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大队的果园栽好以后,也划片包给社员们负责看管,不必抓虫,但是除草、施肥、松土却需要。
另外果园一般都是和菜园、瓜园配套的,直接在果园里种常见菜、种瓜,在果树们还未结果的时间里也能收菜和瓜类,并不会浪费土地。
……
转眼盛夏时分,雷声轰隆,暴雨倾盆而下。
周诚志和周诚仁等老头子穿着蓑衣四处巡视,尤其那些洼地不能淹了,还有磨房别被大水给冲坏,村里有没有土坯草顶的房子被冲塌……
这些年村里如何他们都看在眼里,天旱,他们有泉眼,天涝,他们就排涝,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就说今年夏天这雨水大的不得了,他们就怕河水满了装不下会漫出来,到时候周边的地可要倒霉。
谁知道也是奇了怪的,村里的河居然永远都是那么多水,并不见漫出来。一开始周诚志觉得是不是自己错觉,可几场大雨之后,他发现还是那样。
(张翠花:那肯定是我大仙媳妇儿干的好事,就我自己知道可憋死我了。)
村子里十之八九的屋子都盖了瓦顶,那些穷的队里也先赊账给他们拉瓦盖上,之后用工分慢慢还。
小学、队屋如今已经翻盖成了砖瓦房,气派敞亮,大风大雨都不怕。
只有几户人家墙头还是泥筑的,这么大的雨难免会泡坏,好在都是小事情,伤不到人,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砖窑厂可真是立大功啊。”周诚义频频点头。
放眼四外村,没有一个大队能有他们先锋大队这样气派,满村的瓦顶,一半是砖房!
不仅如此,先锋大队还在他们田里几个方位都盖了小小的茅房,解决社员们上工时候的方便问题,既卫生又文明还积肥,一举三得。
他们路过东边的时候碰到丁春荣正戴着个围笠通阳沟。
丁春荣当初因为偷棉花被判刑,后来回来以后也属于成分不好,都要定期被叫去公社训话,每天还得跟队里汇报思想。
很多大队的干部,就借着汇报思想这个事儿捞好处,但是先锋大队的干部都被二队给衬得想干坏事都不敢!
所以丁春荣的汇报工作就很容易,也不用每天汇报,十天半个月汇报一次拉倒,看日常上工表现就行。
因为这她对周诚志、莫茹等人十分感激。
她去公社训话的时候,当初一起偷棉花的几个,现在在村里惨兮兮的,跟她可没法比。
她如今还被莫茹委派看管果园的工作,也是干劲十足的。
见周诚志几个人过来,她立刻规规矩矩地站好,叉着双手,“队长好!”
没办法,在劳改队被训出来的规矩几年了也改不掉。
周诚志看了看她家的屋子和院墙,陈建设虽然懒惰,可他儿子还是个能干的,上工不偷懒,工分挣得多。还因为丁春荣犯了事儿在家里地位低,也不敢再往娘家拿东西,娘家人嫌她成分不好生怕被连累也不上凑,所以她家就攒下钱粮。
这不,家里三间正房已经翻盖成了砖瓦房,也算是能干的。
周诚志也没说啥,几个人就继续巡逻,过了一会儿又碰到莫茹和周明愈从东边回来。
几个老头子立刻就笑得无比慈祥,“七七爹娘,这是看水去啦?”
以前还红鲤子红鲤子的,这会儿都俩孩子的爹了,不能再叫小名儿了。
周明愈跟周诚志聊了一下,让他再派人把东边的排水沟疏通一下,这样村里的积水顺畅地流到东边的蓄水井里去,不至于泡坏道路,倒灌社员家里去。
老头子们就去看看。
莫茹空间的井功能强大,干旱的时候可以放水,水涝的时候可以收水。今年汛期,她忙着和周明愈出去巡视,看到哪里的大井、河沟水太满就收一收,让它们可以继续蓄水而不至于倒灌。
不只是先锋大队的,连周围的大队他们也去。
他们还特意去巡视过那些大水库。
大水库蓄水量巨大,干旱的时候惠及一方,洪涝时候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一旦水位超过警戒线就容易决堤祸及一方。
周围的农田、村庄,全部都会遭殃。
哪怕不决堤,有时候为了保护县城不被淹掉,县委都会下令掘堤泄洪,以牺牲少数人的利益来保全大部分人的利益。
一开始莫茹还担心自己收了那么……那么多水,这空间的水井会不会爆啊?谁知道那井真的是不动声色,来者不拒,不管多少都满而不溢,连一个水花都没有。
就好像干旱时候她不管放出去多少水,那井水也不见少一样,如今不管收多少也不见多。
实在是神奇至极!
