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文蓉和周学斌的拼劲感染到了他,看着两个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人都开始为了自己的事业拼搏,他也有了些许的冲劲。张力对待自己的工作不禁更上心了,他想起年前学校订购的电话机,周学斌给了他不小的一笔提成。脑子里有了主意,张力开始联系自己以前的哥们,一门心思的想要做成几笔大生意。
店里众人都开始忙碌起来,好消息也接二连三的传来。周学斌忙了一个多月,属于他们自己的销售网络终于构建了起来,张力也通过自己的朋友帮店里拉来的一笔大生意。市里的几家医院联合为医院的大夫配备寻呼机方便工作时使用。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已经到了五月份,文蓉和周学斌商量着回校的事情。文蓉觉得还是早一些复课比较好,周学斌却不心急,他想着九月份开学直接跟着高三就读。虽然这大半年他都不在学校,可是他的学习也没有拉下,只要有一丝的间隙,他都会用来复习。
可是一个电话却打破了这份平静,周学斌离家之前把自己的寻呼号留给了父母,这天一早就接到了家里的呼叫信息。周学斌把电话打了回去,电话那边母亲哭的惊慌失措:“怎么办呀?三子呀,你爸吐血了……”
周学斌也慌了,简单的在店里交代了两句,就乘车赶回了家里。
父亲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家里的几个长辈和二哥和嫂子坐满了屋子,都在那里干瞪眼。
周学斌一进家门,就都围了上来“学斌呀,你爸这可怎么办呀?”“学斌呀,你快拿个主意!”
“行了,都别说了,先去医院吧。”周学斌的话一出口,众人才反应过来,开始帮忙找车。
周父躺在床上没有力气:“老三呀,医院不去了,去了也是白花钱,我这回怕是不行了。”
“爸,你别这么说,咱去医院看看,医院有的是办法。”周学斌说着话眼泪也落了下来。
家里的几个叔伯帮着找了一辆机动三轮车,车斗里面铺好被褥让周父躺着,周学斌跟着车一起来到了市人民医院。
一番检查下来 ,医生也只是摇头:“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吧,他的癌细胞扩散的厉害,现在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手段了。他能撑过这几个月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你们家里该准备的就准备一下吧。”
虽然知道父亲会有这么一天,可这一天真的到了,周学斌还是无法接受。他想着自己这半年来的辛苦,为的不就是可以把父亲的生命再延续下去吗?可是现在却依旧没有留住。
病房里父亲已经昏睡,这两天他的精神很差,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母亲坐在床前正在不停的抹眼泪,见周学斌回来了和他哭诉:“你爸这回是不行了吧,他要是走了,撇下咱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呀?”
周学斌没有力气安慰母亲,他也只站在那里发呆。兜里的寻呼机响了好几次,周学斌掏出来查看,全是文蓉发过来的信息。“周学斌,你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周学斌,你还好么?”
“方便的话回个电话,很是担心你!”
周学斌还没来的及给文蓉打电话,父亲就醒了。许是觉察到了自己的情况,父亲急着出院,他不愿留在医院里。
母亲也是这个意思,家乡有风俗,人如果不在自己的家里闭眼,就找不到路回去了。周学斌只好租了车子,带着父亲回了家里。
回到家里父亲昏睡的时间更长了,家里的长辈开始商量着后事,大哥也已经赶了回来,天天坐在院子里和叔伯们商量着丧事的操办事宜。
周父清醒的时候把三个儿子叫到身前一一的嘱咐“老大呀,你以后要担起当哥的责任,你妈就靠你了。”“老二呀,你可要争气呀,可不能再这么一天天的混日子了。”
说到三儿子周父最是伤心:“老三,都是爸没本事耽误了你,你答应爸一定要回学校读书,一定要考上大学。”
周学斌跪在床边不住的给父亲保证:“爸,我一定回去读书,一定会考上大学。”
周父得了儿子的保证,这才满意。虽然受尽了病魔的折磨,可是闭眼的时候他的嘴角却含着一丝笑。
父亲劳碌了一辈子,从没有风光的时候,可是他的葬礼,两个哥哥却坚持要风光大办。
亲戚朋友全部都通知到,丧礼摆了两天的仪式,父亲才入土为安。
丧礼结束后,两个哥哥赶忙开始分礼金,两家开始争执,谁的多了,谁的少了,一分钱都不相让。
周学斌冷脸看他们在那里扯皮,终于忍无可忍:“行了,你们两个,眼里除了钱还有别的吗?”
周二哥误会:“老三,这话你可不该说,这礼金咱们这里历来的风俗都是成家的几个儿子分,你还没成家可没有你那一份。”
“礼金你们分了,那咱妈怎么分,你们想好了吗?”
