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照片你还留着啊。”许嘉言笑了起来。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嗯。”
这是她和许嘉言唯一的一张单独合影,她一直珍藏到今天。
十六岁的年初,许嘉容有很多回忆。
那年她刚高一,既内向又娇怯,在学校里,这样的性格总是容易被欺负的,尤其她还长得漂亮,简直是校园暴力中最典型的那种了,既好看到遭女同学的嫉妒排挤,又柔弱到令青春期的男孩儿喜欢捉弄。
更麻烦的是,高一的她,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情书,一沓沓的,她害怕又害羞,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转头就被告诉了老师。
嗯,那个年代,老师不喜欢早恋,明明她收到情书不是她的错,临近放学的时候,却被老师叫到教室外面去教育。
仿佛她收到情书就是她的错,是她不该招蜂引蝶。
至今为止,那仍是许嘉容的噩梦。
班上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老师严厉轻视的面容,从教室门口经过的众人好奇八卦的模样。
她羞窘自卑地低着头,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
“嘉容?”就是那时,许嘉言慢慢走过来。
今天家中有事,她提早和老师说了,来找许嘉容许嘉行一起回家。
那入职不久的老师皱起了眉,作为高一的班主任,她确实没有多少资历可言。高中到了高二是要分文理科的,只有高二高三的老师,才是这所高中真正最优秀的那一批教师。她这种只能带高一的,基本都是入职不超过五年的新人。
已经高三的许嘉言已经生得很高了,至少比那踩着高跟鞋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老师要高多了。她粗暴地从那姓田的老师手中抽出那一沓情书的时候,田老师满脸恼羞成怒,“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这态度,可是丝毫没有给她这个老师面子。
“我说老师你怎么会这么严厉批评我们家嘉容,原来袁世辉也给嘉容写了情书啊。”她随手翻过这一叠情书,清冷的声音响起,“田老师你挺着急啊,这才来学校多久,就急着抱大腿了?”
袁世辉是他们学校副校长家的儿子,这学校很多人都知道。
田老师脸色微变,提高了声音,“你是哪个班的,”她着急之下就要去扯许嘉言的手臂,“跟我去教导处走一趟,真是无法无天——” 许嘉言冷笑一声,将那些情书狠狠砸到了田老师的身上,她狼狈地拿手挡了一下,那些情书仍然砸得她生疼,然后稀里哗啦掉了满地。
她可不怕田老师,有本事去找教务处啊,或者找到校长那里也没用。她许嘉言可不仅仅是个尖子生,还是出去比赛演讲代表学校脸面的第一人,她给学校带回来的奖杯可以摆满校长室的一个柜子。不出意外,她的高考成绩会极其优异,给学校带来更大的荣光,这一年,她已经高三了。
即便是没有家世,许嘉言凭借自己,也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针对的存在了。
“嘉容,我们走。”
那时候,姐姐拉住她的手那样有力又温暖,许嘉容看着夕阳余晖中走在她前面的许嘉言时,觉得许嘉言的那种强大潇洒,是她羡慕却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如果不是许嘉言,或许她仍然会被欺负,成为校园暴力的牺牲品。然而,既然她的姐姐发现了,出了手,她那些段位低级到和许嘉言差了十个许嘉行的同学,被教训得噤若寒蝉。再加上和她同年级的许嘉行迅速成了学校中霸王级别的存在,从此一直到高三,许嘉言都过得很安逸。
尽管没交到什么朋友,却也没什么人敢再招惹她了。
所以,许嘉容一直很喜欢这个姐姐,她的姐姐这样强大,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可以依赖信任的亲人。
想到过去,她嘴角带着笑,已经将食材整整齐齐都准备好了放在盘子里,“姐姐,帮我拆一罐话梅来。”
“话梅?”许嘉言惊讶,“用这个做什么。”
许嘉容笑起来,“糖醋排骨放话梅能增加酸度,很好吃哦。”
许嘉言对妹妹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开了话梅递给她,倚靠在厨房的门口问,“你和那位男朋友一直住对门啊,倒是挺方便。”
“对啊。”
“认识多久了?”
“呃——之前只是纯粹的邻居。”
“那熟悉起来算的话?”许嘉言扔了一颗话梅到嘴里,随口问了一句。
“……三天?”
许嘉言的动作顿住了,“啊?”
