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营长?”
几个二流子看着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绿军装男人,那气势压人的样子,他们倒还真的信了他们的身份。
“欺负两个女学生,你们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江景国看着刘霞萍嘴角流出的血迹,脸上的巴掌印也变得十分刺眼,面无表情的就直接朝着那几个二流子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每跨越出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心尖上一样。
“那个,三哥,咱们现在咋办?公安都出来了。”
“就是,要不我们还是走嘛,把这个女的教训了一顿也就算了。”
“那……我们就走吧……”
几个小混混根本不等江景国走近,就连忙推开刘霞萍和段亚楠直接朝着来时的路跑走了,小道儿里七拐八弯的,不过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
江景国只是冷冷的将那几个小混混的样子记在心上,这才蹲下身将刘霞萍扶起来。
“萍娃子,你没事儿吧?”段亚楠站起来后,连忙就凑到刘霞萍身边,担忧的看着她身上的伤势,瞧着她凄惨的模样,急的都快哭出来了,“你咋就这么傻啊,那几个都是男人,你一个女人打的过嘛!”
刘霞萍摸摸嘴角,疼的抽了口气,才无语的说道,“要是不打,咱们俩今儿就真的完了,你还能有精神在这儿教训我啊?”
“可是……可是……你咋就那么傻的和他们硬碰硬呢!”段亚楠心疼的都要哭了,抱着她就哇哇大叫起来。
刘霞萍身上的伤势原本还疼的不行,被她这么一闹,只有哭笑不得,“你这扑上来,我身上更疼了。”
段亚楠愣了一下,连忙把她放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但是在看向她的时候,眼神里满满都是崇拜。
“行了,咱们先去一趟卫生院拿点红药水什么的抹一下吧。”刘霞萍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才对着江景国和凌华盛道谢。 ·
“先去医院看看吧,那些小混混打人向来都没什么轻重,别出了问题。”凌华盛板着一张脸看着两个十分狼狈的女人,轻叹一声,“你们怎么招惹到了这些混混的?”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就是出来找个房子的,没想到却被跟上了……”段亚楠也是郁闷的不行,完全想不通到底为啥那几个混混会跟上她们。
刘霞萍心里倒是有些想法,不过却并没有说出来,毕竟没有证据的事儿,说了也等于白说。
“看来是有人故意想要整你们。”江景国深深的看了刘霞萍一眼,明显感觉到她隐瞒了什么。
不过这会儿还是先将两人送去医院比较重要。
到了医院后,刘霞萍被彻底的检查了一下伤口,除了她的手臂有些断裂的迹象,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看着严重一些。
“你们要找什么房子?”
这一路上,两个大男人也算是明白了这俩姐妹跑出来是干啥的了,见着护士开始给她们包扎伤口,凌华盛这才开口问道。
“宿舍里乌烟瘴气的,我们不想住在学校里了,所以打算在外面租个房子,这样也清静。”段亚楠疼的龇牙咧嘴,倒是刘霞萍哪怕是擦消毒酒精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仿佛受伤的那个,就不是她似得。
“租房子?”江景国蹙着眉,“现在外头这么乱,你们住在外面也不大安全,就算宿舍乌烟瘴气的,你们忍忍也就得了。”
“这不是忍不忍的问题,主要现在有人故意在针对萍娃子。”段亚楠鼓着脸,立马说道,“之前就有莫名其妙的男的缠着她,现在咱们宿舍还有女生污蔑她的名声,反正是不可能和睦相处下去了,还不如就在外面找个房子呢!”
当然,段亚楠并没有说最重要的那一点,要是一直在宿舍的话,她们给上海那边私下做衣服的事儿可是瞒不了多久的,在外租房子也是早晚的问题。
“就不能忍了?”凌华盛的眼里有着明显的不赞同,显然搞不懂为什么这些女人之间的事儿这么多,住在一个屋檐下也能闹成这样,前些日子还出了个贼。
刘霞萍和段亚楠一同鉴定的摇摇头,没得商量。
江景国看着她俩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才冷声说道,“房子我给你们找,这几天你们就先呆在学校里,那几个小混混抱着目的来的,没能得手肯定不甘心,平常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离开学校。”
江营长难得在外也露出一副命令的口吻,让二人同一时间缩了缩脖子,点头应了下来。
刘霞萍打了一架,耗费了大量的体力,这会儿到了安静的地方,早就累了,没一会儿就坐在凳子上,歪着脑袋沉沉的睡了过去。
段亚楠看着她一副疲惫不已的模样,抿着唇,眼底带着担忧,总觉得这一刻起,好友的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发生改变了一样。
回去的时候,是江景国背着刘霞萍回去的,段亚楠也坐上了凌公安的自行车。
一律回去造成的影响暂时不提,等到了宿舍,看着屋内许绍平和黄芽儿竟然凑在一起,聊的不知有多么开心的时候,段亚楠也不知道为何竟然觉得有些碍眼起来,面色不好的带着江景国进去。
刘霞萍睡得很熟,即便是这么大的动静也没醒来的迹象。
已经搬到下铺,和王招娣换了床位的何珊珊瞧见她们竟然是跟着军人一起回来的,顿时就瞪大眼睛,在看到江景国肩膀上的几道杠的时候,眼睛闪了闪,连忙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问起来,“这是咋了?怎么伤的这么严重?你们俩没事儿吧?”
