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没有他的踪迹。
仿佛他根本就没在这里出现过。
但叶柠知道他一定就在这里,只是藏得太好而已。
傍晚时分,她终于找完了所有地方,然而,还是半点线索也没有。她有些受挫,好在这星水云庭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她又隐了容貌,因此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但她这样大肆寻找,苏幕肯定已经知道了。
就是不知道她换了容貌,他还认不认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1)引用了起风了里的一句歌词,你的眼中,明暗交杂,一笑生花。好好听的,每次听都有种初恋的感觉,。。
☆、有色交易
雨天的傍晚要比晴日里黑天更快, 叶柠没有任何发现, 只能先回房。
然而, 经过走廊拐角处时,她却停下了。
脸上血色褪尽。
因为前面的柱子上正对着她写了三个字——“别找了。”
字是用雨水写的, 痕迹正慢慢变淡。
就在她看后不久, 便仿佛蒸发般的慢慢消失了,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叶柠只觉得腿脚发软, 战战兢兢的跑过去顺着柱子一周打量了一圈, 然而,附近连个影子都没有。
她死死盯着字迹已经消失的柱子,心一点点沉了下来——他果然在这里, 而且已经知道她来找他了, 甚至连她虚假的容貌也认了出来。
然而她却连他半点踪迹都追查不到。
天色渐渐黑透,廊下的灯笼被下人点了起来。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敛了眉间的种种异色忧心忡忡的回房了。
叶淮显然等了她一天,午饭和晚饭都给她留着,见她回来,脸色沉下来, “中午不知道回来吃饭?”
叶柠放下手中的伞,小声道:“我忘记了, 你不会因为等我也没吃吧?”
“你说呢?”
“……”
两人一人坐一边开始吃饭,叶柠时不时抬头看他,叶淮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
叶柠摇了摇头, 道:“就是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吞吞吐吐的问道:“堂兄,你成家了没有?”
叶淮筷子一顿,慢吞吞的应了一个字,“恩。”他给她碗里夹了块肉,“半年前成家了,什么时候带你去沧源郡见见她。”
叶柠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抑制不住的轻笑出来。
“我那位嫂嫂一定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
“我替她谢谢你了。”叶淮没好气的催促,“快吃你的饭吧。”
叶柠点点头,她看着叶淮眉眼间晕染开的极淡笑意,忽然很羡慕这种平凡的幸福。
她很替他感到高兴,也替她死去的叔父高兴。
叶淮见她沉默下来果真再也没说一句话,不由问道:“刚刚见你回来时带了一把伞,可是什么人借给你的吗?”他嘟囔了一句,“我见天下雨了,本想给你送伞的,结果连你半个影子都没找见。”
叶柠道:“是梧桐苑的一位公子,他好像不会讲话,但人很善良。”
叶淮皱起眉,“是吗?我倒对这样的客人没什么印象。”
叶柠不以为意,“星水云庭这么大,客人数以千计,你肯定不会每个都有印象啊。”
叶淮话锋一转,“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叶柠摇摇头,“没有。”
……
晚间吃过饭,叶淮在地上铺上了一床被子,然后给她收拾床铺。
叶柠提了一盏灯正准备出门,听到身后的动静不由回头,“哥,你不用帮我收拾床铺,我今夜出去。”她看着叶淮忙碌的样子,眼角弯起,“床还是你的,你不用睡地上。”
叶淮皱起眉,面上已有些不太好看,“晚上还要出去找?再说还在下雨……”
叶柠垂下了眸子,“不找就会死人。”
“死人?”叶淮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好笑,“我倒想知道你在找谁,能让你忘记吃饭也忘记睡觉。”他放下手里的被子跟着走出来,“我和你一起。”
叶柠拦住了他,“不行,只能我去。”
她的态度很坚决,叶淮偃旗息鼓。
“我最多两个时辰就回来。”
……
因为命案发生的关系,夜里已经听不到丝竹之声了,曾经夜夜笙歌的前厅也人迹寥落。四下一片安静,叶柠看了看扶摇楼的位置,不确信苏幕会先找谁动手。
她想守株待兔,但目标太多,她根本不知道去哪里蹲点。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不断敲打着瓦砾和地上的青石板,叶柠在廊下走着,手里的灯笼明灭不定,她这次并没有撑伞。
忽然有巡夜的御灵师从东麟阁的方向过来了,她裹紧了脸上的黑纱,小心避开了,便听得一个人说了句,“太子殿下也当真是不避讳,昨夜那个美人儿刚死,今夜就又召幸了一个,我刚刚送人过去的时候,那美人可吓得够呛……”
“可不是……”另一个御灵师道:“不过今夜东麟阁外的人全换成了国师手下的御灵高手,而且人数多了好几倍,应该不会再出昨夜的事了吧?”