就因为这口井,真是活人无数。
就说今年的大水,外面很多地方淹得厉害,只有高进县感觉只是雨大而已,水位线……还好啊。
不过来回奔波也挺累的,起码莫茹就瘦了一大圈,下巴尖尖的,眼睛也深邃起来,看起来五官更加立体。
用周明愈的话说,夫妻俩天天看,他竟然被惊艳了!
莫茹就臭美地摸摸脸,来一句:是不是婴儿肥褪了啊。
两人回家的路上,雨渐渐变小,经过周诚廉家的时候,莫茹拽拽周明愈:“咱们去看看老爷子好点没。”
周功德去年冬天就生病了,期间抢救了一次,差点没回来。
就因为这个,周七七才惦记唐僧肉的。
大门开着,两人在门楼下把蓑衣脱下来,拍拍门环叫了一声。
很快一个年轻的媳妇儿戴着斗笠出来,“哎呀,是七七爸妈啊,快进来吧。”
这媳妇儿中等个子,苗条身材,晒得微黑的肌肤,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黑亮,非常有亲和力。
这是周诚廉今年初夏新娶的媳妇儿,叫荆桂香。
荆桂香并不是高进县人,而是高成县的。他们是在那一年莫茹和周明愈带着周诚廉、周培基去邻县帮忙抓蝗虫的时候认识的。
今年初女方家主动派人上门来说亲,也没要彩礼。虽然他们不要彩礼,可周诚廉家生活算好的,自然不会不给,反而比那些要的给的更多。只是结婚的时候女方家都当嫁妆给陪送回来,并没有占周家的好处。
因为这个,老周家人对荆家印象很好,所以,荆桂香的一个哥哥如今就在砖窑厂上工赚钱。在砖窑厂赚钱,比在家里挣工分赚的多。反正他们村生产队,每次干活一大半人磨洋工,他爹娘就让他来赚钱。
荆桂香知道自己男人和俩人的关系,对他们也格外亲近,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喝茶。
莫茹道:“来看看爷爷,好点了没?”
荆桂香笑道:“好多了,今早晨还吃了一碗面条呢。”
两人进屋跟老太太问好,又看看周功德,让他只管好好吃,打针吃药也别省着。
周功德精神不错,“比起老一辈,我这几年都是多活的。这会儿还一天能吃碗细面条一个鸡蛋,这好的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换。”
周诚廉去砖窑厂没在家,莫茹和周明愈也不久坐,说几句话就告辞回家。
“小五哥,你说爷爷是不是好了?我看着脸色不错。”
周明愈摇摇头,“够呛。”
莫茹叹了口气,“我的空间也不会治病。”
虽然井水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可人的衰老还是不可逆转的。
周明愈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要是你的井水能治病不死人,这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她这个空间,很显然是那种不干扰生命秩序的。
莫茹就不说那些伤感的话题了,一摸肚子,“哎呀,饿了,想吃炸茄盒。”
周明愈和她拐去菜园,两人摘一堆水灵灵的大茄子,再割几把韭菜,莫茹空间还有麦收时候杀猪割的肉,正好做韭菜猪肉馅儿的茄盒。
屋里开着收音机在听新出炉的《葫芦娃》,小八、拦子儿几个在炕上玩儿,张翠花纳鞋底呢。
今年开始布票每人每年改成了四尺,比以前三尺三还多,加上莫茹和周明愈能倒腾布票,家里又有钱,现在张翠花手上还真不缺布。
她正纳鞋底要给小八做双千层底布鞋穿。
“娘,戳这个怪累的,直接买胶鞋底多方便。”莫茹怕她累着,再把眼睛累坏了,不划算。
张翠花笑道:“这叫累?看看咱们村里的老婆子,谁也赶不上我轻快,他们想纳鞋底还没有布呢。”
语气是无比的骄傲!
她看莫茹拿回来的茄子,听说要炸茄盒就下来帮忙。
家里正常饭菜都在南屋做,加餐就莫茹这里做,反正张翠花不管劳模媳妇,想干嘛就干嘛。妯娌虽然有人嫉妒莫茹这样自由富裕,但是能跟着沾光,也就不说什么。
把茄子洗干净,切厚片,中间切一刀不到头,再把韭菜肉馅儿夹进去。锅里油热了就把茄片在鸡蛋面糊糊里滚一圈,然后直接放锅里炸。
“嗤啦!”一声,顿时满屋子香气四溢。
莫茹怕油烟太多把屋子熏黑落油,一边做饭还悄悄地用空间吸油烟。
人体吸油烟机技真是没谁了!
