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愈除了棉袄棉裤,也有两套补丁摞补丁的单衣,还有一件夹袄。
没办法,她就把周明愈一条很破的裤子穿上,裤腿儿挽起来缝几针。只是褂子也不行,她自己的扣不上扣子,也不能敞着怀儿。
周明愈就把自己的夹袄——其实就是带里子的坎肩给她,“别看天热,你乍脱了棉袄还是冷的,把这个穿里面,褂子套外面敞着也不怕。”他帮莫茹穿上,看起来有点滑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摸摸莫茹的脸,“我媳妇儿天生丽质,穿破衣裳也好看。”
虽然自己才穿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看着从前娇生惯养的莫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连双鞋子都没有,他有些心酸,寻思一定要努力奋斗。
心酸却也不能露出来,他打趣道:“可惜你那两百多支口红了。”
莫茹嗔了他一眼,“估摸着它们尸骨无存!”她和周愈出车祸挂了,他妈肯定会迁怒她,自然要从她最心爱的口红下手,所以它们绝对难逃一劫。这么想着,她又想自己爸妈,他们一定非常难过,不由得有些难受。
周明愈看她神情低落,立刻把手伸到被子底下,“看我给你变戏法。”
莫茹:“什么?”却被周明愈捂住眼睛,嘴里塞进两粒果子,她一嚼惊喜道:“花生仁!”
周明愈笑着把一小口袋花生仁放在她手里,“娘给的,你每天悄悄吃几粒。”说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莫茹,既然老天爷让咱俩穿越,那肯定还有其他安排,爸爸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好好的。”
莫茹点点头,“嗯,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里好好的,他们也会有感觉的。”
周明愈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第7章 算计不成
赵喜东?他来干什么?
莫茹心里嘀咕着,想着自己还要装傻,便也不主动打招呼视而不见地走过去,收拾她留在这里地上的一小捆条子,要拿回去让家里人修筐子。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活着浪费粮食,你傻不能上工,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