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很久，两个小时前，她看见他在单排，又发过去一条消息：
k2，双排不？
对方依然是两个字：
不了。
......
骆绛最后关了游戏，趴在桌子上。
过了很久，才传来轻轻的呜咽声。
.
姜络关上门，盘腿坐在床上，盯着水杯里透明的水发呆。
说实话，这个剧情太狗血了。
绝地求生这么火的游戏，国服这么多的玩家，怎么偏偏她和骆绛能撞到一起。
真是邪门了。
.
从小，姜络就知道。
她不可能只有一个朋友。
她喜欢热闹，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喜欢和人叽叽喳喳地说话。
她就是那种，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会觉得尴尬，体育课的时候没有人找她聊天会感到孤独，放学回家没有人跟她结伴一起走就会受不了的孩子。
但是络绛不一样。
骆绛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一个人呆着发呆。
最讨厌的场合，就是人多的聚会现场。
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而姜络有过那么多朋友，最最最交心的闺蜜只有骆绛那么一个，和骆绛保持那么久的友谊，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次争吵分歧的，恰恰也是因为：
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姜络喜欢粉红色，喜欢戴chocker，智商不高却总喜欢看烧脑类美剧，喜欢五官深邃轮廓分明的异性长相。
骆绛喜欢清爽的黑白，衣服款式总是偏宽松，没谈过恋爱但沉迷于各种少女心满满的日韩剧，理想型取向也是日韩剧里忧郁清秀的花美男。
也就是说，但凡同一类东西摆在她们面前，她们的选择永远不会一样。
并且与此同时，她们又有一个巨大的共同点：
从来不强迫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也从来不试图去说服对方。
就这样，她们和谐又平和地相处到今天，没有撕过逼，没有吵过架，甚至连微不足道的小矛盾都没有。
所以，从小到大，连钥匙扣二选一这种选择题都没有和骆绛重合过的姜络，压根不会想到，有那么一天，她会和骆绛喜欢上同一个男生。
小姑娘在床上翻滚半天，最后还是烦躁的不行，就算是翻朋友圈看那些p图过度的自拍照也没有让心情变好。
她气不过，直接点开霍星朝的聊天框给他发消息。
cherryluo：你睡了吗？
等了足足有两分钟，对方都没有回答。
看来是睡了。
cherryluo：你这只狗。
然后撤回。
cherryluo：你这只讨厌的草莓狗。
撤回。
cherryluo：我现在真想弄死你。
撤回。
cherryluo：我那个时候怎么会看上你呢。
撤回。
cherryluo：有一个词叫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现在觉得，真是太他妈适合你了。mmp，你多加一个1有什么用，你简直比恐怖组织3k党还可怕。
撤回。
cherryluo：你真是烦死了!
撤回。
姜络继续打：如果我早知道......
但是打到一半，聊天界面突然蹿出来一条新消息。
k狗：刚刚那条是什么？太长了，没看完。
.......
姜络的手僵在那里。
老半天。
cherryluo：你没睡？
k狗：刚准备睡，你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k狗：那条是什么，你再发一次。
发个毛线团哦。
姜络绝望地闭上眼睛，手一松，手机就直接砸在了脸上。
靠。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背后说人坏话，却发现当事人一直听着更可怕的事呢。
姜络虽然骂了他，但她心里明白，这件事情跟霍星朝还真没什么关系，她也只敢在背后偷偷泄愤。
哪里料得到，这狗东西居然在线。
她躺尸了一会儿，又拿起手机。
cherryluo：咦，我发到你那里去了吗？
cherryluo：哎呦，真是不好意思啊！
姜络继续打，“我发错人了，其实我本来......”
k狗：装。
k狗：你继续装。
......
cherryluo：我真的发错人了！
k狗：说坏话就说坏话吧。
k狗：说完了还不敢承认。
k狗：姜络，你怂不怂？
k狗：咱们能堂堂正正做个人吗。
靠。
cherryluo：行吧老子就是骂你了怎么的了！
k狗：你骂我什么了？
cherryluo：你不是看见了吗，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你是受虐狂吗。
k狗：我刚刚在打游戏。
k狗：一开微信，就看见你撤回的一大堆消息。
........瓦特？！
果然，下一秒——
k狗：姜络，你好样的啊。
k狗：啥本事没有，还敢骂我？
……
cherryluo：晚安。
cherryluo：[发射小心心]
cherryluo：[biubiubiu]
......
k狗：姜络。
k狗：你知道如果我把你那个diss我是gay的言论发到微博上，会有多少人黑你吗。
K狗：你信不信我让你的淘宝店跌到一星。
过了好一会儿。
k狗：你好样的。
……姜络能说什么。
她什么都不能说啊。
那些气势磅礴的反社会言论没被他看见也就算了，现在让她再重复一遍，难道她是傻子吗。
毕竟于情于理，她都没有资格指责他一句。
小姑娘心累地收了手机，打算找部纪录片来看看。
真的，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去找记录片看。
尤其是那种贫困地区下层人民的纪录片。
她倒不是怀着一种“别人痛苦我就幸福”的优越感去看的，只是有时候，看着那些人痛苦地活着，却依然顽强地挣扎生存的样子，她就会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幸福。
和他们比起来，她没有资格去抱怨。
毕竟和他们比起来，自己远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委屈和不幸。
......
