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丫头好奇的目光太明显了,陶娇娇很快就发现了丫头的偷瞄。
陶娇娇把手里的话本子往丫头面前递去,笑着问:“你也想看?”
丫头窘的脸红,半天才嗫嗫嚅懦的低声回答:“夫人说笑了,丫头又不识字。”
这下轮到陶娇娇尴尬了,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有些懊恼自己说了错话。
“瞧我这脑子,真是人老了,记性也越来越不好了。”
丫头倒是不介意,听陶娇娇说自己老了,抿着嘴发笑。
“夫人真是会说笑,您那里老啊?从我第一次见你,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变过,依然是这么美丽动人。外面但现在还在流传着夫人倾城美貌的传说呢!”
陶娇娇被丫头夸得不好意思,拿着书本半遮了羞红的脸。外面关于红府夫人如何绝色倾城的议论,陶娇娇听说过,也就是一笑而过。
传言不过是夸张了,但也是有缘故的,陶娇娇的父亲和二月红的父亲是生死相交的好兄弟,因着陶家当时必须退的干净,彻底的离开京城,或者是暂时离开中国。可陶娇娇的弟弟陶泊如当时身患重病,必须得在国内慢慢的修养治疗,所以陶娇娇的父亲就将陶娇娇和泊如托给了二月红的父亲照料。
陶娇娇带着陶泊如来到了长沙红府,那年陶娇娇16岁,泊如6岁。二月红的父母待陶娇娇和陶泊如如自己亲生的儿女一般,十分用心和慈爱。陶娇娇感激万分,慢慢的也不再拘谨,把红府当做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红府明面上是经营戏班子的,红府的当家人也是长沙梨园的名角儿。那时候二月红刚登台有几年了,也算是有些名气。二月红的父亲唱的是老生,对二月红想学旦角,也是支持的。但对于二月红的登台表演总是摇头,说还差点火候。
二月红年少的时候,性子也是桀骜不驯的。他爹说唱的不够味,得说出个根据,二月红坚信,在长沙这地盘,就是到了京城,他的旦角也是唱的数得上排头的,二月红的父亲笑而不语。
到了第二日,红家的戏园里,二月红刚下台,就听到了台前报幕的说下一场是《贵妃醉酒》。二月红惊讶不已,这不是今日戏单子上的曲目啊?怎么会有这一出?听音曲,还是个京戏?
二月红戏服都没换,好奇的跑到前台不显眼的角落,看着台上的佳人手持金粉折扇,轻移莲步迤逦而来。虽是半遮粉面,但一举一动还是透着国色天姿的风采。随着甜润流丽的唱段开始,二月红的眼泪也瞬间的流了下来。二月红捂着胸口,怕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声音过大,打扰了自己听戏。眼睛眨都不敢眨,怕错过了贵妃的一颦一笑,一个眼神,一个轻微的举动。
等爱落空的嗔怨、赌气喝酒的娇媚,衔杯、卧鱼、醉步、扇舞,这些繁复的步点都被台上的贵妃舞的舒展自然,仿佛真的是那微醺愁闷的贵妃娘娘,强笑着泪饮琼浆。看的台下观众的心都碎了,也痴痴的醉了。
一曲演罢,观众们还没有从贵妃的国色美艳中回过神来,而台上的贵妃早已经没了踪影。二月红不管前台怎么争吵着要贵妃,他急匆匆的跑到后台,找了一圈,最后终于在他的换衣间找到了让他心心念念的贵妃。
开口便知心动,回眸更是倾心。
回眸一笑百媚生,从此,眼里是你,心里是你,一生的痴念皆有你而起。
自那以后,陶娇娇的身边就多了一个痴缠的二月红。痴缠二字是从泊如嘴里说出来的,对于一个突然冒出来和自己强姐姐的人,陶泊如从始至终都没给过二月红好脸色。虽然陶家姐弟住的是二月红的家。可陶泊如就是不喜欢二月红,甚至于讨厌。本来姐姐的关注只在自己身上,有了二月红的纠缠,姐姐就把一般的关注度放到了二月红的身上,这让陶泊如很不开心。三天两头的闹着要离开红府,回家。
回家?怎么可能?病还没好怎么可能离开中国。陶娇娇也知道陶泊如是在闹脾气,哄一哄就好了。可是红家少爷的追求是在让陶娇娇伤脑筋,她才16,还没想过那么早的定亲嫁人。可看红府的老爷和夫人的意思,只要陶娇娇答应了二月红的追求,他们就立马发喜帖,举办定亲宴。
