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何婆婆想到一路上回来听说的事情，看着刘霞萍和何香两个大姑娘，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你们是不是在做生意？”
刘霞萍和何香一愣，面面相觑，看着何婆婆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顿时心觉不安，“是啊，婆婆咋了？”
何婆婆一听到她们承认了这件事儿，脸色变了变，最终重重的叹了口气，“你们这俩丫头的胆子真的太大了，咋能干这事儿！这可是投机倒把罪，要被游街示众的！”
刘霞萍心一跳，眨眨眼，不解的开口，“这不是已经有个体户的政策了吗？应该不是投机倒把吧？”
“年轻人啊！太天真了，那个体户政策虽然有传出来，但是这不还没正式下达通知吗？你们俩要是被抓到了，可是要判罪的！看你们的样子，不是明天还打算出去做生意吧？”何婆婆看着她们一脸茫然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还好你们碰上的是我，要是其他那些小心眼的人，指不定就把你们告了呢！我说俩个闺女，你们也别在我这儿住了，刚才我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警察都出来了，要抓那两个在火车站边上卖包子的女娃娃呢！
你们俩胆子也忒大了，悄悄卖不行，居然还去公家的地盘上卖包子，还好你们运气好，不然这会儿指不定就被关进去了。”
何婆婆的一番话对刘霞萍来说犹如雷击。
那个什么个体户的政策这个时候还没有下达吗？
她皱着眉，说起来她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当初到底是咋个情况，只是听人说起过78年的时候就可以做生意了，难道是年底吗？
不管是真的假的，刘霞萍和何香脸色都白了起来。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黑了，若不是这会儿何婆婆和她们说这事儿，明天一早她们再去卖包子，肯定就会被抓个现行。
两人心里顿时庆幸不已，看着何婆婆的眼神也感激起来，“谢谢你啊婆婆，看来我们俩也不能在这里久待了，还是得赶紧回老家去，不然真被找到，怕是会连累你啊。”
何婆婆摆摆手，“没事没事，看你们年纪也小，要是被抓到，还挺可惜的，这会儿天色太晚了，你们休息一会儿，明天早上早点儿起来，趁着天黑赶紧走吧。”
这会儿何婆婆也在庆幸。
还好她把两人带回来的时候，一路上也没碰到熟人，否则这事儿要是真追究起来可不好办。
她是经历过游街的事情的，那种屈辱与痛苦哪是两个女娃娃能承受的了？
三人一合计，刘霞萍就开始和何婆婆商量起钱和粮的事情。
要不是何婆婆帮她们一把，估计她们俩就危险了，因此那房租钱她们俩也不打算再要，柴火钱也不打算退，就当是感激何婆婆了。
只是明儿趁着天色黑要早走，东西她们也不想带太多。
所以剩下的米面干脆就按照粮站的价格卖给何婆婆，也不格外收她的粮票了。
其它的东西何婆婆要的话，也按买了照原价给她，不过何婆婆还是把柴火钱和房租钱给了她们俩。
毕竟三块钱也不是个小数目，她就是起个好心提两句，可没打算占两个姑娘家的便宜。
刘霞萍自然也不能收，和何婆婆一番推辞，才拿了一半回来，剩下的是怎么也不肯收了。
不过心里却是记着这个陌生婆婆的好意，现在她已经有些庆幸之前那个林阿姨手脚不干净了，不然以她的德行，估计还要把她们俩直接卖了。
又庆幸着之前卖包子的时候，因为火车站附近灰多气味大，她和何香姐都带着自己做的口罩，也没怎么露脸，否则……
那下场她简直都不敢想了！
经过这一遭，刘霞萍才清楚的认识到，哪怕她如今比旁人多了一世的见识，知晓了未来大体的发展，可事实上她以前也就是个为吃喝过日子操心的乡下妇女，哪怕明知道国家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贫富差距也会越拉越大，但是事实上正面，她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哪怕明知有了政策，可却也不是熟读历史书籍的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哪些政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差一点儿，她就连累到了何香姐了。
这下原本赚了钱的喜悦也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等何婆婆叹着气走了，刘霞萍才愧疚的对何香道，“对不起，何香姐，差点我就把你害惨了。”
这个年对对生意人还带着浓重的歧视，投机倒把罪一旦被确认，何香姐的下场只怕会比上一世更加凄惨。
刘霞萍懊恼自己的大意，仗着自己重活一世，差点把两人都给害了。
“没事，这也不怪你，险中求富，好歹咱们也挣了些钱了。”
何香虽然也觉得后怕不已，不过见着刘霞萍的模样哪里还忍心怪罪？轻笑一声，伸手摸摸她的头，才道，“不过咱们既然已经出来了，就算不做生意，也不能这么快就回去，不然你爹妈会怀疑的，不然咱们这次就去县里，看看有啥事儿可以干不。”