“要是再出事,岂不打国师的脸……”
一种强烈的直觉忽然涌了上来,叶柠熄灭了手里的灯笼。
东麟阁外果然守卫重重,密不透风。
就连施展隐身术偷溜进去也很难保证不被人发现吧?
雨还在下,叶柠在东麟阁外的紫苏树上站了一会儿,身上沾了些紫苏的香气,好不容易等到起风的时候,她才匿着身形借着风的掩护进入了东麟阁。
守在阁外的人自然什么也没有看见,他们只感觉到夜风带来紫苏花的香气迎面扑来,带着雨后的湿气。
一切并没有哪里不寻常。
进入阁内,侍从守卫倒并不算多,大概也是怕坏了太子宠幸美人的兴致。
院子里有两座石灯,小径从花园里穿插而过,尽头是一个高高的殿阁,看起来似乎有三层的样子。
叶柠在夜色中细细辨认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只有第三层的屋外立着两名守卫。
太子大约就在最顶层的那间屋里吧?
她趁着自己在暗处的优势将那两名守卫敲晕了,随即想到太子可能正跟美人闺阁逗趣,当下便有些脸红,忙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纸条,塞进了门的夹缝中。
上面只有提醒他的五个字——“有人要杀你。”
这样的纸条她准备了六个。
如果阻止不了,让他们提高些警惕也是好的。
要御风离开的时候,叶柠却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房里似乎过于安静了。
难道已经睡下了?
夜色深黑,叶柠回头去看,发现自己塞在门缝中的纸条不见了。
她明明压得很紧,纸条根本不可能被风吹走,它不见了只能是一个原因。
有人把它抽走了。
雨下的越发大了,卷入檐下,滴滴打在她的身上,叶柠觉得寒意从后背升起,一点点蔓延开来,渐渐将她吞没了。
最终还是忍不住,叶柠将门偷偷开了一个小缝,眼睛贴上去,观察起里面的情况。
鼻尖嗅到某种奇怪的熏香,但伴随着下雨天湿润的风,那些味道很快消散——风顺着门缝钻进去,吹动房间内重重叠叠的帘幕。
忽然,一道闪电“咔啦啦”裂开夜空,照的天地一片雪亮。
叶柠看到床上坐了一个人,他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一动也不动,竟然有点像受审的样子,惊雷都没能让他挪动半分。
这个人是太子?
隔着门扇,忽然从门的那一边传来一个声音——纸片慢慢被撕成碎片的声音。
离她很近,仅仅只隔了一个门扇而已。
叶柠惊惧交加,正要起身,门里便伸出一个苍白修长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一把将她扯进了森黑的房间里。
那人的指尖微凉,她忍不住身子发抖。
“我不是说过让你别找我了吗?”他的手指轻扣着她的后颈,并没有真正用力,似乎只是为了让她看不到他的脸而采取的不得已举措,一个温柔的禁锢,“叶柠,你真不听话。”
闪电照亮房间的那一瞬,她看到身后的人投在地上的影子,修长,挺拔,长发垂落。
“苏幕,跟我回去吧,趁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是你……”她央求。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因为背对着他,叶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是吗?那你的纸条上为什么不干脆写上我的大名呢?”
叶柠摇了摇头,目中情绪交织起伏,“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是因为那个圣言碑的命令吗?”她眼帘垂下来,语气渐渐有些嘲讽,“你就这么效忠无回城,不惜背上一条又一条的性命?你以后要怎么还这些血债,苏幕?”
