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了拉江成轩,他会意道:“伺书,不要太过苛责。”
伺书退后一步。
“回去睡觉吧。”江成轩率先拉着周沫儿回了房。
周沫儿回了房,却睡不着了,迷迷糊糊的眯到天亮,精神不太好,马车重新启程。
两日后,马车停在阳县官衙门口。
阳县位于盛国的南面,四季如春,还算是富庶。不过比起周沫儿他们前两日刚刚经过的陆县多有不足。陆县盛产丝绸布料,盛国大部分的布料都来自于陆县。
阳县就差了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特产,只是四季如春,温暖怡人。许多富商会在阳县小住,特别是夏日炎炎时,城里许多空置的院子都会迎来它的主子。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阳县比起其他离京城甚远的县城,又富庶许多。
如今已经快要入夏,初夏天气在阳县也只是微暖的阳光,并不会像前几日一样炎热。
伺书下了马车上前,半晌后,里面出来一群身着官服的人,走到刚刚下了马车的江成轩身边,上下打量一番,微微拱手笑问:“可是来上任的江成轩江大人。”
江成轩微微点头。
“适才兵丁来报,下官一猜就是江大人到了,快请。”
江成轩回身看了一眼马车。
那为首之人似乎会意,笑道:“马车上是大人家眷?”
疑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江成轩微微点头,那人笑道:“不如先去里面歇歇。”
朴素简单的屋子里一片沉默,周沫儿端着手里的茶杯,并没有喝。
姚嬷嬷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杯子,笑道:“夫人可是有些累?总算是到了地方,呆会儿奴婢收拾好了地方,夫人可以安心歇歇了。”
周沫儿随意点点头,她想的是江成轩到这个地方来到底是做什么的?总不会真的带她出来小住的吧,这个地方确实适合避暑,前两日她还热得浑身冒汗,自从进了城,她一点没有感觉到热气,反而觉得凉爽。比起京城里放了冰块的屋子也不逞多让。冰块容易使人受凉,这里可是天然的。
江成轩很快进来,满脸笑意的看着周沫儿,笑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习惯?”
“没有,你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的?”周沫儿跟着他出了门,随口问道。
江成轩不答,一笑道 “去后衙,以后我们就住在那里了。”
周沫儿有些疑惑,左右看看到底没有问出口。
后衙只不过是个两进的小院子,比起周沫儿在京城里住的院子和庄子都多有不及。
周沫儿站在后院门口,一眼就将不大的院子扫视的差不多,屋子房门进闭,看不出怎样,不过看到院子里杂草丛生,屋子里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沫儿左右看看,反正只有姚嬷嬷他们跟在后面,靠近江成轩,低声问:“前任知县呢?他不住这里吗?”
江成轩嘴角露出些嘲讽,却只一瞬就收敛起来,周沫儿看得真切。
“他不住这里,住在不远处的街上。”江成轩淡淡道。
周沫儿有些了然,这是嫌弃这里闭塞小气了。
盛国也没规定县官必须住在后衙,人家不愿意住这里,搬出去住也是说得过去的。
如此,这几年没有住过人的后院落魄成这副模样也就可以理解了。
周沫儿推开房门,里面灰尘积了厚厚一层,她一推门,赶紧后退一步。
她几次搬家,屋子都打理的干净,只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入住,这里可不同,不说别的,那些桌椅有的地方能看出来被虫蛀过的痕迹,不用说,这些肯定都是要换掉的。
她看着屋子里灰尘,想起几次搬家都是江蜀给的院子,越发觉得他对江成轩很是用心。不是亲口交代给信任的人,是不会收拾得那么好的。
周沫儿看向江成轩,不知他有没有想到这个?或许他早就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听江蜀的话,每次让他回府,他虽不乐意,到底还是带着周沫儿回去了的。
“夫人,这……今日怕是不能住了。不如先去客栈住上几日,待收拾好了再搬来住?”姚嬷嬷看了一眼,皱眉道。
对于她来说,觉得让周沫儿住在这里委屈了的,周沫儿自从回了周府以后,吃的用的尽量精细,更不要说院子。
“无事,不必麻烦,快些收拾,大不了晚些休息。”周沫儿说着便走了进去。
江成轩嘴角微微一勾。
姚嬷嬷赶紧快周沫儿一步进去,急道:“夫人在院子里等着便是,这些奴婢来收拾。”