第25章 新的打算
卖掉所有多余的东西，刘霞萍揣着将近四十块钱的巨款，在第二日天麻麻亮的时候，就偷偷的离开了GY市。
昨儿夜里她们俩一宿没睡着，一直都在想关于卖包子的事儿，又战战兢兢的怕公安真的找上门来，哪里能心大的睡着？
当然，为了避免公安找何婆婆一家的麻烦，刘霞萍和何婆婆早就商量好了，让她咬死了啥都不知道，免得被连坐，否则那可得让她们愧疚死。
因为这件事儿，俩人也不敢坐车，就顺着来时的路，朝着县里的方向徒行。
如今城市之间的路还烂的很，这一路上的山石树木也不少，刘霞萍估摸着和何香姐一起走了四五个小时，天色都大亮，太阳都缓缓升起的时候，才将一直提着的心放下来。
这几个小时的脚程虽比不得坐车快，可至少也远离了市区。
路上瞧见有牛车，刘霞萍和何香连忙招呼着牛车的主人，一人给了一毛钱，才让那人答应捎她们一程，去隔壁稍微近点的溪苍县。
溪苍县和赵家乡其实离得很近，虽然赵家乡属于黑水县，不过却因为地处偏僻，反而离溪苍县城更近一些，只是论脚程的话，至少还得翻三座大山，才能到达赵家乡所属的小镇上，靠着双脚走的话，至少也要七八个小时才行。
俩人打算从溪苍县走，去找一个离赵家乡近点儿的小镇先找点儿活干，否则这么早回去，肯定会被她爸她妈怀疑。
下了车后，刘霞萍便把身上的钱和何香分了分。
除去打算给她妈的十块钱，剩下的两人平分，一人得了十二块五。
何香也没矫情着推拒，毕竟要真的考上了大学，需要花钱的地方肯定不少，靠着自己劳动得来的钱，她当然接的心安理得。
这个年代的临时工可不好找，农民有地种，城里人也有自己的事儿干，不像后世，随随便便都有工地招工的。
这个年代，就算是到工地上去搬砖，也要经过严格的审核，只有少部分才会由包工头等人来干，因此刘霞萍和何香到了溪苍县城后第一件事儿并不是去找活儿干，而是先去了国营饭店吃了一碗面，即便顶着里面的员工不耐烦的眼神，但早已饥肠辘辘的二人还是大快朵颐，吃的那叫一个痛快。
“也不知道这边有没有短工可以干。”
进城的时候她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招工的地方，何香有些心急。
刘霞萍倒是不急不慢的吃着面，一边低声道，“没事儿，我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何香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丫头又有什么鬼主意，不过想到包里的十二块多钱，她又稍稍放下心，觉得跟着刘霞萍混还挺有前途的，虽然冒险了点儿，不过这得到的回报也很值得。
原本稍微急切的心稍稍放下，吃着清汤寡水的面条，何香耐性不是一般的好。
刘霞萍吃完了面条，擦擦嘴巴，才轻叹一声，“还是在外面爽快，吃个饭也没人骂了。”
何香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想起了偏心的刘叔叔他们，不由安慰道，“还不都是穷闹的，以后等你赚了大钱，刘叔叔他们就不会这样对你了。”
听着何香姐的安慰，刘霞萍却是嗤笑一声，苦笑着摇摇头便没怎么说话，只是站起身，笑道，“走吧，咱们去找活儿干。”
前世她手上即便是有了一点儿钱，也没得过好脸色，她爸妈的心里，只有她那个妹妹才是亲生的，大女儿只不过就是个压榨机而已，要是她手上真的有点钱，就算是坑蒙拐骗也要得了去。
不过这些刘霞萍都不打算说出来，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不论怎么说，那夫妻俩都是她爹妈。
会来溪苍县，其实刘霞萍也不是盲目没打算的。
这年代短工不好找，可不论哪个年代，上有政策，下边人自然也有对策。
此去她的目的地便是黑市。
溪苍县是GY市属下一个大型农业县，即便是在后世也是着重发展农业的，这里家家户户的农民都私下有不少的自留地，特别是靠着山的那些人，更是悄悄开了荒，上面生产队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里人的日子可比其他脑袋不灵活的人日子过得好多了。
这还是前世她跟着丈夫韩毅有一次在溪苍这边拉货时听到当地人感慨得意的。
开荒种出来的粮食，一家人消耗不完，便要往外卖掉，但是因着大人们要挣工分，所以也不能时常去城里卖粮食，从而也就有了托卖这一说。
所谓托卖，便是农民把种出来的粮食低价批发出去，然后去批发的人又拿着这些粮食去黑市上交易。
比起后者虽然利润小了点儿，不过前者却要安全不少，至少不怕公安找上门，而后者的利润大，可却也要格外的小心才行。
刘霞萍打的便是偷偷卖粮，从中间赚取差价的主意。
不过她们得先去黑市看看大概的价格，心里才有底儿。
两人背着小布包，在这个临时黑市逛了一圈儿，便很快的出来了。
“这里粮面的价格都是外面的两三倍呢，好贵！”
何香啧啧感叹道，不过心里却是激动的很，这其中差价的利润可比以前她们去黑水县城的工地上帮人背石沙要挣的多。
刘霞萍笑了笑，“咱们先去弄一批粮食回来，咱们不在黑市上卖，这里毕竟不安全，我们去那些厂区家属区门口悄悄卖，虽说累了点儿，可相对的要安全些。”
