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朝才吃了个开胃的量,就被她催了三回。
男生举着根羊肉串,瞪她,
“你催命呢颜枳。”
颜枳叹了口气,左右看看,很是焦心的样子。
霍星朝顿时不高兴了。
“你这一副做贼的样子是干什么?和小爷一起吃夜宵很丢脸吗?”
“我之前看见过我们班主任在这儿。”
颜枳垂着头,语气缓缓,“而且这里人太多了,离学校也近,万一被熟人看见了怎么办啊。”
虽然再过几个月,他们就要冲破高中的牢笼飞上自由的蓝天。
但是最起码现在,他们都还在牢笼里,高三最紧张的时候,早恋就像是一道卡的死死的大关,一旦被发现,接踵而来的就是老师家长的冷脸和语重心长。
颜枳不想冒这个险。
最后几个月了,她只希望能够安安稳稳地度过。
可是霍星朝明显和她抱着不是同一种想法,他古怪地盯着她,在颜枳疑惑的神情中,视线突然移至她身后,挑了挑眉。
“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你们班主任了。哎,你们班主任是戴黑框眼镜吧?个矮,人胖,还穿个无袖米奇背心,啧啧,这什么品味。”
颜枳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低着头,恨不得整个人埋进地里去,声音轻若游丝,
“他、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没吧,旁边还有几个人,背对着呢,我看不清......喔,”
他扯扯唇角,露出几分惊疑不定,“他好像走过来了。”
“......”
颜枳眼泪都快吓出来了,长发遮住大半张脸,睫毛一颤一颤的,声音紧张的发抖,细的几乎让人听不清,
“他到哪儿了?”
“他到......哈哈哈哈哈。”
男生一顿,突然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笑声清朗,还流露出几分顽劣和愉悦,
“颜枳你怎么那么好骗哈哈哈哈。”
.....
颜枳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转回头往后一看,一条路空敞直接通向烧烤架,根本没有什么班主任。
“霍星朝你有病啊!”
她是真生气了,第一次开口骂他,捡起盘子里的羊排就往他身上丢,霍星朝侧身一躲,羊排划过肩膀,在T恤衫上留下一道张扬的油印。
“我靠你这是......”
霍星朝本来张口就想骂,眼神触到前方的女生,又忍了下去,自己抽了张纸擦肩上的油印,
“你是不是傻,考试刚考完,老师忙着改卷呢,哪有空来这吃烧烤。”
颜枳本来就是一时气急才丢东西,这会儿见他衣服上的印子,也有点愧疚,
“你没被烫到吧?”
“当然被烫到了。”
男生扒开T恤衫的衣领,往旁边一扯,给她看,“喏,你看,都烫的凹进去了。”
半个肩膀露出来,锁骨上方凹进去一块,他指着那块人体构造,面不改色地扯谎。
颜枳瞟了一眼,语气缓缓,“没事就好。”
......
.
烧烤吃完的时候,颜母的电话也打了过来,颜枳应付几声,就挂了电话,告诉霍星朝自己得回去了。
他把手上的串串扔掉,吊儿郎当地站起来,
“反正吃的差不多了,送你回去吧。”
这条街临近淮城最好的重点学校,平时这个点,学生们都在上晚自修,街道比较寂静。
今天是周六,晚自修不用上,道路两旁的文具店和奶茶夜宵店全是穿着校服的学生,热闹非常。
颜枳拉着霍星朝的手指头,专门往树荫下走,路灯影影绰绰,旁人只知道是一对情侣,倒是看不清他们的的脸。
但霍星朝就比较惨了,他人高,行道树的枝干微微垂下,树叶就哗哗拂过他头顶,弄得他不得不弯腰走。
他偏过头,整个表情非常不好看,
“你到底是怎么养出这么胆小的性格的。”
......