喜琴喜诗也跟了进去。
周沫儿捡起地上的椅子,她手刚刚碰到,椅子就垮成了一堆木头,她愣了下,还不忘说笑道:“这下好了,好歹厨房的柴火是有了。这么多,估计两个月不用买柴火。”
这个一点不好笑。
周沫儿看到他们的表情,也觉得不好笑。
这副样子,阳县对于江成轩的到来似乎很不友好。不管新任知县住不住,最起码后衙要找人打扫一下,起码是个态度。
第130章
不过, 如今后衙荒凉成这副模样,某种程度上来说, 也是表明了态度。
不欢迎的态度。
前任知县刘怀良,出身寒门, 是盛光帝十二年的进士,同年考了庶吉士,三年后外放,任乌县知县, 乌县民风彪悍, 许多百姓动辙大打出手,其实不太好管教, 前面几任知县大多数听之任之, 甚至于闹出人命。刘怀良去了以强悍的作风镇压, 严格按律法秉公办理。三年后考评优良,后出任阳县知县至今。
现在是盛光帝二十二年。
也就是说,他出任阳县知县四年之久,如今他考评又是优良,此次也是高升。出任管辖阳县陆县的吴州同知。
看不出来他和江成轩或者镇国公府有什么新仇旧怨,或许只是简单的给江成轩一个下马威。
待得收拾得差不多,伺书去街上的铺子里买好的桌椅物什也送到了。只是一般的木质桌椅, 并没有买名贵的材质。
周沫儿特意吩咐的, 她觉得江成轩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县, 还是简单朴素为好。
屋子里打扫干净后换上新买的桌椅, 看起来还不错, 和京城里的宅子自然是不能比的。周沫儿却很满意,这里离京城千里之遥,她觉得离那些人很远,心里踏实。
夜里睡下时,江成轩搂住昏昏欲睡的周沫儿,在她耳边问道:“沫儿,会不会觉得委屈?”
周沫儿这几日赶路疲乏,闻言摇摇头,迷糊道:“还不错,我喜欢。”
知道她的意思是喜欢这样的日子。江成轩一笑,低下头吻上她的发,周沫儿动了动身子,道:“睡觉。”
“不是要孩子吗?睡觉怎么会有孩子?”江成轩说话间,手已经不老实的往被子里滑去。
第二日,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纸洒进来,照得人暖洋洋的。周沫儿眯着眼睛微微睁开,道:“几时了?”
“想睡就睡。”江成轩按回她想要坐起的身子,自己下床披衣。
周沫儿到底坐起了身子,拿起衣衫道:“院子还得收拾,不如不要种花草,种些菜吃。”
闻言,江成轩一笑,道:“你想种什么就种,今日我得出门,大概……待会儿会有人找我。”
“刘大人?”
江成轩点点头,嘴角嘲讽,道:“他想要走,自然要和我交接。我今日要去下面的镇上转转,看下风土人情。”
这是要避开的意思了。
周沫儿点点头,问道:“今日回来吗?”
“自然要回。”江成轩笑道。
江成轩带着比较沉默的伺墨走了。周沫儿起床后,院子里的杂草已经被姚嬷嬷她们收拾得差不多,这大概算是院子小的好处。
听了周沫儿的吩咐,姚嬷嬷兴致勃勃要上街买菜种,周沫儿也来了兴致,打算去街上逛逛。
阳县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随处可见女子逛街,甚至有年轻妇人支个摊子卖些吃食和粗浅简单的首饰。不像京城里只有最繁华的几条街上才有大家夫人和闺秀。
周沫儿一路逛了过去,因为富户居多的缘故,阳县的铺子也有精巧的首饰和布料。
从侧面可以看出,阳县在刘怀良的治理之下,应该还不错。要不然不会有这么热闹繁华。
逛得累了,周沫儿随意走进边上的酒楼,想了想,没上二楼,只在一楼的大堂里坐了。
“夫人,您要吃些什么?”伙计满脸笑意。
“上些你们的招牌菜。”姚嬷嬷看了一眼周沫儿,吩咐道。
“好嘞。”伙计欢快的跑走。
周沫儿示意姚嬷嬷和喜诗也坐下。
大堂里像周沫儿这样打扮夫人还有两桌,别人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大概见怪不怪。
周沫儿端起茶杯喝茶,阳县的茶叶不错,只每年产出不多,在京城里价格不菲。突然后面有声音传入耳中。
“你们听说了没?昨日新任知县已经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神秘兮兮道。
“知道,我还知道是个年轻人,且……背景很不简单,听说家中是京城里的勋贵人家,那可是有爵位的。”边上的人不甘示弱。
周沫儿好奇的看过去,只见一桌坐了四五个人,都衣着不凡,身上绫罗绸缎,腰间挂着玉佩等,在这阳县应该算是富户。
“爵位?现在可不多见了,只有那几家才有。不过他应该不是世子或者嫡子,嫡子才不会到这里来做个小小的知县,估计呀,就是个庶子……”说话的人洋洋得意。
却被边上的人马上捂住了嘴,还有一人低声道:“不要命了?”