第92章 可悲的命运
刘霞萍做了一个梦,一个她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很久很久的梦。?? ·
梦里,她的手上依旧带着残疾,嫁给了韩毅,永远都住在那一间狭窄的屋子里。
韩家并不是cd市本地人,自从韩毅退伍之后,她也没有继续跟着他一起住在部队里,反而是和他一起回了老家,跟着韩家二老生活在一起。
韩毅作为一个副营长,事实上每个月的津贴还是不少的,比普通工人还要强上许多,一个月有将近四十块钱,除了在部队里他们要吃喝拉撒所需要用到的费用减去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全都寄给陈玉。
那个时候,韩舒已经长大嫁人了,嫁到人家条件还不错,男方那边是个地方的公务员,抱着一个铁饭碗儿,手里有点小权势,总的来说韩舒嫁过去的日子可比她在韩家的日子舒坦的多。
可就是这样,陈玉还时常拿着他们寄回去的钱给韩舒买这买那儿的,哪怕是亲孙子也没那个小姑子的待遇好。
梦里的她又开始羡慕了。
为什么她就遇不到这么一个愿意为自己着想的母亲呢?
林翠华的眼里只有刘霞秀,千方百计的从她这里骗钱就是为了给刘霞秀补贴,对待亲孙女儿的待遇可比对刘霞秀生下的小外孙低多了,更别说她这个不被待见的大女儿所生下的外孙更是不被待见了。??? ?? ?? W?W ·
韩舒虽然性子骄纵,可她的命却比她好太多。
刘霞秀虽然自私自利,可却也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母亲。
那么她呢?
为什么她渴望了一辈子的事情,就算是临时也没有得到呢?
刘霞萍的意识在梦里涣散,梦里的她,依旧是那个闷头做事儿却不讨好的媳妇儿。
韩毅退伍,的确有她的一部分原因,毕竟他的父母到了后面的时候也不停的找他们要着钱,每个月二十块钱寄回去对于两老补贴女儿而言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在知道她的手上还有另外一半的时候,不抠出来绝对不会甘心。
而娘家那头也是时不时的装病骗钱,他们没有法子,只能退伍后转而去做生意。
梦里的她,又回到了那天韩毅拉着货出去的那一天。
她像往常一样将韩毅送出门,屋外大雨磅礴,她劝了好几次都让他不要在这个天气出去工作,却还是被韩毅拒绝。 ·
刘霞萍看着梦中韩毅那充满沧桑与疲惫的脸,梦中的自己也是同样如此。
明明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耳鬓却早已生出华发,看上去远远比真实的年纪还要老上好十几岁。
梦里的韩毅不像现在这么年轻,还有着年轻人的冲劲与梦想,哪怕是瘸了腿也固执的要去战场,他的心态早已经被现实折磨的学会了委曲求全,这种委屈不仅仅是对自己,还有他的妻儿。
倾盆大雨哗啦啦的吓着,她看着梦里的自己着急的等着丈夫回家,没想到等待雨停之后,传回来的却是韩毅的噩耗。
早已经被爷爷奶奶洗脑的儿子不顾一切的指责着她,怨她将这个家逼得家破人亡,陈玉悲痛之下的幸灾乐祸,在梦境里竟是看的如此的清楚。
而她那个十七岁的儿子,愤怒的指责着她这个没有担当不懂拒绝为何物的母亲,失去至亲的痛苦,让他像疯了一样乱砸着屋里的东西。
梦里的她看着儿子癫狂的模样,只会懦弱的哭泣,却没想到因为一时赌气的话,竟然又会再次让她的儿子失去了母亲。
梦境中的记忆本就应该到这里完全结束。
可是刘霞萍却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因为她又看见了许多的事情。
梦里失去父母的孩子变得歇斯底里,哪怕他平日里十分厌恶母亲的懦弱与妥协,可到底是亲娘,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
死亡的面前,憎恨可以烟消云散,而随即涌上心头的却是再也无法释怀的愧疚。
刘霞萍心疼的看着那个跪在自己坟前的孩子。
她的安安从小是那么的聪明帅气的孩子,在遭遇了这么大的打击之后完全就被愧疚击倒。
曾经的活泼可爱再也不存在,他就像是沉寂了许久的老人,过的庸庸碌碌起来。
只是让刘霞萍心疼的却不仅仅只是这么一点。
她得安安已经失去的亲生父母,可竟然还被外公外婆逼迫,被亲生的爷爷奶奶逼迫!