许嘉容看都不敢看她,感到自己的声音低下去,整张脸都红起来,“就是……三天。”
许嘉言:“……”
深深吸了口气,许嘉言想起之前这俩秀恩爱的模样,“也就是说,你们才谈恋爱三天?!”
“谈恋爱的话,两天。”许嘉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出来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这才——两天吗?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认识顾宜修很久很久了?
那个不喜欢出门的男人,自从她第一次敦亲睦邻送给他一个小蛋糕之后,偶尔会和她在门口碰见,偶尔在阳台上会有惊鸿一瞥。
他好像没什么朋友,也几乎没有访客,许嘉容好奇地观察过,他总是很稳定在十一点左右睡觉,早上八点起床。
这个邻居很安静,有一次许嘉容看到他站在阳台上,看天空就足足看了十几分钟。
也许他是在发呆,可是,那模样却显得有些孤独。
然而,仅有的几次碰见,他都是会笑的,淡淡的笑,仍然显得清冷,却有些微羞。
“你好。”他会和她打招呼。
那时候,他们只是邻居。
可许嘉容觉得,她是真的,已经认识他很久了。
于是短短两三天的时间,足以让她……
喜欢上一个认识很久的人呢。
带着喜悦与安心,喜欢上了陌生又熟悉的他。
她的邻居先生,顾宜修。
作者有话要说:
许嘉言:和你男朋友认识多久了。
许嘉容:三天。
许嘉言:谈恋爱多久了。
许嘉容:两天。
许嘉言:……
这他妈在逗我?确定不是两三个月是两三天吗?!
第17章
许嘉容不敢说话了,许嘉言十分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妹妹谈个恋爱怎么都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然后,看着自家妹子这脸颊微红的娇美脸蛋,想起她家邻居那张十足招人的长相,她又觉得能理解了。
一见钟情什么的,本质就是看脸。
这俩不管怎么说,论脸的话,站在一起是很般配的,即便是互相一见钟情也没什么不合理,偏偏又住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许嘉言没有像许泽安和沈梅一样去打听顾宜修的工作家世为人性格,在许嘉言的爱情观里,这些都是次要的。
然后她看了一眼许嘉容准备做的菜,“这是做糖醋排骨吗?”
“是呀。”
“这是要做番茄炒蛋吧,放糖的那种?嘉容你什么时候口味偏甜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在打蛋的许嘉容手上一顿,脸蛋红红的,她忽然想起,她家姐姐,不爱吃甜。
……平白就生出一股愧疚来,心虚地想着她准备的几道菜。
糖醋排骨、鱼香肉丝、番茄炒蛋、蒜蓉娃娃菜,只有菌菇汤大概是正常的没有被做成甜口菜。
四个人吃不了太多,她原本准备就两荤两素一个汤的,被提醒了赶紧良心发现把计划做的鱼香肉丝换成了许嘉言爱吃的芹菜炒肉,幸好家里还有一些之前买的芹菜没有吃。
隔壁的香气飘过来的时候,魏立夏吸吸鼻子,“老大,你这房子隔音不错,但隔味儿太差了吧,这哪儿飘过来的,阳台?”
顾宜修正看着财报,懒得理他。
魏立夏走到阳台上,果然,就是隔壁传来的味道。
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立刻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毕竟他赶过来,下午陪着顾宜修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这体力耗费绝对不小。
“这啥时候吃饭啊……”他抱怨着。
顾宜修头也不抬,扔了一包饼干给他,“饿了就先垫垫吧。”
魏立夏一边打开一边狐疑地说,“这么好心?”
“不然呢?”
闻着香气,魏立夏真觉得好饿,不一会儿一包饼干就吃完了,顾宜修又给了他一包薯片。
开了罐可乐,他没用多久一包薯片也吃得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许嘉容来敲门,“吃饭啦!”
魏立夏摸摸肚子,瞪着顾宜修:“……”
他不傻,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都快吃饱了!
这他妈要不要这么过分啊,吃你女朋友做的饭菜怎么了?