其实不是颜枳胆小,是霍星朝太惹眼。
他个是真的高,体检的时候净身量一米九一,颜枳在南方女孩中其实不算矮,走在他旁边,也衬的娇小柔弱。
所以说,一旦跟霍星朝一起出现,旁人最先注意到的永远不是他俊朗的脸庞,而是高出别人一大截的身高。
然后抬头一看,就能看见那张时常出现在公告栏被批评表扬的脸。
批评是因为打架闹事。
表扬是因为又在哪个击剑比赛中获奖了。
高中三年,凭着良好的体育素质和惹事本领,再加上这张脸,霍星朝多少算个全校皆知的名人。
“霍星朝”这三个字,也成为大众八卦话题中频繁出现的一个名词。
颜枳突然想到那天上公交车前,听到那个女生说的看见顾止安和霍星朝一起逛街好几回,思绪忍不住飘远,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掌心的指头。
“哎呦我去,颜枳你的力气怎么那么大。”
霍星朝晃了晃自己左手,露出吃痛的表情,然后在女生陡然反应过来愧疚的神情中,把小拇指抽出来,握住她的手,训她,
“半点分寸没有,还是我牵你好了。”
颜枳感受着他宽大的手掌和温暖的触感,默默低头,说了声,
“对不起。”
“你别是傻了吧。”
脑袋被拍了一下,耳朵上方传来他吊儿郎当的嘲笑,
“这几天魂不守舍的,真的学习学傻了?”
“对了,颜枳,你想好没有,到底要考什么学校?”
“我啊......”
颜枳想了想,声音浅浅,在夜风中有些缥缈,“可能会去很北的北方吧。”
“那就北京吧,北京就够北了。”
霍星朝点点头,霸道地替她下决定,“你考清华怎么样?清华理科比北大好,你就去清华吧。”
颜枳哭笑不得,“又不是我想考就考得上的。”
“这你放心,我查过了,我们学校以前每年,理科都有十来个能上清华的,你是年级前三,肯定考得上。”
他偏过头,盯着她,语气很警惕,
“这就说好了,你必须得报清华啊。要是敢反悔,就是中华田园犬。”
面对颜枳,他说话礼貌了一些。
换做别人面前,原话应该是:你他妈要是敢给我爽约你就是狗。
颜枳仰头,看他明亮的黑眸,弯弯唇,语气轻轻,
“好,要是我分数够,就上清华。”
霍星朝已经到了国家一级运动员标准,再加上这几年获得的奖项,他借着体育特长生的资格,内地所有大学他都可以随便保送。
于是男生彻底满意了,眼看着前面就到了颜枳家的小区门口,他问她,“你明天早饭吃什么?”
颜枳有些愣,
“明天早饭吃什么,我现在怎么知道。”
“那就吃春卷儿吧,我正好想吃这个,顺便给你带两个。”
他拍拍她的头,做好了决定,
“行了,你回去吧。”
“......”
颜枳笑了笑,挥手再见。
“明天补课见。”
.
夜风撩起她的长发,把夏季校服吹起几道波纹。
从霍星朝这个角度望去,有些单薄,有些孤寂。
......
.
回到家之后,客厅里已经没人了,父母和顾止安都回到了卧室。
颜枳洗完澡,趁着头发干透的空档,看了几道题,就收拾好东西准备睡觉。
“叩,叩,叩。”
门却在这时被敲响。
她打开,就看见门后露出一张带笑的脸,眼睛清亮,还含几分狡黠,
“颜枳!”
颜枳让开身,把她放进来,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
顾止安躺在床上,眨眨眼,看她关上门之后,才弯唇露出一个神神秘秘的笑,
“我都看见了!”
.....
“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是一个男生送你回来的。”
这句话一出口,颜枳下意识就是心一紧,沉默地盯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上个月顾止安才和她说自己喜欢霍星朝,今天就发现喜欢的男生送姐姐回家,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更何况,霍星朝最开始接近她,根本就是因为.....
“那是谁啊?”
女生眨着好奇的眼睛,八卦极了,“是我们学校的吗?你的同班同学?我认不认识呀?”
