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大星辰海[快穿]——阿淳
时间:2018-05-27 10:31:25

  当然,最奇怪的还是霍星朝这个人。
  明明看破,却不点破。说话做事,都让人琢磨不透。
  .
  霍星朝倚着桃树,夜风吹来时,几片绯红轻轻落在他的发间和衣袍上,越发显得他眉目昳丽,姿态撩人。
  “知道啊。”
  男人勾了勾唇,语气随意,“但是我的仇家太多,少了他,也会有别人替上来,又有什么分别。”
  程知意沉默了一会儿。
  “霍教主真是胆识过人。”
  毕竟话虽是这么说,但像他这么心宽,把仇人直接放在身边的,世间也少有。
  毕竟刀剑无言,毒药万千,一个人若诚心想要你的命,有时候是防不住的。
  “你放心,我死不了。”
  男人垂眸,唇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到今天为止,接近我又想要我性命的人,不下百数,不过我命硬,不论怎样折腾,都死不了。”
  .......
  他这几句话真是怪。
  好像还巴不得自己早点死了。
  少女握着酒杯,额间细碎的胎毛被风吹的扬了起来,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吐出一句话,
  “命是自己的,谁都不知道有没有来生,人活一世,还是要珍惜。”
  不论是他还是林知意,好像都不怎么珍惜自己。
  她是经历过饥荒的人,见过灾年间面黄肌瘦想活却活不了的万千百姓,对于他们这种想法,她从来都无法理解。
  .
  霍星朝抬眸,视线落在东方的星空,漫不经心,
  “我的命,不是我自己的啊。”
  .......
  他好像突然来了聊天的兴致,倚着桃树,语调慢悠悠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杀了林知意吗?”
  按照霍星朝的性格,不管对方是否对他有恩,也不管对方有什么苦衷,如果敢这么算计他,折腾来折腾去没个完,他最喜欢的做法就是直接杀了了事。
  反正世人都说,魔教教主,冷心冷肺,嗜血又残忍,压根不在乎纲常伦理。
  可是他对于林知意,确实就是很纵容。
  要不然凭魔头的手段,哪里可能人家不要,就真的不让男大夫去医治。
  “......为什么?”
  “因为她那条腿,换的的不是我的命啊。”
  男人仰头抿了一口酒,语气懒散,“是我父亲的。”
  ......
  “我的父亲,想必你也知道,常年驻守边疆的诚王。皇帝很信任他,几十万的大军,兵权交给他几十年,从来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我十五岁以前,是在边疆长大的,那里的美人和酒,都远比中原烈的多,马儿在黄沙里跑,扬起的尘土都带着炽烈的味道。”
  “后来羌城大战,皇帝御驾亲征,赢了仗,把胡人彻底赶出塞外,朝堂一片庆贺,纷纷上奏称当今圣上是千古明君。可是他们大概都忘了,这场胜仗,跟他半分关系都没有,每一个俘虏,每一块疆土,都是我父王和兄长亲手打下来的。”
  他偏了偏头,躲过月光,却任由桃花落在眼眸上,划出谈谈的阴影,
  “他躲在后方,好酒照饮,美人照陪,一意孤行的一个决策,就让我的父兄战死疆场,然后踏着他们的骨血,享受万民敬仰。”
  “那个时候,林知意用自己的腿,换了我父王的性命,但是就算命换回来了,他也已经身受重伤,勉力支持,最终还是只多活了半年。”
  ......
  少女的目光静静落在他半闭的眼睛上,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算仇吗?
  算的吧。
  羌城那一战,她听说过,圣上判断失误,差点导致大败,是诚王力挽狂澜,才有了最后的胜仗。
  但就算打胜了,依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诚王重伤,诚王府五位公子,最终只活下来了嫡幼子一个。
  他的仇,比起林景见的来说,更深重,更难报。
  因为那个仇人,是他的亲伯伯,也是当今天下最高的掌权者。
  霍星朝又抿了一口酒,语气里带上漠然的讽刺,
  “你知道吗,父王临死之前,对我说,他是明君,有他在位,是百姓之福。但凡我还有些理智,还是个人,就不会因为个人私怨,害了全天下的百姓。”
  “他对我父王有愧,对我兄长有愧,诚王府唯一的血脉,他当然得保住,以免良心难安。”
  男人勾唇,轻嘲,
  “都说了,江湖对于朝廷来说,只不过是一群小打小闹的乌合之众。所以啊,除非我自己想不开自戕,否则我怎么都死不了。”
  ......