“圣言碑?”身后的语气淡淡的,隐隐掺着一丝不屑,“它的命令算什么?”
他微笑着,指尖下的肌肤柔软馨香,他说,“我只效忠我自己。”
或者说忠于欲-望。
他自己的欲-望。
叶柠更加无法理解,“既然不是因为圣言碑的命令,那你为什么还要冒这么大风险来杀他们?苏幕,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一句话脱出,心底的欲-望瞬间如同利剑出鞘般的挣涌而上,他的指尖从后颈移上去捂住她的眼睛,随即重重吻上她的锁骨,重复,“我想要你,叶柠。”
叶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捂她的眼睛。
但锁骨间的热烈那么清晰,她深吸了口气,用尽力气冷静下来淡淡问他,“你不是早就已经得到了吗?”
“呵……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你。”他唇间的动作停了下来,漠然自语,“而不是一个就快死了的你。”
答非所问,云里雾里。
叶柠当然没有听懂。
但她知道这是唯一能劝他的机会。
她好不容易才在星水云庭看到他的踪迹,怎么能无功而返。
苏幕倾身压过来的时候,她第一次伸手抱住他,眼睛虽还是被他捂着,但她终于少了一分直面他的尴尬和羞赧。
“能不能不杀他们?”她苦苦哀求。
苏幕起身,波澜不惊的看着她,看了很久,“这算交易吗?”他话音有些讽刺,“你知道我想要你,所以用这样的方法来求我吗?”
叶柠的手脚都在抖,因为紧张,也因为自尊在因为他的话不断瓦解。
他又笑起来,“我不同意,你又能怎样呢?”他一只手蒙上她的眼睛,另一只手轻轻扯下她的衣带,指尖在她香肩上留下温度,他笑容渐深,眼底一片晦暗,“你本来就已经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谁撺掇女主献身来着,啧啧啧,目前为止,美人计貌似也改变不了幕哥的选择啊。。。
☆、死亡游戏
叶柠沉默下来, 抱着他的双臂慢慢松开。
因为他的手就覆在她的双眼上, 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因此窥不见她如今的表情。
良久,才听到她从唇间轻吐出一句话, “这不一样。”
苏幕望着她松开的手, 眼底神色幽暗,脸上忽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确实不一样, 她主动亲近和她被迫承欢的时候, 确实很不一样。
非常不一样。
她只用了四个字就令他改了主意。
“如果你的服侍令我满意……”他轻轻低头,在她耳边厮磨低语,“我就认真考虑你求我的事情。”
叶柠在他的掌心眨了一下眼, 整个人似乎紧绷起来, 她动了动,看样子想让他把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拿开。
苏幕随手扯下一旁的帘幕,撕下长长一截黑布蒙住了她的双眼。
“为什么一定要捂住眼睛?”她问。
“相信我,这是为你好。”他收敛情绪,仿佛变回了最开始那个无情无欲的凉薄之人,“睁眼你会后悔。”
叶柠攥紧了手, “可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会帮你。”苏幕笑了笑,牵起她的手, 似乎把她带到了对面的屋子,“这间屋子干净些。”
没有血的味道。
耳边传来雨声,似乎离窗户极近。
苏幕坐在了窗下的软榻上,眼底好似残存最后一丝对她的仁慈底线, “做不到,可别勉强。”
叶柠站了很久,忽然倾身触摸他,她看不见,微微伸出的双手触到了他的双肩,苏幕没有动,看着她的双手从他两边的肩上一路摸下来后握住了他两只手。
然后十指相缠。
纯洁却又长情的一个动作。
带着一点少女情怀,看起来神圣无比。
然后她靠在了他的怀里,松开一只手慢慢扯下自己的衣裳。
整个过程安静,平和,温顺,看不出一点不情愿。
苏幕依旧沉默着,垂眸注视着她,眼底却有自嘲的神色——他和她果然是两种人,这种由他做来罪恶的事情,由她做,却似乎带上了光。
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明明只是简单的动作,却让他轻而易举的陷落进她的专注里。
叶柠从他指尖抽出手,伸手摸向了他的脸,因为看不见,摸到了一侧的长发,她的手从他发间穿过,双手落在他的两颊,将他的脸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