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跟着哈哈大笑,“我早就看出来啦,算算时间,比你知道的还早!”
他跟马维铮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突然大清早带个小姑娘过去,就因为薛琰想见见他,这么周到的事可不是那闷性子可以干出来的,“怎么样?维铮在齐州跟东洋人打仗,害不害怕?”
真把自己当小姑娘了,薛琰笑着摇头,“只要是战争就会有流血,有牺牲,我当然害怕,但不能因为害怕这种牺牲会落到他头上,我就拦着他不让他去尽自己的心力,”
薛琰看着李先生,“就像先生,您所做的事其实比维铮的更危险,更艰辛,可您后悔过,退缩过吗?”
“说的好,怪不得呢,”李先生欣慰的看着薛琰,冲马国栋道,“老马你不知道,之前啊,维铮还悄悄问过我,是不是之前就认识许小姐,或者我的哪个学生同志,教过许小姐,现在我才知道,他的怀疑完全是有理由的,这就是我们的人嘛!”
我确实是你们的人,D龄十几年了,不然也不可能走到处级干部的位置上,薛琰心里暗笑,“那他恐怕是失望了,我就是平时闲着爱看书,爱琢磨,瞎琢磨。”
“你琢磨的很好,”李先生叹了口气,“若是华夏青年都如你跟维铮,何愁国家不兴?我们这些老家人,也可以呆在家里含怡弄孙了。”
“那不行,我们都需要领路人才成,自己瞎想形不成理论,”薛琰摇摇头,比起政治,她真的更喜欢研究,而且说话演讲也不像这些政治家们张嘴就来,她还是呆在后方默默支持吧。
“对了,我还没有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给书弘送信儿,恐怕我今天见不着马大帅喽,”李先生把薛琰发现有人暗察并且立即提醒何书弘的事跟马国栋说了,“关键就是这份警惕性,难得啊!”
是挺难得,但谁的孩子谁心疼,马国栋皱眉道,“他们都是些走在悬崖边儿上的人,你小姑娘家家的,爱治病就给人治病,爱讲学就给人讲学,这些事让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来,啥时候男人死光了,你们再顶上!”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没人规矩这匹夫里不包括女人,而且一旦亡国灭种,受伤害最深的永远都是女人,我们怎么能不出一分力呢?”
薛琰知道马国栋是为了她好,但她却没办法认同他的看法,“伯伯您放心,我这个人不论做什么事,都会先给自己算好退路的,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静昭说的好啊,”不等马国栋说话,李先生已经冲薛琰伸出了大拇指,“既然咱们思想这么一致,我就把你当做小友直接叫你的名字了,静昭啊,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姓李的,你再打我儿媳妇的主意,我把你抓了交给卫鹏!”马国栋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走走走,虽在我这儿使坏!”
没想到马国栋是这么一位可爱的老头儿,薛琰噗嗤一笑,“伯伯你放心,我有主意着呢,谁也哄不走,”
“李先生您的意思我明白,但目前不行,我留在京都有许多事要做,不过您放心,就像我们所想相同一样,我要做的事,绝不会跟你们前进的方向违背,”薛琰冲李先生眨眨眼,“其实保留着我这个党外人士,没准儿还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后生可畏啊,好,”李先生点点头,“那我就不强求了,当然,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只管跟我们提,只要大家心同一想,我们也会尽全力帮你的!”
“嘿嘿嘿,我说老李啊,你今天过来是干啥来的?不会是听说我儿媳妇来了,才跑来的吧?有事快说,我还跟我们静昭有话说呢!”马国栋真的听不下去了,这货要是把他儿媳给拐走干革命了,他怎么向儿子交代?
李先生一笑,“是这样的,之前我收到维铮的信,说是想在你们那边办军校,刚好我们有几位从法兰西回来的同志,我想把他们推荐给你。”
原来是给他送先生来了,马国栋沉着脸看着李先生,冷笑一声,“哼,你这么好心?我还不知道你,论心眼子我跟维铮加起来也不如你的多,你是帮我们办军校呐,还是借着我们西北军的地头,给你们自己培养力量呢?”
当他傻啊!