“都是你害死了你妈,那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啊,你咋就这么心狠,能对你妈说出那样的话啊!”
“安安,你外婆的心脏病又犯了,你块钱看看她。”
“这病得要钱,你先给我们拿个五百吧。”
看着不知廉耻的父母,竟然又开始找她的儿子要钱,刘霞萍潜意识的想要去阻止,可却发现自己竟是什么都不能做。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还年幼的孩子掏出干巴巴的零用钱交给刘国伟,而在孩子离开之后,那犯了心脏病的林翠华顿时就像个没事儿似得,跟着刘国伟买了奢侈昂贵的水果去看她的妹妹。
她的父母,用着从大外孙那里骗来的钱将一切的好东西都送到了小外孙那里,呵呵,多么可笑啊!
她的尸骨未寒,孩子却又要开始重复她那不幸的命运了吗?
刘霞萍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安安被他的外公外婆压迫,只能看着他被爷爷奶奶压迫。
不过十八岁的孩子,提前辍学去了工地上,他的头脑是那么的聪明,每次考试都是全年级前十的成绩,竟然沦落到去工地上搬砖挣着那几个辛苦的血汗钱,然后继续被压榨着,重复他那一双可悲的父母的命运!
刘霞萍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几乎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步步被逼到了绝境。
长辈的得寸进尺再也不满足他那点血汗钱,那孩子竟是被逼到了卖血的地步,最后的最后,竟是与他的一双父母一样,死在了车轮之下。
命运何其可笑,何其可悲,这就是她一家子的命运吗?
刘霞萍睁开眼睛的时候,早已是泪流满面,心中积压已久的恨意,顿时爆发开来!
第93章 调整
刘霞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一双担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
她眨了眨眼睛,用手抹去眼角的泪痕,梦境里看到的那些画面,让她此时此刻想要扯出个笑容来都无法做到。
“你没事儿吧?”段亚楠给她递了手帕,“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在哭。”
刘霞萍摇摇头,并没有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又会忍不住哭出来。
只是默默的接过手帕,擦干眼眶周围的泪痕,挤出一丝笑容来,“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个噩梦。”
那可不是个噩梦吗?
梦中她的安安也重复了与自己一样的命运,或者与其说是一个噩梦,还不如说是一个警告亦或是提醒。
她的笑容太让人心酸,让人无法相信那就是一个普通的梦。
段亚楠张了张嘴,到底也没有问出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在这一刻,她仿佛也看见了,属于刘霞萍的脆弱。
没有人能够心疼你自己的时候,只有自己才能心疼自己。
轻叹了一声,段亚楠给她重新擦了一次药。
江景国他们已经走了,宿舍里也没什么声音,静悄悄的。??? ? ?·
刘霞萍刚刚摸了摸肚子,段亚楠就给她拿了个馒头过来,“都过了饭点儿了,喏,特意给你留着吃的。”
刘霞萍心一暖,“谢了。”
“客气什么。”段亚楠坐在她床头,看着她脸上的伤口,抿唇说道,“要不是你,咱们俩现在指不定被那些人绑到哪儿去了呢。”
刘霞萍淡淡的笑了笑,只是眼里却并无丝毫的笑意。
拿着馒头一口口的吃掉,即便是味同嚼蜡,她也只是一个劲儿的往自个儿肚子里塞着。
段亚楠看着她这幅样子,有些发急。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刘霞萍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咋个就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
“你先上去休息吧,也累了一天了。”刘霞萍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叹了口气,便说道。
她此时没什么心情和人聊天,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想一想,或许更好。
段亚楠无奈,只能先回了上铺,而宿舍里其他的人则是各干各的,只是偶尔会不经意的看向她。
刘霞萍也不介意,就这么躺在床上吃完了一个馒头,然后才将整个人都埋在了棉被里。??? ? 看·?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再也没有丝毫的睡意,哪怕此时此刻她的身上很疼,可却也不及她心头一分。
整整一夜,她都在想着梦里的事情,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脑子里乱糟糟的,仿佛要爆炸了一样,可意识却意外清醒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