  月光依旧清凉,桃花也依然在枝头灼然开放。
  他倚着树干,轻闭着眼,眉下还躺着一朵绯红的花瓣。昳丽又风流。
  世间再好的画师,都画不出这么一幅美人图。
  上天赐予了他很多。
  家世,容貌,伤痛,和孤寂。
  说不出是福是祸。
  .
  “这个世间,没有十全十美,也没有一辈子的一帆风顺。不管是谁,都会被割几刀,那些伤治好了之后,疤痕永远都褪不了。”
  少女站起身,目光如水,静静落在他身上,
  “只是有些人会一直去揭开它,折磨它,然后越伤越深,渐渐腐烂,最后疼的受不了。有些人则选择淡忘,不去触碰,等它结痂,护好剩下的皮肉。”
  “霍教主,我希望有一日,你会成为第二种人。”
  他睁开眼,视线里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淡漠,漫不经心地移过来。
  就这么跟她对视了半天。
  最后,轻轻勾唇一笑,没有对她的话发表什么意见,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只是举起手里的酒壶,语气慵懒,
  “程姑娘,干个杯罢。”
  ......
  “不了。”
  她淡淡一笑,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不过霍教主,多谢。”
  然后转身离开。
  风扬起她的裙摆,携来清浅的酒香。
  霍星朝拂下眼上的桃花,微嗤,
  “谢我做什么。”
  .......
  半圆的月儿渐渐被云遮住,又露出来。
  整个尘天门在月光下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只可惜。
  身后堆金拄北斗,不如生前一樽酒。
 
 
 
第101章 你是醉骨毒
  又过了半月。
  上午阳光还浅,程知意从医箱里拿出了那个瓷瓶, 去找了林知意。
  果然, 门口就站着那个青衫磊落的人。
  程知意走了过去, 轻轻喊他,
  “林景见。”
  林景见一僵,回过身,望向她的目光里还有几分尴尬和无措。
  不管如何,曾经竹林里的经历,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每次望见少女淡而清澈的目光,林景见都会情不自禁低头, 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知意。”
  他的声音也很轻, 只有在单独面对她的时候, 他才会这么叫她。
  而其他时候,都是生疏有礼的程姑娘。
  程知意只觉得自己的心抽疼了一下。
  而后敛眸,把手里的瓷瓶递给他。
  “林景见,这个, 给你。”
  “......这是什么?”
  “解药。”
  男人抬头, 目光里有些疑惑,而后在足够长的静默中,又慢慢变成惊惶不定的愕然。
  “其实你出现在竹林的第一天,师父就看出了不对,他跟我提过好几次,只是那时候我太信你, 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
  “后来,他就给你下了毒。你不用想了,毒谱内没有,是他一位故人赠予他的一种苗疆蛊毒,只要按时服解药,就不会有丝毫影响。”
  少女顿了一会儿,指了指他手上的瓷瓶,
  “这是解药。”
  “一颗解药可以压制蛊虫三年,里面还有二十九颗,想来,应该是够的。如若不够......我也没有法子。”
  她望着男人怔怔然不知该如何反应的神情,淡淡笑了笑,
  “你骗了我这么久,如果真的不够,就当你还我的吧。”
  “知意......”
  林景见有些震惊,又有些茫然,拿着瓷瓶,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不知所措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还是叫我程姑娘吧。”
  她的表情很平静,“你的知意在里面呢。”
  林景见只觉得自己的喉间有些干涩,好半晌,才开口,“程姑娘,谢谢你。”
  “不用,你不过是骗了我一场,我却要你几十载的寿命,这样想来,其实也不公平。”
  他沉默了一会儿,
  “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再过两天,我大概就要离开这里了,从此之后,希望我们再也不会遇见。”
  “......你要回鹊山吗?”
