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把自家的床单铺上,然后枕头、被子铺好,躺下说一会儿孩子,然后就睡了。
莫茹睡在周明愈的怀里,一夜好眠,反正只要他在身边,就没有什么择床睡不着的事儿。
第二日天刚亮两人就醒了,看看表六点左右,起床洗漱。
收拾了一下,把被褥和牙具等又收进空间,然后一起去侯家。
早饭比昨晚好了很多,小米粥、鸡蛋、窝窝头,还有各样咸菜。
昨晚上王志远只馏了剩地瓜,做了一盆咸菜汤,让侯咏很不高兴。
睡觉的时候她还沾沾自喜跟侯咏吹嘘那二分地没用出力翻得都比别家的更好,明儿就直接撒种,又夸两人带来那么多东西,一看就是个大方的,还嘀咕高进县生活那么好吗,俩乡下人居然可以带那么多礼品?
结果被侯咏给怼了。
“你可真行,人家大老远的来,是给你翻二分地的?你也说人家带好东西给你,你倒是好意思给人家吃煮地瓜。这比我同学来还得好好招待呢,你就给人家吃煮地瓜?是不是住几天都吃煮地瓜?”
一听说要住几天,王志远眼珠子就圆了,“住几天啊?要是好几天的话,他们带那点东西可不够。”
“打住,住几天都行,我和傅敏生的关系还管不起几天饭是怎么的?当初要不是傅敏生接济我,你以为我能毕业呢?”
听男人生气的语气,王志远倒是也不敢太过分,这不早上的饭就好了很多。
她还得找补呢,“昨晚吃的不习惯吧,我们晚上习惯简朴了。别看你们侯大哥当个队长,吃的比那些队员们可不如呢。”
莫茹笑道:“嫂子,能吃饱已经很好,俺们那里有阵子一天一个人就啃半个地瓜呢。”
附近大队可不是如此么?她可没说自己大队。
听她一副不介意的样子,还把昨晚地瓜当好饭呢,王志远心里小得意。
吃过早饭,侯咏招呼他们去农场。
莫茹落后俩人,说在屋里喝口水,就拿了十斤饭票给王志远,小声道:“嫂子,俺们在这里可麻烦你了,俺们也没钱,就换了几斤饭票。”
王志远眼睛一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去,嘴里道:“说啥钱啊,那么见外。这饭票嫂子去给你们买点细面吃,别瞅着你侯大哥是个队长,他还弄不来呢……”
不等她说完,外面传来侯咏不耐烦的声音,“你嘀咕啥呢,快让大妹子跟上。”
王志远就催着莫茹赶紧去了。
莫茹跑出去,笑了笑,“我喝了碗热水。”
侯咏瞅了她一眼,又看看屋里,想问问是不是王志远管她要饭票呢,又觉得有些难为情,寻思晚上再问,要是要了回头还给人家的就行。
人家乡下来的,不容易。
有些大队的条件多困难,他可是门清呢,可比不上他们农场。
他们农场还可以克扣劳改犯的粮食补贴自己,就是不明说罢了。
两人跟着侯咏去农场,在进大门的时候登记一下,侯咏还让门卫给俩人发个门牌卡,这两天可以自由出入。
门卫对那些劳改犯和外面来的陌生人是很凶的,但是有自己人引荐,那就是和风细雨,亲切着呢。
里面和场部大院一样,也是一排排的房子,不过不全是砖瓦房,大部分也是土坯房,低矮闭塞,透风漏雨的。
一排排的,前面并没有院子。
屋子里面都是大通铺,七八人住一个屋,吃食堂。也有条件好的,可以一个人一个房间,还能自己做点饭吃补贴自己。
侯咏找了中队长,问了一下莫树仁父子俩的情况。莫树仁因为是重罪劳改犯,所以和几个同样严重的关在一起,干最重的活儿,吃最差的饭。
莫应琦要好一些。
莫应琦非常孝顺,自然不会看着老父亲受苦他自己轻松,每次都是去帮莫树仁干活儿,把自己的口粮偷摸留下来补贴莫树仁。
一开始的时候小队长们还阻止,后来见父子俩本分老实,干活也不偷懒,慢慢地对他们就改观,也没再干涉他们。
冬天原本是农闲的时候,不过他们都去挖水渠,自然没的歇息。
侯咏让人去找莫树仁过来。
半个小时以后,一个小队长匆忙跑过来,“侯队长,莫树仁被带去关禁闭了。”
侯咏一听,立刻道:“谁下令关的?我怎么不知道?立刻把他带过来!”