不过姜络在房间里看记录片时，骆绛正在客厅用微信。
之前，甜甜哥发完地址之后，过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又说了一句，
“对了，这是我朋友的地址。快递寄出去之后，能麻烦你通知一下他不？电话号码也填他的就行。”
“这是他的电话号码，麻烦你了！[鞠躬跪谢]”
在那一刻，骆绛突然福至心灵，神使鬼差地打了一句，
“是kkk2 吗？”
甜甜哥似乎有些惊讶她会这么问，毕竟luoluoluo在他心里的印象，一直都是那种沉默寡言，从不主动聊天，也不会关心私人信息的人。
所以过了半天，他回了一串尴尬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骆绛就知道，这个是kkk2了。
她缩在宽大的椅子上，盯着手机屏幕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发了一条短信，
“我是luoluoluo，请问你是甜甜哥的朋友吗？”
她删了，又重新打，
“你好，我是luoluoluo，甜甜哥说，这是他朋友的号码，请问是吗？”
对方回得很快，
“嗯。”
她又发，
“那请问可以加个微信吗，有些事情想问。”
“可以。”
骆绛松了一口气，
“那请问你的微信是？”
“就是这个号码。”
她输入这个手机号，果然，很快就通过了好友申请。
微信头像是一只尖叫鸡，名称只有三个字母：Huo.
骆绛下意识点开他的朋友圈。
一条横线，什么都没有。
她忽然想到姜络之前说过的话，
“他的朋友圈太直男了。”
......啊，果然，是屏蔽了她么。
女生咬咬唇，在聊天框里打下第一句话，
“你是kkk2吗？”
对方回的很果断，也很干脆，
“嗯。”
“那你认识姜络吗？”
“嗯。”
姜络攥紧了手指，
“那，你喜欢她吗？”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突兀。
也知道对方可能会觉得她是个神经病。
但是她从来就不擅长开启话题，也不晓得应该要怎么样循序渐进，那是姜络才懂得的事情。
对于她来说，当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件事情时，她就只能鼓起勇气直接问。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吧。
骆绛却觉得时针敲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
屏幕上终于跳出一条新消息。
她牢牢地盯着那条新消息许久，最后惨然一笑，把手机丢到一边，继续打游戏。
眼泪弥漫了眼睛，她压根没看清自己跳在了哪儿。
抹干净眼泪一看：
落地成盒。
.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手机屏幕在夜幕中亮着微弱的光。
聊天窗口的最后一条消息，静静地躺着一个字：
嗯。
......
——这注定是个无眠夜。
反正，总之，三个人都没有睡着。
并且没有睡着的原因，还刚刚好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第176章 带妹吃鸡
骆绛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件事情：
她永远不可能争的过姜络。
你的学生时代, 有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些女生。
她们长的不是最漂亮, 成绩不是最好, 家境也并非富甲一方, 但是莫名其妙的，她们就是特别受欢迎。
朋友特别特别多，不管有什么活动，大家总会下意识地找上她们，就连异性缘，也好的不得了。
姜络就是这样的女生。
对于骆绛来说，她好像生活在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另一个世界, 充满金灿灿的光辉, 嬉笑怒骂, 都是她怎么也触及不到的，
她们从很小的时候就是好朋友。
但几乎没有对同一件事情表现出同样的兴趣，所以不需要互相谦让，不需要割舍, 不会撞衫撞包撞理想型。
姜络说, 绛绛，我们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吵架了。
但只有骆绛知道。
她们一辈子不会吵架的原因，并非她们如此不同，而仅仅只是因为，她一直都在让着姜络。
小学的时候，学校统一为学生订餐, 餐品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很好，而且因为她是困难补助生，所以不用交钱。
餐后会有水果，周一是苹果，周二是橘子，如此类推。
姜络和她是同桌，问她，“你喜欢吃苹果还是橘子呀？”
骆绛其实喜欢橘子。
但是她看的出来，姜络也喜欢橘子，所以她看着手里的苹果，说，
“我喜欢苹果。”
“那我们换吧！苹果给你，橘子给我，好不好？”
“......好。”
——因为，想和她做朋友。
后来还有很多次。
“你喜欢菠萝包还是草莓包？”
“草莓包。”
——菠萝包。
“你喜欢红色还是蓝色？”
“红色。”
——蓝色。
“你喜欢小狗狗的还是猫咪样式的？”
“狗。”
——猫咪。
然后上了初中。
“哇塞，许声扬打篮球的时候好帅！”
“......是吗，我觉得他好浮夸。”
——真的很帅。
“昨天，陈易跟我表白了诶。”
“真的啊，恭喜你了。”
——啊，幸好，那封表白信没有送出去。
......
这么漫长的，十来年的时光中，有几千几百次，都是她在无声地忍让、割舍、沉默。
然后营造出一种她们和谐无比的假象。
最开始，真的很单纯的只是因为，她想和姜络做朋友。
而姜络朋友太多了，她只能用这种方法讨她开心。
但是后来慢慢的，每次生日的时候，姜阿姨姜叔叔都会给她庆生，有新衣服，新鞋子，跟着他们天南海北地旅游，周末也不用挤在自己家那个逼仄的小屋子里。
好像自从和姜络成为朋友之后，她就摆脱了那种贫瘠的乡村气息，生活质量上升不止一个档次。
她开始舍不得这种生活。
所以到后来，她渐渐习惯了这样去压抑自己，不动声色地讨好姜络，然后一日日沉默生长。
骆绛心里明白，假若不是姜络，她不可能得到市重点高中的名额，也无法考上这么好的大学，甚至上了大学之后，也不可能住的起着么好的房子，用高配版电脑打游戏。
她会一辈子被那个重男轻女的贫困家庭拖累。
就像上高中时，同班女生嘲讽她的话，
“你得意什么，要不是有姜络的施舍，你现在早就该回家种地去了。”
是啊。
她的一切都是姜络给的，她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勇气去和她争抢呢。
这么多年来，骆绛一直这样劝告自己。
......可是霍星朝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