  “不。”
  她的笑容虽淡,却很轻松,就是跟一个平常的故人谈天,
  “霍教主答应我,让我去太医院学医。学成之后,我想去游历山水,创立程式医派,完成师父的遗愿。也见一见那些从未见过的大好河山......或许,等我年老了,就会回鹊山罢。”
  林景见点点头,声音有些干涩,
  “嗯,这样很好。”
  ......
  清晨刚下过雨,枝头的桃花还带着雨水,一滴滴滴落下来,融入泥土。
  而后顷刻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点润意。
  从头至尾都带着曼妙的婉约感。
  少女把目光从越过墙头的那桃枝上移回来,想了想,抬眸看他,眼睛很清澈,
  “林景见,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
  “你说。”
  她从袖口抽出了一根红鞭。
  展开。
  “林景见,当年你进鹊山的时候,身上带着三十二道鞭伤,半数伤骨,是我一道一道治好了你,你尚还记得?”
  “景见不敢忘。”
  “那么我现在得知,你当初受伤,进竹林,许下婚约,然后离去,从头到尾不过就是一场骗局。是,也不是?”
  “......是。”
  “好。”
  她望着他,掌心还握着那根鞭子,语气很平静,
  “那么,那三十二道鞭伤,我要你还回来。”
  ......
  “我答应。”
  他轻轻扬了扬唇,眉目依旧温润,眼底却多了几分释怀,
  “程姑娘,我欠你的,这辈子也不能还。我知道你或许不屑听,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句真心的对不住。这三十二鞭,我应当还你。”
  “等我报完仇,我会来负荆请罪,到那时,若你想要我的性命,我也无任何怨言。”
  “不用。”
  一道鞭子狠狠地打在他背上,带着凌厉的鞭风,还有她落下的一颗烫人的泪,
  “林景见,我说了,从今往后,希望我们再也不要遇见。”
  “啪!”
  ......
  她忍着泪,
  “你当初受伤,师父后来觉得你来历不明,不肯医你,你身上涂的每一棵草药,都是我在山里亲自采回来的。”
  “啪!”
  ......
  “有一回,遇见了一条赤蛇,咬在我手臂上,若不是七渔及时喊来了师父,我就会因此丧命。但是每次看见你的身上的伤口好一些,我都觉得高兴,第二天继续固执地去给你采药,几乎没把师父给气病。”
  “啪!”
  ......
  “你说要娶我的那天,我剪了一缕头发给你,想和你结发同心。你却说这是要在成婚那天做的,不肯答应我,我其实察觉出有些不对了,晚上哭了好一会儿,最后也还是信了你。”
  “啪!”
  “后来你离开鹊山,一走就是近一年,从未传回来只言片语,我从日日等,日日盼,到后来半月都不会想起你,因为一想起你,心里就是密密麻麻的疼,我其实猜到了什么,却一直骗着自己。”
  “啪!”
  ......
  “后来我想,我总得要弄个清楚,我来找你,一路上,我见着了无数移情别恋,见异思迁的男子,每见一个,心里就多一分惊惶,日日难眠。霍星朝对我说,倘若男人都已经那么无情,那么女人再痴缠,就是犯贱。我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却始终固执地不肯打破最后一份期望。”
  “啪!”
  “我重新见到你的时候,你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第一面,我就领悟了所有的事情。我难受的紧,五脏六腑好像被人掏出来,然后千刀万剐,但是我拼命克制着,我对自己说,程知意,男人都已经那么无情,你不能犯贱。”
  “啪!”
  ......
  最后一鞭。
  她扬起手,狠狠地抽在了他胸口。
  “啪!”
  “林景见。”
  少女弯了弯唇,眼眶虽红,却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了一滴泪。
  “从此之后,我们互不相欠了。”
  她扔开鞭子,大步离开。
  林景见躺在院落的泥土地上,身上满是鞭伤和鲜血,嘴唇已经被咬的残破不堪,最后一丝尊严,让他没有在这个女人面前喊出来。
  但是她每说完一句话,他就觉得心上多疼一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