小气得有点儿过分了吧。
一边瞪着顾宜修,一边跟着他走进了许嘉容家。
比起顾宜修那边简洁明快的装修风格,许嘉容这里明显要温暖柔和多了。
魏立夏不敢多看,怕他家老大会杀人灭口。
许嘉言帮着盛好了饭,这才坐下来吃晚饭。
比起只有顾宜修和许嘉容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这会儿四个人就明显有点尴尬了。
那边儿有顾宜修的下属,许嘉容吃起饭来不是很自在,那边有许嘉容的姐姐,顾宜修怎么也要收着点儿,不敢太过分风卷残云一样把菜都吃掉。
反倒是许嘉言看着十分从容,魏立夏因为已经……七分饱所以也能很矜持。
只吃了一筷子,魏立夏就后悔了。
他终于知道他家老大为啥这么坏做出那么狡猾的事了!
酸甜度恰好到处的糖醋排骨入味极了,话梅果然增加了风味,酸中带甜,入口酥香。番茄炒蛋是很简单的,她做的时候加了些糖,结合番茄的酸味,又是另一种刺激味蕾的酸甜味道,再加上金黄色香喷喷的蛋粒儿,既没有结成大大的一块块,也没有散成不好夹起的碎屑,这道普通的家常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没有那么简单,很多人都做不好,面前这一道,绝对是魏立夏吃过最好吃的番茄炒蛋。
越是简单的菜,确实能看出厨师的功底,魏立夏只吃了这两道就很想泪流满面了,他家老大真他妈焉儿坏!
芹菜到底是怎样炒才能炒得这样清爽可口?菌菇汤怎么做,才能做得一点儿土腥味都没有,反而入口鲜香?
魏立夏一边惊叹着,一边忍不住偷眼看顾宜修。
老大这是赚到了啊,想不到这位邻居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这手艺真是绝了。
“吃完饭我就先走了,”许嘉言说,“我还要赶回上海去。”
许嘉容看过来,“住一晚再走吧,现在都这么晚了。”
许嘉言摇摇头,“最近忙得很,实在没时间。”
所以,姐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许嘉容满脸茫然。
吃完饭许嘉容送许嘉言下楼,走到楼下的时候,许嘉言忽然说,“其实我见过你那位男朋友。”
许嘉容吓了一跳,因为从头到尾,许嘉言都没表现出见过他的样子。
“他可能当时没有注意到我。”许嘉言笑了笑,“我倒是记得他的,要知道,国外留学生的圈子并没有那么大。”
许嘉言在国外从硕士读到博士,算起来和顾宜修只相差一岁,不经意间见过倒也正常。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许嘉言似乎有些犹豫,这对于性格果敢的她而言已经是比较少见的了。
“他似乎——以前生过什么病。”
许嘉容惊讶,随即笑起来,温柔地说,“姐姐,我知道。”
“你知道?”
“嗯,虽然我认识他才这么短的时间,”她轻轻说,“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很了解这个人了。”
那个雪夜顾宜修的模样,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他的过往可不是那么光明美好。
不过没关系,她觉得那样的顾宜修,反而有种别样的魅力。
他很认真地在过现在的生活,不为过去所困所扰,哪怕仍然不喜欢出门,却能看得出他积极的态度。
顾宜修,其实也是个很坚强的人呢。
“你知道就好。”许嘉言不再说什么了,她笑着拍了拍许嘉容的肩膀,拎着车钥匙准备走。
许嘉容担忧地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都快九点了,姐姐到上海都得什么时候了,她特地回来一趟,到底是想要和她说什么?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起吃了一顿饭,她就急匆匆地离开。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穿着深灰色毛呢风衣的男人,许嘉容瞥了一眼发现不认识就移开了视线,却发现那人似乎和姐姐擦肩而过,然后停住了脚步,转头往姐姐那里看去。
许嘉言并没有停步,她大步往前走,仿佛半点都没注意到这个陌生人。
等她回身进了电梯,才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和她的方向一致,同样走进了这个楼梯间。
他的个头太高,面相也有点凶,许嘉容几乎是忍不住稍微往后缩了缩,见他在电梯中都绅士地离她好几步的距离,才稍稍松了口气。
“几楼?”她礼貌地问。
“16。”
许嘉容诧异了,十六层?她不认识,难道是来找顾宜修的,这都几点了,这会儿来找顾宜修?
尽管如此,她仍然默默地只按下了一个16。
这个高大的男人似乎也有些惊讶。
电梯一到,魏立夏就扑过来,“战哥!”
许嘉容笑起来,“果然是认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