家里人多,莫茹也不吝啬,直接炸一大盆,让每个人都吃到。
就这样锅底下还剩下一点油,张翠花看得直心疼,“刚吃茄盒不当菜,再炖上锅扁豆土豆。”
扁豆早就摘好洗净掰断,土豆也用破瓷瓦刮了皮,这会儿直接切块,一起倒进锅里,添水盖锅焖。
“现在生活真是好得很,搁以前哪里有菜吃,能吃饱饭就不糙了。”
就算今年生活好点,村里其他人家也炸不起茄盒的,顶多过节的时候炒个菜吃。
莫茹知道她心疼用了那么多油,笑笑也不说话,由着她自己念叨去。
孩子们已经在炕上大快朵颐地吃煎得酥香的茄盒,一个个直说好吃。
小八嘴上不说,看那油汪汪的小嘴也知道是爱吃的。
张翠花喊道:“一人吃一个就行啊,给七七留一盘。”
众多孙子孙女里,张翠花无疑是最偏爱周七七的。
拦子儿一听不让吃了,赶紧嘴里塞一个,再一手拿一个,烫得嘶啦嘶啦的都不肯慢下来。
莫茹:……
“你慢点吃,多得很呢。”
她下去和张翠花商量,“炸了这么多,给大娘、娘娘家分一些吧。”
张翠花直肉疼,“想吃他们自己做,这会儿也不是做不起,不用管他们,你们自己留着吃吧。哦,对了,给你爷爷家送碗去,给他尝尝。”
莫茹就夹了一盘子让周明愈送去。
张翠花看她夹了那么多,虽然肉疼却也忍着没再夹回来。
周明愈回来道:“爱吃得很,说多少年没吃到这么香的茄子饼了。”
几人听了难免有些心酸。
原本以为周功德慢慢会好起来呢,结果两天后的一个早晨,就传来痛哭声——周功德没了。
周诚廉少不得一家家地敲门报丧,本家的老人们赶紧去帮忙擦身子、穿寿衣、搭灵棚。
寿材是早就准备好的,柳木的,周诚信和周玉忠给打的。
桐油生漆是莫茹和周明愈帮忙买的,刷了十几层,不腐烂不虫蛀。
做好以后老爷子非常满意,还躺进去试试说怪舒服的呢。
家里的白布也是早就准备的。
这年头布奇缺,自然没有那么多布能用,连孝子贤孙的孝服都准备不齐呢。
不过这时候老人们过了六十岁,如果家里条件允许就会想办法准备。
周功德也一样,去年开始就托莫茹和周明愈帮他买粗白布,还寻摸一架织布机让老婆子用棉花自己织粗布,就为自己百年之后给晚辈们做孝服呢。
除了他家里自己攒的,本家有白布的也会凑过去先把丧事办了。
照老人们的说法,周功德已经七十那就是喜丧,参加葬礼穿白戴白都是沾福气的,所以各家也乐意帮着凑白布,分到手的白布到时候各自拿回家去就行。
因为天热,停了两天就送去西坟茔殡葬,本家的自然都要去送殡。周家村周姓占大半,出殡那天队伍太长,寿材到了祖坟地,后面的小辈们还在路上。
莫茹也领着七七和小八跟着,他们的关系远一点,不用穿白,只需要头上扎白布,鞋面上缝白布就行。
周七七眼睛红红的,嗓子有点哑:“妈,老爷躺那个箱子里去哪里了?”
莫茹:“去了另一个世界吧。”
周七七点点头,小声道:“是不是他也有个……那个。”
莫茹秒懂,摸摸她的头,“有可能呢。”
周小八依然严肃着一脸小俊脸,紧紧地拉着莫茹的手,一言不发。
送殡、下葬、哭坟、烧纸,第二天一早还要圆坟,烧纸扎的马,男马女牛,然后就是头七、回魂……
中国人事死如事生,对死亡比出生、结婚还要隆重,哪怕现在不许搞封建迷信,社员们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更何况先锋大队特殊,没有那种没事挑事的干部——张根发如今吃喝都靠人,任务就是跑公社开会,而宋子杰被打压下去,他自然也没的靠山蹦跶。没有靠山没有群众基础,他在先锋大队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心有不甘,无奈形势比人强。
所以,周功德的葬礼还是按照习俗办的。
数日后,吃过晚饭,莫茹和周明愈带着俩孩子回家。
周七七没听收音机,而是趴在炕桌上写写画画,小八则在一边扒拉算盘又摆弄围棋玩儿。
莫茹和周明愈说了几句话,然后招呼孩子们洗刷睡觉。
俩孩子都没动。
周明愈:“妈妈让你们洗刷睡觉喽。”
周七七抬头,“爸,妈,哪里能找到唐僧肉啊?”
莫茹&周明愈:“…………”
小八:“要!”
莫茹:“你总问唐僧肉,你想吃吗?”
周七七点点头,“是啊,我们一起吃,都可以长生不老。给嫲嫲也吃……还有阿姨、干爹、亮亮……对了,唐僧那么大,是不是咱们都吃也够了?”
莫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