次固定免损伤。这些箱子，今天下午就要送走，大约在明天下午出现在收货人手上。
没错，这些樱桃早就被预定了。
老赵和赵敏带着帽子摘樱桃，陈琪掏出手机拍了一段，也不剪辑，就这样发在他们“全正果品”的微信公众号上。用词高大上许多：“全程人工摘取，严格分级挑选，剔除坏果腐果，装入软衬周转箱，全程无伤运输。现在是上午十点，二十四小时之后，距离近的亲，就能尝到今年早春的味道了。”
赵敏站在梯子上对他笑，陈琪现在已经掌握了“软文”“文案”的基本套路，虽然还有点“硬”，但已经是合格的宣传人员。
陈琪把装好的樱桃放在车上，这是苦力活儿，都让他干。尔后一根纵身上了树，爬树的活儿也让他抢了。老赵和赵敏站在树下，用梯子摘，那样安全。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上桃花始盛开。”赵敏他们包的荒山，没有高山垂直气候分布那么明显。但樱桃这样娇贵的水果总能体现海拔与气候的差异，山脚、向阳坡的先熟，尔后慢慢一直熟到山顶上。
老赵一家近一个月都在忙着摘樱桃，多亏樱桃树少，请两个工人，很快把这波应付过去。接下来就是大樱桃了。大樱桃是当地俗称，书名应该叫车厘子。这种水果比樱桃好一些，皮稍微厚点儿，运输不再那么战战兢兢。
陈琪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成为一个农民，在他都要忘记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过来了，“队长……”
“我要去一趟新省。”
“什么时候？”
“马上走。”陈琪低头，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他们的水果刚刚上市，需要他的地方太多。把这些事情压在赵敏身上，非陈琪所愿。
“我一起去。”赵敏没问是不是必须去这种傻问题，以陈琪的性子，不是迫不得已，他不会抛下一大摊子事远赴新省。
“家里……”
“有我爸呢！”赵敏轻叹，陈琪已经把这里当“家”了，赵敏就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些问题。以前没有人在他身边，现在不一样了。赵敏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好凉。”
赵敏只和老赵说陈琪在新省那边有急事儿，他们去一趟，很快回来。
老赵完全没有不舍，反而十分兴奋。“去吧，去吧，运货的小哥和我关系好着呢，工人也请了，箱子也够，我连电脑都会用了。啥问题都没有，去吧，去吧！”老赵终于找到用武之地，名正言顺的忙起来。这些日子让闺女看管着，他骨头都要耍松了。
陈琪带着赵敏，汽车、飞机、火车、汽车，几经辗转，终于到了新省。出了车站，直奔医院。
“队长……”陈琪到的时候，医院走廊上坐着四个人，个个愁眉苦脸。见陈琪过来，都围上来打招呼。
“这是我女朋友。”见他们眼神飘移，陈琪轻声介绍。
“嫂子好。”四个大男人异口同声，把没经过这阵仗的赵敏吓一跳。
“你们好，你们好。”赵敏连连招呼。
他们的注意力却都不在赵敏身上，陈琪看了眼手术室，问道：“老魏怎么样？”
“都进第二回 手术室了，医生说这里条件太差，让我们往首都之类大城市转。老魏是个傻子，退伍那点儿安置金都给他父母了，弟弟娶妻生子大房子住着，我打电话说了情况，都推脱不来，说有部队有国家呢！有个屁！老魏退伍了他们不知道？昧良心……”感觉有人拉自己的袖子，不甘不愿停下来。
第44章 修仙第四十四式
“甭说了，队长和嫂子刚到, 让他们去病房把东西放下。”
陈琪和赵敏坐了一天两夜的车刚刚赶到, 把行礼放在老魏的病房, 才细细说事情。也不必这几个汉子说，床头放着诊断说明等一系列老魏从入院开始的资料。
陈琪拿起来细看, 都是大段大段的医学名词,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手术。且这里条件不好, 只能做急救，要去大城市大医院找专家。然后，陈琪重点关注的是费用。现在进行了两次手术, 已经花出去三十多万，医院也不是不讲人情的地方，看情况实在凶险有性命之忧, 还欠着医院几万，依然给做了手术。
“队长, 是我们没用，凑不出来了。”一米八的魁梧大汉眼睛的红了, “我还去了老魏老家, 他爹妈兄弟真不是东西！当初当兵就不是老魏自己想来的……都是亲生的, 也不知道……”
“队长……”
“还差多少？”
“结清这边, 转医院就要大约十万, 去了新医院, 只能听新医生的。”支支吾吾不肯说, 被陈琪一个眼神横过来, 只得老实道，“七十万。”
“不过也说不一定，万一那边医生看了，觉得情况好，就用不了这么多！大城市设备先进医生技术好，不跟这边似的物以稀为贵，说不定比这边便宜。”颠颠倒倒说不清楚，但在场人都能意会。
“行，我知道了，没问题。”
“队长。”最先开始说话的老花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赵敏，叹道：“队长，我有事儿跟你说。”
老花拉着陈琪到了楼梯间，着急道：“队长你安置费有多少我们不清楚？听说你还包了山买了车，现在能剩几个？我知道你心疼老魏，我们难道不……反正，你别自己扛。我们找你来，是自己没办法，想问问你见得多，他这种能不能申请补贴。不是说现在不让老百姓看病难、治不起吗？有没有补助？”
“老魏不符合条件。”单身、壮年男人，没有养家的压力，他的名字还和父母一个户口，老家也是住大房子、生活小康的，这样的家庭条件，怎么会有合适的补贴。谁能想到世上有那样狠心的父母兄弟呢？
“那？那能贷款不？老魏现在都被榨干了，一分钱没有。但以后他能赚钱啊！队长你知道的，老魏开车技术最好，车队里就他最能扛事儿，人缘也好，他肯定能还银行的。”