……
这条水渠要把黄河水引过来,这样就能就近灌溉,还可以引淤泥灌溉土地,改善土壤提高亩产量。
莫树仁和儿子就在这个大队里干活。
莫树仁原本身材瘦高,相貌儒雅清俊,为人端方稳重,学问好对人又亲切,向来名声很好。青年以前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后来却是吃尽苦头的。
现在腰背已经驼了,头发雪白被剃得乱七八糟的,身形枯瘦,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
乍来的时候大家互相不了解,都是互相防备的,时间久了以后了解越多,发现他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所以现在,他在这一群人里人缘还算不错。毕竟大家看起来都是一样的人,这些人也没杀人放火,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反而更加谦卑好相处。
同队的以及小干部们也会适当给他一点照顾。
所以对莫应琦悄悄过来帮他的事儿,大家一般也都是默许的,只是难免有个别人嫉妒他有个好儿子过来帮衬,自己却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这里受罪。
尤其那些被自己子女出卖、划清界限的,人也越来越孤僻、脾气暴躁,就容易找自以为好欺负的来发泄自己的怒火。
同队的宋兆祥就如此,从一开始有点嫉妒,到现在简直是越发无法忍受。
尤其他一直觉得莫树仁应该是地主份子,而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富农!
现在他们都被派在水渠底下挖沟,挖到一定程度是有水的,要用水桶汲水才能继续挖。
大冬天的,冰水刺骨,无法忍受。
莫树仁被他儿子换上去,可以在上面给车里装土,不用在下面挨冻。
宋兆祥冻得哆哆嗦嗦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把铁锨一杵,大喊道:“我要举报!”
他这么用尽全力地一喊,把下面一起干活儿的几个人吓了一跳,上面的人也都停下来怒视他。
举报这种事,一般是被人瞧不起的。
就算想举报,那也找个没人的时候悄悄举报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喊个什么劲儿?
不是冻傻了吧!
小队长立刻喊道:“不要吵吵,老实干活!”
宋兆祥举着哆哆嗦嗦的手,“队长,我、我要举报,举报莫树仁有叛国罪!”
叛国罪?
众人一片哗然。
叛国罪可是大罪,那是要枪毙的!
小队长不敢大意,立刻去报告给中队长知道。
水渠底下,莫应琦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兆祥,这人为了自己减轻罪名还真是不择手段。
他冷声道:“宋兆祥,你血口喷人,污蔑罪也是很重的。”
宋兆祥哼了一声,转身就往渠上面去,他才不管呢,只要能减轻罪名不再干这冻死人的活儿就行。
莫应琦也怕自己父亲吃亏,赶紧跟着爬上去。
有人对宋兆祥不满,“老宋你啥意思,老莫一直和咱们一个屋,吃饭睡觉都一块,你可不能乱说。”
都是一样来的,物伤其类,也不该这般乱攀咬。
宋兆祥冻得发青的面色有些狰狞,“你们包庇这个反动分子,是何居心?是不是和他同谋?”
他知道如果肯举报别人,自己就能相应减轻刑罚,至少不用干最重的活儿,他不想死在这里!
凭什么莫树仁能得到照顾,他就得熬油点灯地等死?
很快中队长跑过来,问了一下就要宋兆祥和莫树仁带走。
莫应琦急得冲过去,“钱队长,让他把话说清楚,不要不明不明地乱咬人。”
钱队长是个五十来岁的退伍军人,他看了莫应琦一眼,“放心吧,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宋兆祥很是得意。
莫应琦看着俩士兵押着自己年迈的父亲,羸弱枯瘦的背影似乎这一去再也见不到的感觉。
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如果不做点什么,可能父亲真的就回不来了。
说是不冤枉好人,每一次都是这样说的,可实际是宁可冤枉一千,绝不错过一个的。
他就想跟着去,却被人拦住。
宋兆祥昂首挺胸的一副自己已经脱离黑五类身份跻身红五类之列的架势,很是让人看不起。
同屋的几个忍不住道:“俺们相信老莫,他除了干活就是干活,从来不乱说话,更没有离开咱们大院半步,干不了坏事。”
宋兆祥冷哼,“他心里想什么你们也知道?”
“那他心里想什么你就能知道?”有人反问他。
“我当然知道!”宋兆祥双手叉腰,“不只是他,还有你们,晚上说梦话,咬牙切齿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我擦,这个无赖!
宋兆祥看他们都被自己吓得脸色发白,继续得意道:“都给我老实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莫树仁晚上睡觉说梦话,诅咒伟大的M主席,这不是叛国罪是什么?应该立刻枪毙!”