这事周二哥不急:“咱爸不是安排好了吗?咱妈跟大哥,这按规矩也是长子养老,你们说是吧。”
周大哥有些为难:“按照规矩咱妈是应当我养着,可现在老三不是还没结婚吗?我把咱妈接走了,谁帮老三操心这些事?再说了,我常年在外面打工,你嫂子一个人在家里,又要种地,又要照顾孩子,再照顾咱妈也顾不过来呀。”
周母听到了几个儿子的议论,赶忙出来表态:“我谁家都不去,我就守在这,我现在年纪又不大,地里的活我还能做得了,不用你们养,我自己能养活自己。”
第71章
周母不愿拖累几个儿子, 执意要自己守着老房子单过,她自觉年龄还不大, 不需要儿子儿媳伺候。
嘱咐三个儿子道:“老大、老二你们家里日子都不宽裕,你们只管安心的出去挣钱, 妈不拖累你们。老三呀,你也别担心妈, 你好好地回学校读书, 妈在家里多养两头猪,再伺候好那二亩地, 等秋天卖了粮食帮你交学费。”
周学斌自然不赞成:“妈,我的学费不需要你操心, 我自己能够挣出来, 你现在年龄也大了,家里的农活能不做就别做了。现在爸走了, 家里只剩下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呀!”
周母不以为然:“有啥不放心的,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呗。以前你爸在的时候不也是经常出去打工, 家里的活我不是照样做。”
周大哥自然赞成母亲的意见:“咱妈既然在老房子住的舒心,那就暂时还这么住着吧, 等老三以后成家了, 咱们再商量养老的事。”
“那照大哥的意思,我没成家之前,你们就不管咱妈了是吗?咱们这三个儿子是摆设吗?”周学斌不客气地对着大哥说道。
周大哥气恼:“老三,你这话说的太难听了, 现在是咱妈不愿跟着我们住,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没说不管咱妈呀?”
周母不愿看着儿子争吵,赶忙阻止道“你们都别争了,妈知道你们都孝顺,妈现在用不着你们养。老三,你放心回学校就行,妈这里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母想了想又对着大儿子说道:“老大、老二,妈也有事情和你们说清楚。你们结婚的时候,你爸已经给他们分完家了,房子、地都给了你们,现在家里留下的这套老房子就是老三的了。家里的地现在我种着,以后老三要是考上大学了,等妈老了的时候,地就留给你们两家。到时候你们弟兄三个再轮流给妈养老就行。”
周母这么说了,两个哥哥自然没意见,分了钱急急忙忙的回家了。周学斌很是气闷,对着母亲说道:“妈,你不能再这么纵容大哥、二哥了,他们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你舍不得他们吃苦受累,他们可不知道心疼你。”
周母叹气:“妈知道委屈你了,可是能咋办呀?你也别怨他们,你两个哥哥也是没本事,他们能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老三呀,现在你还在上学,你爸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着你考上大学,能够光宗耀祖。妈守着你也是不放心你,等以后你要是能考上了大学,离开咱这个穷山沟沟,妈也就能对你爸有个交待了。”
“妈,你放心,以后你就跟着我过日子就行。再有就是大哥、二哥家里的事情你少跟着操心,他们都不小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就行。”
儿子关心自己,周母自然欣慰,只听着儿子的话,不住点头。
过完父亲的头七,安顿好母亲,周学斌又坐车准备返回市里,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店里怎么样,文蓉不知道会怎样担心自己呢?
周学斌回来之后,直接坐公交车去了一中,可当他站在一中大门口时,才发现学校的大门紧闭,校园里安安静静地没有一丝动静。周学斌站在门口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星期天。
周学斌心里暗自懊恼,赶忙又转身回了店里。文蓉果然正在店里忙碌着,周学斌站在门口看她,文蓉正面带微笑的和顾客介绍商品。每次一看到她的笑容,周学斌就觉得自己心里再多的烦心事也烟消云散了。
文蓉刚刚成功的卖出了一台机器,她把寻呼机给顾客装好,微笑着送顾客出门,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学斌。文蓉站在柜台后面,有些委屈的望着他。
周学斌走了过来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我回来了。”
“你家里出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也不回个信息呀?”文蓉说着话,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仿佛一眨眼就会滴落下来。
周学斌有些慌神:“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不回你信息的,实在是家里的事情太多了,我顾不过来。”
“到底怎么了,你走的时候也没说清楚。”
周学斌的声音低落了下来:“我父亲病重已经去世了。”
周学斌走了十几天,文蓉心里也往这方面猜测过,可是现在亲耳听他说出来,不禁更加替他难过。周学斌这大半年来这么的努力,对父亲的各种悉心照料文蓉都看在眼里,可是到了最后却依旧摆脱不了命运吗?