颜枳顿了顿。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那么黑,我哪儿看的清啊,我看你还是看衣服认出来的呢。”
顾止安抱怨了一句,又盯着她看,发现颜枳真的半点泄露的意思都没有,只好丧丧地站起身,
“不说就不说呗,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颜枳拉住她,担心地嘱咐,
“你别和妈妈说。”
“我当然不会说了。”
她挥挥手,离开的时候还不住的低声嘟囔,
“到底是谁啊,看上去好像还挺眼熟的,又好像从没见过,要不然你就告诉我,到底是不是跟你同班的嘛.....”
......
是真的没有认出来。
但是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颜枳盯着天花板,黑漆漆的一片。
如果是她的话,她一定认得出来。
只要看见他的后脑勺,看见他的一只手,看见他侧脸下颚角的弧度。不需要光,只要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和站姿。
她也可以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霍星朝。
可是——
“不说就不说呗,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是啊,她不可能就这样把他藏一辈子。
颜枳翻了个身,充电宝还充着电,指示灯上发出淡淡的蓝光。
在黑漆漆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人生啊人生。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幅最简单的正切函数图。
连临界的峰值点都找不到。
无限高的下一个咫尺,就是无限低。
......
第79章 那一抹替身白月光
夏季的天亮的早。
还不到七点的时间,窗外太阳渐渐升起, 已经有了一点炎炎的闷热感。
南方的气候其实很讨厌, 冬天阴冷, 夏天湿热, 不管是炎是寒,都好像带着一层水汽,依附在皮肤上,让人非常不舒服。
霍星朝在北方待了好几年,就算回到淮城之后又读了两年多高中,也还是没能适应这糟糕的亚热带季风气候。
他把书包随手扔在第一排,一坐下来, 就把手里的早餐递给后桌的颜枳。
其实这个补课班, 主要是针对尖子生, 按理说霍星朝这种学渣是不应该也不可能进来的。
但是他们班班主任出于某种不好说的关系,非常“照料”霍星朝,就把他也给塞了进来。
.
补课班位置不固定,随便坐, 可霍星朝个头高, 坐在前排中间都不合适。
坐在最后一排,被他带着的小矮子颜枳又看不见黑板。
于是他挑来挑去,挑中了第一排最靠门的位置。
对不着黑板,又是老师的视觉忽略点,上课睡觉都没人管他。
至于颜枳,她会来上这个补课班, 都是被霍星朝强迫的。
其实对于她来说,坐在哪儿都没差,反正她也不听课,只是找个地方做习题而已。
——但是耐不住霍大佬拳拳的爱民之心。
只能跟着挑了他后面的座位。
.
这会儿,颜枳正看着眼前横亘了两张桌子的法式长棍,还有旁边一壶1.5L的豆奶发愣,
“不是说吃春卷吗?”
“卖完了我有什么办法。”
男生看上去也有些郁闷,“什么几把破学校,六点半就上课,难怪培养出一学校的矮子。”
卖春卷的早餐店不多,学校西边一家。另一家在新城区,相隔得有二十分钟的车程,来回就要四十分钟,肯定是来不及的。
比起让颜枳饿着等他,霍星朝还是退而求其次,选择去蛋糕房捡了两样出来。
“今天你就先吃小面包吧,明天小爷赔你十个春卷儿。”
颜枳看着这条漫长的“小面包”,难得沉默了一会儿,老半天,总算吐出一句感叹,
“我何德何能让你请我两个星期的早餐。”
.
现在已经快接近六点半了,陆续有同学打着哈欠提着早饭走进来,结果走出一段路,又惊疑不定地退回来,
“颜枳,你是要去春游吗?”
然后被前排的霍星朝瞪一眼,又摸摸鼻子悻悻地溜掉。
......
这根法式长棍实在是长的嚣张,如果不是男生的眼神确实无辜,颜枳都以为他是在恶作剧。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是很费解,问他,
“你到底是从哪家面包店里淘出来的这么长一条?”
一般的面包店,也不会费这个功夫做这么不实用的面包吧。
“你管呢。”
霍星朝吊儿郎当地回她,“吃你的就是了。”
“我吃不完。”
“吃不完就扔掉呗,谁让你全部吃完了。”
“......你真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