其他人不敢说话了。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肯定是宋兆祥编造陷害,可事关伟大领袖就会很严重。
尽管听起来很荒谬,尽管都知道宋兆祥是污蔑,尽管大家也可以反驳他你做梦也怎么不利领袖之类的话,却没有用。
这一切都要看农场的干部信不信,听不听,怎么处理。
如果他们要说宋兆祥是胡说八道,那就没事,如果他们说莫树仁有不轨之心,那就很严重。
而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多半是信的。
只要有人举报,哪怕是污蔑,一般也会得到奖励,也会被信任。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互相防备、互相敌视,永远都没有办法互相帮助。
莫应琦急得没有办法,他不能看着老父亲再一次被迫害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追上去,“钱队长,我想和您说句话。”
钱队长挥挥手,让人带着莫树仁和宋兆祥先去。
宋兆祥还不甘心地回头看,喊道:“钱队长,你可别被这些地主坏分子的糖衣炮弹给麻痹了。”
钱队长脸一沉,冷冷道:“都带走!”
几个大兵就把宋兆祥一起押走了。
等他们走了,钱队长扭头看着莫应琦,冷厉的眼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松软了两分。
眼前的青年虽然受尽磨难,却依然不失为一个英俊干净的小伙子,高高的个子,英俊的外貌,平和的气质,除了有些瘦以外,怎么看怎么好。
其实这些人怎么回事,钱队长也明白,不管上头说什么阶级斗争,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也有眼珠子看着,接触下来怎么样自己最有话语权。
来这里的人,不乏好青年,如果不是出身不好,农场的干部们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家闺女说给他们。
可惜,出身不好就决定一切。
不过莫应琦这青年因为出色的外表温和的性子,还是吸引了不少姑娘的注意,想嫁给他的也不老少呢。她们都觉得莫树仁是富农,可莫应琦还没成家,没有家业,顶多算一个富农子弟,是不应该被连累的。真要是划分成分,那他顶多就是一个中农,甚至是下中农,所以她们觉得他的身份不是嫁给他的障碍。
钱队长的闺女钱高粱就很看好莫应琦,用他的话说,那死丫头真是女大不中留。原本他还以为是莫应琦故意勾搭自己闺女灌迷魂汤呢,后来暗中调查跟踪一下,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莫应琦一开始并不回应钱高粱,甚至还有意躲着,都是自己那闺女一厢情愿的。
这么一调查,倒是让他对莫应琦了解多起来,不知不觉中居然也觉得这小伙子人不错,不再限制自己闺女接近莫应琦。
只是姑娘们可以见到英俊的小伙子就头脑发热不管以后面临什么样的处境,他却不会,他脑子清醒着呢,莫应琦的身份虽然不影响他自己结婚工作,却大大地影响儿孙的前途。
真结婚以后,莫应琦的孩子不管上学还是工作,参加审查的时候都要被上前翻三辈,翻下来爷爷是富农,曾祖父是地主,到时候提干、加工资、上大学,哪儿哪儿的好处都轮不到。
当然,还是有办法的,那就是——让他和父辈坚决、干净地划清界限。
划清界限以后,他娶了自己闺女,到时候就算一家人的,自己可以帮忙给他重新定个贫农的成分。只要他积极向上,再有自己家的成分顶着,子女并不会受连累,读书工作和其他好成分是一样的。
最可气的是之前自己下定决心,不计较成分,隐晦地提过一次,小伙子还不答应。这么一来,钱队长可郁闷得够呛,明明是自己根红苗正的闺女看上了他个地主孙子,怎么整得好像自己要挟逼着他娶自己闺女似的?
这可把钱队长气着了,多少人想和他家攀亲呢,都是一些根正苗红的,哪里还用这样。
哎,为了死丫头,真是操碎了心,丢尽自己的老脸。
这会儿他叫着自己,怕是让自己照顾一下莫树仁呢,又不给做女婿,还有脸给自己提要求?娘的,自己也是犯贱,还真是愿意暗中照顾一下莫树仁,真是被地主富农的糖衣给迷魂了,应该好好地自我批评。
想到这里,钱队长瞪了莫应琦一眼,没好气道:“干啥?”
第237章 结婚
莫应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但是紧抿的唇角表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下一个最艰难的决定, “队长……我想和莫树仁划清界限!”
啊?
周围议论声此起彼伏,有同情的有鄙夷的有不解的。
这小伙子向来孝顺,本来不用来农场的, 为了他爹跟过来。他日常怎么孝顺老父亲, 大家也看在眼里。
冬天莫树仁脚丫子冻烂了,他把自己棉裤的两个裤腿剪下一块来给莫树仁包脚,自己冻得脚踝都生冻疮。
比起那些父亲出点事就赶紧划清界限的孩子,他们都很看好莫应琦,也非常喜欢他,所以大家对莫树仁也愿意暗中照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