文蓉也失去过亲人,自然知道这不是别人的几句安慰就能缓解的痛苦,可是却还是忍不住去开解他:“你也别太难过,生老病死都不是我们能够阻止的事情。你父亲在世的时候,该尽的孝道你都尽了,你已经很努力了,许多的事情并不是你能控制得住的,你也不要再责怪自己了。”
周学斌点头,这些他都明白,从父亲去世以来,他一直处于忙乱之中,心里总是觉得憋闷,现在被文蓉说穿才惊觉自己心中一直是在责备自己。他总是后悔没有早一点发现父亲的病情,如果早一些发现,父亲也许就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了人世。
文蓉见周学斌陷入沉思,赶忙转移他的情绪:“你家里都安排好了吗?你妈妈怎么样呀?”
“都安排好了,妈妈留在老家,以后由我照顾。”
听着周学斌这么说,文蓉有些愣神。周学斌家里的事情,今生她从没有问起,只因为那也是她心上最大的痛处。
对于周学斌的妈妈,文蓉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她无疑是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几个儿子她都放不下。可她对儿子的疼爱却无意间伤害了文蓉的孩子。
她的那个小小的乖巧的儿子是文蓉心里最大的伤痛,前世,她在城市里艰难谋生时她不敢想起。今生她辛辛苦苦改变命运时依旧不敢想起,那个孩子甚至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就这样离开了她。
周学斌的两个哥哥,自私而又贪婪。前世,周学斌出了车祸以后,文蓉整个人就倒下了,她对于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车祸的后续赔偿都是他的两个哥哥在奔波。当时文蓉和周学斌没有领结婚证,孩子也是未婚生育的,所以赔偿金只有周学斌母亲的。
周学斌的两个哥哥领到钱以后,两家就全部平分了。周学斌的母亲和两个儿子提过一次,想留一些养孙子,可是两人却说文蓉和周学斌没有登记结婚,怕这钱被文蓉卷走了,还是两家给保存着。周母自然更相信儿子,也就不再提了。
后来孩子四个月的时候,发了高烧,文蓉带着孩子在村里诊所打针,依旧不退烧。村里的大夫让他们去医院,周学斌的妈妈去俩个儿子家里要钱,但是谁家也不肯再拿出来。文蓉抱着孩子借了半个村子,才借到住院费,孩子太小,感染了肺炎最后也没有救回来。
文蓉当时真的是万念俱灰了,她抱着孩子甚至想一死了之。周学斌的妈妈哭着来劝她,说对不起她,对不起自己的三儿子。说文蓉还年轻,可不能犯了傻。后来,孩子被埋在了他父亲的身旁,文蓉也离开了那个伤心的地方。
想到自己的孩子,文蓉只觉得整个心都被揪到了一起,看着眼前的人,文蓉的眼泪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周学斌见文蓉一脸的悲戚,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玻璃柜台上,顿时慌了神。“文蓉,你怎么了,你别哭呀!”
文蓉却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只知道痛哭。店里的客人都望了过来。张力也忙着来询问:“怎么了,这是?”
周学斌也摸不清情况,他只能伸出手去擦文蓉脸上的泪水,嘴里不停的哄着:“别哭,别哭呀!”
周学斌的手指碰触着文蓉的脸颊,温热的触感慢慢唤醒了文蓉,她意识到到了自己在做什么,渐渐的恢复了理智。
文蓉的哭泣声小了下来,周学斌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文蓉哭的那么伤心,他只觉得自己也跟着心痛,好像是心上也缺了一块似的。
文蓉为自己的失态解释:“听你说了你爸爸的事,我也想起了我去世的家人。”
周学斌这才恍然想起,文蓉也是孤儿,肯定刚才是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第72章
因为想起往事, 文蓉的心绪低沉了下去,一整天情绪都不高。周学斌见她闷闷不乐, 心里着急,就提出送她回学校上晚自习。
文蓉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一只手扶着后车座。周学斌的身子微微前倾,脚下的动作不紧不慢, 车子一路稳健的向前行。
文蓉看着周学斌的身影才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的踏实起来, 她极力忍住想要靠近他的冲动。迟疑了一会问道:“周学斌,如果你曾经因为自己的原因失去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你会怎么办?”
周学斌一愣,沉思了一会说道:“要看是什么情况, 如果是可以追回的, 就努力去追回。如果是永远无法追回的,就把它放下, 永远留在心底。一生还很漫长,要吸取教训重新再出发,在未来的路上争取不再丢失更加重要的东西。”
“放下过往, 会重新得到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