“没有抵押。”老魏这情况，术后恢复成什么样没准。万一丧失劳动能力……呸！没有抵押品，银行不会干的。
老花急得说不出话，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算了，大不了去老魏老家，就不信掏不出钱来！”
陈琪一巴掌扇在他后背，“叫我来什么意思？事我接手了，你们都闭嘴。”
“那嫂子愿意吗？”老花沉默半响，吐出了他把陈琪拉出来的主题。很多时候，男人顾忌着兄弟情义，总要帮一把。可他们还有家庭，妻子不会很愿意。总是出现这种情况，不是女人天生觉悟低，而是有难的是男人的战友，是他们之间的情义维系，妻子没有感受过这种情义，自然比较冷静。再说，自家不用活了吗？都奉献给战友了，孩子怎么办？
老花深知这个道理，若是他们都是单身汉，肯定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投进来，那是过命的交情！可现在把陈琪叫来，不就是因为他们有家有室，没钱支援。
“她不是那样人。我回去包山赚大钱了。”见他还要说什么，陈琪大手一挥道，“你回去，我联系医院。”
老花不放心的回去，陈琪走动楼梯间窗户边，突然有吸烟的欲望。他是不吸烟的，最终也只是推开窗户，深深吸口气。
“熊猫，你有钱吗？”陈琪开始打电话。
病房里，留老花陪着赵敏去吃饭，另外的人都等在手术室外。大家都是成年人，就算担心的吃不下，也要拼命往胃里塞东西。
赵敏食不知味吃了一碗面，又给陈琪打包了一份回来。
“我去叫他，不用担心。”赵敏告别老花，提盒打包盒找陈琪，楼梯建封闭空旷，站在门口就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我除了房贷、交通费，再留一万以防万一，剩下都给你。多亏老子单身狗一只，实在不行把脸揣兜里，东一家西一家总能混饱。再说我还能做兼职呢！我大名在网上谁人不知？老值钱了！”熊猫在电话那头笑得嚣张。
“嗯，我再问问瘦猴，谢了。”
“自家兄弟，说这些！”
熊猫和老魏并不认识，老魏是陈琪之前的战友，一个中队的。熊猫不是帮老魏，是帮陈琪。
“吱呀——”赵敏推开常闭式防火门，巨大的回声在楼梯间里回响。
“吃过没有？”陈琪接过饭盒，坐在楼梯上刨饭。
“吃过了，你慢点。”赵敏静静坐在他身边。
等陈琪把饭利落打扫干净，赵敏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五十万，密码是我生日，年份后两位加月、日。”
“不能要你的，你不是说钱不够投资吗？”小何这边随时要用，若不是钱不够，怎么会找冯茶。
“救急如救火。”赵敏把银行卡放进他手里，来之前赵敏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世上绝大多数问题都是没钱造成的，都说钱不是万能的，可钱能解决。
赵敏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手心里，“我有点儿生气，真的。你为什么不找我要钱。第一时间找兄弟战友到处借，你要知道，你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我才是你最亲密的人。以后，除了我们俩，别人都是外人。”
若是他们以后结婚了，不管在法律上还是道德上，夫妻才是最亲密的，有血缘的父母子女都比不了。君不见遗产法规定的，配偶才是继承遗产的第一顺位人。
还有什么比“结婚”更美妙的恋爱宣言，冲着结婚去的，后半辈子都想要在一起！
陈琪轻拥她在自己怀里，手臂收得紧紧的，不让她看自己通红的眼睛。“我错了，对比起，谢谢。”
“去办手续吧。”赵敏拍拍他的后背。
“嗯。”
两人走出楼梯间，等了没多久，老魏就从手术室推出来了。医生很清楚他们这边的状况，直接道：“暂时稳定住了，要尽快转院。”
“我们听医嘱，麻烦医生帮我们联系医院，尽快转。”陈琪出列道。
见总算来了个能做主敢说话的，医生也高兴，道，“我们去办公室。”
陈琪回头对赵敏道，“去找宾馆。”
“队长放心，我带嫂子去。”老花应下。
在医院附近宾馆开了一间双人房，方便就近照顾。“这里有些乱，基本安全能保证，可嫂子一个女人，晚上就不要出去了，等队长回来。门把手上放个水杯……”老花唠叨着交待了一大堆，才放心离开。
舟车劳顿，心神疲惫，赵敏有些撑不住。粗略检查了一遍宾馆房间，赵敏脱了外衣躺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响起来了。
“你微信上说去新省了，怎么样，到了没有？”方宁馨活力十足的问道。
赵敏迷迷糊糊接起电话把事情简单说了，“我把给小何准备的那五十万给陈琪了，他那边再等一等。”她还迷糊着，精神不好，直接开了公放，一边洗脸一边打电话。
“不是吧？你和我开玩笑呢？合同签在那里，是我说能等就能等的吗？我又不是时间老人！”方宁馨一下子炸了，“因私情损公利，这不是你以前最讨厌的吗？你这是怎么了？别说看着人可怜啊？你去医院里找找，谁不可怜，谁都要救，你以为你是首富还是国家主席？”
“淡定，淡定，不过五十万，说的我好像真做错什么似的。”
“姐妹儿！你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让我来给你分析分析。”方宁馨气得倒在沙发上，总听说恋爱降智商，没见过毁得这么厉害的。“一男一女，女的很有钱，他们认识不到一年，还是因为家长的缘故。两个人的事业有交集的地方，当然，女方占比多，男方占比少。现在，男方突然因为救人这样崇高的、让人无法辩驳理由从女方这里掏钱，你说这是不是典型骗财骗色案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