说话的人左右看看后又道:“就算是庶子,也是得罪不起的。”
“喝酒……喝酒……前几日百花楼的妈妈已经放出风声,过几日忆梦姑娘就要挂牌,你们想不想去看看?”
“忆梦,就要挂牌了?妈妈也舍得?”
“哎,不是这么说的,妈妈怎么会放过忆梦姑娘,以前就有大把人捧着银子等着见她。如今更是准备好了银子,打算等她一挂牌就去……”
周沫儿吃着饭菜,味道不错。
等她回后衙时,已经是下午。
后衙位于衙门后面,里面是个死胡同,看路上的青苔也能看出,平日里少有人过来。
周沫儿走到街口,就看到门口停了个轿子,她瞬间了然,这大概是那位刘怀良刘大人了。
不紧不慢的带着姚嬷嬷她们走过去,轿子前站着的仆人模样打扮的人回头一看到周沫儿,微微弯腰问道:“敢问可是江夫人?”
他虽微弯着腰,眼神却并不谦卑,看不出一点身为仆人的自觉,仆人的态度从某种程度也能看出主子的态度来。周沫儿了悟,看了轿子一眼,大概这位刘大人自始至终都没把江成轩看在眼里。
“我们主子正是江夫人,找我们夫人何事?”姚嬷嬷上前严肃着面色问道。
“哦……见过江夫人,我家大人前来拜访江大人。”那人腰弯得更深了些。
“大人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姚嬷嬷随口便答。
周沫儿不紧不慢走过去,喜诗已经推开了院门,眼看着周沫儿就要踏进去。
“江夫人。”低沉的中年男人声音从轿子里传出。
周沫儿停住脚步,微微回头,就见轿帘掀开,从里面走出来个身着官袍的中年男人,面相平凡,只眼神犀利,威严肃然的看着周沫儿。
“可否请江大人出来一见?”
周沫儿回身,对着他微微一福身,道:“见过大人,实在不巧,江大人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妇道人家也不好过问,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刘怀良眼神里闪过一抹厉色,道:“那本官改日再来。”
“听闻江夫人外家乃是左都御史姚定山姚大人?”刘怀良站在轿子门口,打算进去,突然问道。
“正是外祖父。”周沫儿面色不变。
“久仰姚大人刚正不阿,最是正直不过,有机会一定上门拜访。”刘怀良严肃道。
“外祖父远在京城,阳县离京城千里之遥,不过,刘大人一定有机会去的。”周沫儿认真道。
周沫儿看着他进了轿子,面色不变,看着他一路走远。
夜幕降临,江成轩才回来,周沫儿对他说了刘怀良来过,还说起他特意提起姚定山。
周沫儿也不经常见这位外祖父,只见过两次。只觉得他严肃得很,对周沫儿还算和蔼。反正周沫儿有些憷他,不敢在他面前随意,也尽量不去姚府。
接下来几日,江成轩日日一大早就出去,刘怀良一开始来过两次,都不巧得很,江成轩始终不在,后来他直接派人下了一张帖子给周沫儿。
显然他有些急了,江成轩一点不急。
本来他应该日日在府衙上衙,江成轩到来时是中午,如果他在不就见面了。可他偏偏不在,这也没什么。且不说这是不是故意,但是他对后衙的随意就能看出,他对江成轩不甚友好。他都如此随意,不把江成轩放在眼里,江成轩自然不会倒贴上去。
帖子上写邀请江成轩去春意楼喝酒,顺便谈谈阳县的交接。
“你去吗?”周沫儿扔掉帖子,问道。
江成轩点点头,道:“他应该是着急了。”
江成轩去了春意楼,听说同行的还有那天为首的那人,阳县的典使何季。
日子慢慢过去,江成轩每日去前面衙门上衙,阳县的事情并不多,江成轩每日也只是看些史书或者是阳县以前的案子。
周沫儿无所事事,每日跟姚嬷嬷一起学种菜,蹲了半天觉得腰有些酸,腿也软,干脆站起身来,喜琴适时递给她一杯茶。
周沫儿顺手接过喝了一口,把杯子递了回去,余光一扫,看到喜琴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喜琴跟她相处久了,一向是心直口快,她知道周沫儿一般也不会生她们的气。周沫儿也知道她的性子,这副模样可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