之前卖包子时还以为那个啥政策已经出来了，结果要不是她们俩运气好，那下场肯定不是一般的凄惨。
刘霞萍也被吓着了，始终觉得黑市那儿不大稳妥，宁愿多走点儿路。
说着，她在前面带路，按照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地址，带着何香摸摸索索的找了过去。
所幸，她运气还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以前记忆中那个和韩毅感慨的老乡，而此时这老乡还在地里种地呢。
第26章 谈妥
杜爱民今年也就是二十来岁，因着是家中长子，从小干的活儿就多，所以瞧着看上去就像三十多岁的人似得，又瘦又黑。
因着家中人口不少，他自己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要养，杜家又还没有分家，所以这日子也是过的紧巴巴的，分下来的粮食根本就不过他们这些小伙子们吃饱，更别说孩子们了。
除了粮食不够，家里其他的东西也缺，甚至前几年他们差点饿死。
当然了，这种情况并非只出现在杜爱民这一家，在他们居住的这个栗子沟，基本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的十分艰难，哪怕如今最为艰苦的那几年已经过去了，可对于栗子沟的村民们而言，想要吃个半饱都难得要死。
也正是因为如此，栗子沟这里的男人连娶个婆娘都难得很，村长也是逼得没有办法，干脆瞧瞧带着几家人在后山深处开了荒，这才解决了差点饿死的问题。
近几年的日子倒是好过了些，开了的荒地收获也不小，慢慢的，栗子沟也有不少人都干起了这事儿，生产队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该拿的他也没少拿，家里人多，他自然也乐得有人送粮食。
如今的栗子沟对外依旧坚称生活困难，可到底因着大家伙能吃饱肚子了，所以精气神也好不少，再加上各家各户开的荒地收上来的粮食都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因此干劲儿足，这么多年下来，倒是攒了不少粮食。
粮食每年都有富余，吃不完的便想着换些有用的玩意儿，有村民无意中去了一趟黑市，卖了好几次粮食，只是觉得风险太大，所以才没继续，反而是偷偷交给了信得过的人代卖，只是收点儿钱意思意思就得了。
杜爱民他们家自然也是这样，因为有这样的手段，如今他们家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粮食有富余，就连家庭矛盾也少了不少，不然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掺和在那些个婆娘的算计中，还真是两面为难。
见着刘霞萍和何香这俩大姑娘找上来的时候，杜爱民一听她们是要买粮的顿时一惊，连连摆手，做出一副憨厚的模样，“你们说啥子哦，投机倒把这种事情我们才不干，去去去，莫要说这些，小心被人抓起来，你们俩就惨了。”
刘霞萍见杜爱民不愿意卖给自己粮食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事实上她也很清楚，若不是极为信任的人，这种事情，栗子沟的村民怎么可能交给她们这种陌生人来干？
所以她立即做出一副苦相，“大哥，我们家的人都快要饿死了，也没得粮票，只能问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人卖粮了，你就行行好，给我们一些吧，我们也不会白让你给，用钱换可以不？”
说着她又道，“而且这种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们知，就咱们三个人晓得，绝对不会被抓的。”
杜爱民还是摇摇头，不肯松口，这种事情非同小可，以前被批斗的那些人是个啥下场他们也是亲眼看见的，虽然他们队上的队长对他们开荒的事情睁一眼闭一只眼，但是一个沟的人也不少，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是好的，开荒的事情他们也是一直瞒着沟里大部分的人，否则要是被人举报了，他们的下场更惨。
更何况，私下买卖是投机倒把，要是被抓了，不仅他要遭殃，就连家人也要被连坐，平日里多出来的粮食都是他们杜家人自己拉到城里悄悄卖的，人家那些城里人也根本晓不得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卖一个地方他们就绝对不会再去第二次，免得被人抓了。
如果面前这两个小姑娘是在城里要买粮食，他还能卖，但是现在找到他家门口来了，杜爱民当然警惕的很。
一直僵持了足足两三个小时，刘霞萍和何香瞧着天色都快黑了，她才咬牙道，“大哥，我也不瞒你，我们也是听熟人说你们栗子沟的粮食多得很，我们才过来转转，看看能不能行，我们是真心想买粮食，钱我们也给，绝对不会出去乱说，要是你不放心，那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