好在二月红的体贴和理解,日子还长,二月红并不急于一时,他要的是两情相悦,一生一世的相守恩爱。所以,二月红就一直在追妻的路上跑了四年。当然,这中间少不了未来小舅子陶泊如的阻扰和发难。每次二月红想要二人世界,浪漫的相处约会什么的,陶泊如总能神出鬼没的出现,并阻止二月红的计划。二月红心里苦,可又不能跟一个小孩儿计较,只能苦兮兮的接受三人的游玩。
想起过往的事情,陶娇娇忍俊不禁的掩着嘴笑。她的弟弟,她当然了解。也不怪泊如当年的调皮和使坏,陶家人因为家族的命令,全部都离开了中国,暂居在异国他乡。泊如因为年纪小,身体也不好,所以就由陶娇娇带着去了长沙修养。因为也只有二月红的父亲,陶父信得过。把亲生的一对儿女托给红老爷,陶父也放心。寄人篱下的陶娇娇和弟弟,在陌生的地方就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陶娇娇习惯了四处为佳,可弟弟陶泊如年纪太小,就容易对身边唯一的亲人产生强烈的依恋。况且泊如也是陶娇娇一手带大的,既是姐姐也像母亲。所以姐弟俩的感情自然也是很亲的。
丫头见陶娇娇莫名的发笑,有些好奇,问:“夫人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陶娇娇眼里不减笑意,回道:“没什么,我就是想起泊如了。有几年没见了,这么一想起来,还挺想他的。”
“原来是想念泊如少爷啊?”丫头也笑了笑,说:“说起泊如少爷,上次见他的时候是两年前。当时他说等他学业结束了就会来长沙,也不知道现在毕业了没有?”
陶娇娇眼里都是因回忆而起的思念之情,想到这个唯一的弟弟,陶娇娇满满都是骄傲。
“快了,过不了多久,他就毕业了。”
第233章 第四章 白玉簪子
陶娇娇回忆着过往,眼睛漫无边际的在屋子里四处乱飘。看到丫头的头上时,陶娇娇眼神迷离了一下,然后瞬间清醒,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丫头,你头上戴的簪子是?”
陶娇娇话没说完心里就明白,丫头头上戴的簪子绝对是陈皮送的。心中有着怒气,也对陈皮不争气有着不满。
丫头不知情,以为是陶娇娇对簪子不喜。连忙抬手把簪子拔了,却被陶娇娇突然的呵止给吓了一跳。
“别动。”陶娇娇也知道自己的突然变脸把丫头吓住了连忙,转怒为喜,笑着柔声说道: “簪子是陈皮送的吧?还别说,真好看。我啊,一看就知道是个贵重的物件,看来陈皮对你很是上心。”
陶娇娇起身站起来,走到丫头的身边。一手压着丫头的肩膀让她不要起身,一手小心翼翼的拔出丫头头上的簪子。
丫头不明所以,乖乖的坐着任由陶娇娇的举动。感受到头上的簪子被拔了,丫头也没多想,只以为陶娇娇想看看簪子的模样。
陶娇娇将□□的簪子轻轻的放在桌子上,然后迅速的拿出手绢不动声色的擦了擦手。
“丫头,我想喝银耳莲子粥。你帮我去做些吧,多做些,你也喝点。”
丫头应声:“哎,我这就去。”
丫头放下手中的刺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对陶娇娇欠了欠身便离开了。桌子上遗留的簪子,丫头也没想过那,对于丫头来说,陶娇娇做什么都是对的。只要陶娇娇喜欢的,丫头有的,什么都可以给陶娇娇,莫说是陶娇娇想看一个簪子了。丫头的命都是陶娇娇救的,还好心的收留她在红府。这么多年了,丫头虽然明面上是陶娇娇身边的丫鬟,其实陶娇娇却是把丫头当妹妹看呆了,在红府,丫头也算半个小姐。二月红一切都听陶娇娇,陶娇娇说什么做什么,二月红都无条件的支持。
陶娇娇感觉到丫头走远了,这才又来到放簪子的桌前。把之前擦过手后扔在桌上的手绢拎起,然后盖在了簪子的上面。陶娇娇在房间内四处看了看,见做绣工的篮筐里面有些布料,就随手拿起一块。将布料放置在手绢的上面,就这么一层叠一层的将簪子包起来。
陶娇娇看着包的严实的簪子,面色有些发冷。沉思了一会儿,回头对屋里的丫鬟说:“去把管家叫来,说我有事找他。”
丫鬟欠礼,恭敬地回道:“是。”
没过多久,红府的管家就匆匆的赶来了。见了陶娇娇准备行礼,就被陶娇娇挥手制止了。管家跟着红府的姓,是二月红父亲手下忠实的随从,朋友,兄弟,甚至是家人,对红府也是十分忠诚的。所以,无论是陶娇娇,或者是二月红,对于这个管家都是十分尊敬的。
“红伯,陈皮今日可有来府里?”
管家略略的想了想,回答:“没有。夫人要找陈皮何事?要不,我现在派人把陈皮给叫回来?”
陶娇娇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用手背敲着桌面。沉思了一会儿,说:“好,你去通知一下陈皮,让他到解九爷的府上找我。现在我要出趟门,去拜访一下解九爷。”
管家没有多问,应声答道。而后麻利的让人准备车子,安排人送陶娇娇去解九爷的府上。
九爷的府上,陶娇娇坐在客厅,喝着上好的茶水等着九爷的回来。
“红夫人,不好意思,让你就等了!”
陶娇娇抬头见九爷匆匆的从外赶来,有些不好意思。歉意的回道:“是我该不好意思才对。没有提前告知就来上门拜访,才让九爷这么猝不及防。真是抱歉!”
九爷笑笑,说:“哪里,红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想必红夫人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来找我解九帮忙,红夫人尽管说。我解九能够做到的绝不推辞!”
陶娇娇点头应声,然后从包里拿出那个被包裹的严实不就一丝缝隙得簪子,放在桌子上,小心的打开。
“九爷看看这个!”
解九不明所以,起身走到桌前,伸手就要去碰簪子,却被陶娇娇制止。
“九爷先别碰,带个手套再看。”
陶娇娇身边的丫鬟应声拿出一套白手套,然后递给解九。解九心中惊了一下,对桌子上的簪子开始重视起来。遵循了陶娇娇的话,带上了手套。
解九拿着簪子看了看,没什么特殊。除了样式好看精致一些,要说不普通之处,就是这个簪子的价值。簪子是从土里出来的,是个古物。身为九门的人,解九一眼就看出了簪子的出处和年代。
“倒是个宝贝!”
解九赞叹,簪子是纯玉制的,做工精致,不是凡品。可是陶娇娇来解府上,不会只是让解九看一个名贵的簪子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是!陶娇娇看着簪子,正要解释说些什么,就见解府的仆人进来说陈皮登门拜访。
陶娇娇轻笑了一声,说:“来的正好,我也好奇着簪子是从哪里来的。”
解九不明,但也不动声色的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吩咐了仆人将陈皮带到厅房。
陈皮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客座上的陶娇娇,行礼问好。想要问陶娇娇何事一定要把他带到九爷的府上,陶娇娇却开口问道:“陈皮,你看桌子上的这把簪子可是经你手弄来的?”
陈皮疑惑,转头看了看桌子上放的明显的白玉簪子,惊讶道:“它怎么会在这?”
陈皮心里纳闷,这白玉簪子是自己送给丫头的东西,怎么却在九爷的府上?陈皮不会认错,他一眼就看出了桌子上的簪子就是经自己手买下来的东西。
陶娇娇见陈皮这个反应,便完全肯定。簪子就是陈皮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然后送了丫头。
陶娇娇无奈的叹了口气,头疼的问陈皮:“陈皮,我再问你,这簪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陈皮心存疑虑,但对于陶娇娇的问话也不敢撒谎。
“师娘,这个簪子是一个日本人送的。”
“日本人?”陶娇娇大惊,接着问:“为什么日本人会送这个东西?”
陈皮脸上带着不屑,冷哼了一声。“他们想和我交个朋友,不过被我拒绝后,毫不留情的打了出去。”
“至于这个簪子,我看样式倒是挺喜欢的,就把簪子留下来了。再说,这本来就是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他们留下,也只是物归原主。”
话说的没毛病,但也得小心日本人是否使坏心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日本人,可没你想的那么的单纯。”陶娇娇摇头,心情有些复杂。身处一个战乱的年代,躲不了也逃不掉。
“九爷,我今日来。确实是有事需要你帮忙。”陶娇娇转头对解九说。
“红夫人尽管说,我竭尽全力办到。”解九回道。
陶娇娇将桌子上的簪子往解九面前一推,说:“我怀疑这把簪子有问题,这九门之中,也就你懂得西医。我想让你帮我把这把簪子拿去西医那边化验一下,看看是否有异。”
解九听完,心里了然。笑着说:“这是小事,红夫人尽管放心。我马上就联系人帮你办妥了这事。”
陈皮在一旁不太明白,簪子有问题,还一定得要西洋的医术才能检查的出来。这是为什么?
“师娘,为何一定要西医检查?咱们中医检查不出来吗?”
陶娇娇惆怅的叹了口气,悠悠的回答:“我不可否认,这时候西方的医术,不,应该是医学研究方面比我们中国要高处很多。我们现在落后的地方不止医学这一方面,还有很多都需要学习。可是,现在的国情,哪里会有人想这么多啊!至于为何一定要把簪子用洋人的方法检查,是因为我怀疑簪子上面有不干净的东西。我现在说不准究竟是什么,一切都得等九爷这边有了消息后才能知道的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