“你放心,军校是你们的,我们的人只负责日常教学,当然,我还是那句话,只要西北军不做出与国家民族背道而驰的事情,我们就全力支持你!”李先生正色道。
儿子想办军校,还办飞行学校,他们缺人啊,马国栋挠挠头,反正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是自己的老巢,他不信还看不住几个革命党?
“我可把丑话说头里,你们搞的那一套,能不能成我不懂,我活了五十多年了,仗打的比你走过的地方还多呢,我就知道能叫人吃饱穿暖,不挨打不受欺负就完了,其他的都是虚的,”他看着李先生,“可你们搞的那一套,能保证这个?”
一个比一个过的艰难,朝不保夕的,还想把富户的土地跟家产分给穷老百姓,富户们能答应?
马国栋越想越不靠谱,“维铮答应了,我也不能拆他的台,但是你们的人教课就行了,要是带着学生闹事,可别怪我军法无情!”
马维铮建的军校要用李先生的人?确切的说是革命党的人?
薛琰看了李先生一眼,她能明白马国栋的顾虑,这是李先生准备在西北军的地盘上合法的宣传他们所信奉的主义,星星之火尚且可以燎原,何况李先生这是要在陕西直接拢个火堆啊!
如果他们真的发展了起来,会不会跟马家的利益冲突呢?而她,又应该站在哪一边才对?
李先生迎着薛琰审视的目光,微微一笑,“我想静昭你应该能理解我。”
薛琰干笑一声,她当然能理解,D史她还是学过的,“能,但是这个,哈哈,我觉得大家得基于彼此信任的互惠互利最好了,毕竟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咱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薛琰见李先生想说话,笑着摇头,“我知道先生的意思,外头已经有了成功的案例,俄国,但你也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咱们华夏跟他们的国情真的一样吗?同样的成功可以直接复制?”
李先生若有所思的看着薛琰,“许小姐看来是思考过许多啊,对俄国的情况也深有研究?”
这哪是没事看书瞎琢磨就能琢磨到的?
“也没有,我就是随便一说,毕竟这世上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别说一个国家了,就是每家每户的情况都不尽相同,所以我想着,单纯的照搬肯定是不行的,倒不如理论跟实践相结合,摸索出真正适合咱们华夏发展的路来,也省得走弯路,”
薛琰赧然一笑,“您比我懂的多,也在俄国呆过,肯定对他们的情况更了解,我是把您当做老师,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对不对的,您可不能笑话我。”
“笑话你?凭啥?我觉得你说的就挺好的,啧啧,我们家这么小的姑娘,想的就比你周全,那老毛子的东西是咱们搬过来就能用的?他们吃的什么?咱们吃的什么?从根子上就不一样,”马国栋可是坚定的站在薛琰这边的,“反正啊,维铮要办学校,我是赞成的,”
他得意的一指薛琰,“别看我们家静昭年纪小,在汴城的时候,办过两所学校呢!一个是给我们培训军医的,一个是教哪啥?接生婆怎么接生的,她最有经验了,说的准没错,你叫人来陕西教书,就照静昭说的,好好想想在咱华夏这路该怎么走,老学别人可不行!”
第94章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起码他们的同志去了陕西,不但可以一展所学,还不用担心被人成天追捕,而且李先生认识马家父子多年,知道华夏众多的大小军阀里,这对父子算得上是对他们这些人最友好的一支了。
而且,李先生把目光落在薛琰身上,还有这个他猜不透的姑娘,她把自己跟革命党分的很清楚,也再三表示不跟他们同行,可做的事却跟他们的理念异常的贴合,甚至说出的话,比许多革命多年的同志,还有觉悟有情操。
薛琰不肯跟他们并肩战斗,李先生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可惜,但薛琰不乐意,他也不能表现的太热切了,省得被马国栋这个护食儿的老头儿给盯上,他们在陕西的工作就不好开展了,“你们说的都对,我回去会好好考虑的,”
李先生冲马国栋伸出手,“那咱们就说好了,如今京都的局势紧张,趁着你来了,大家都看你呢,我叫他们明天就往陕西去。”
敢情我还替你们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了,马国栎瞪了李先生一眼,不情愿的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你呢,走不走?”
李先生一笑,“我还得留在京都继续开展工作呢,就不过去了,以后有机会,咱们还像以前那样,喝几杯!我还挺想嫂子做的油泼面呢!”
“哼,那你得有命去陕西才行,”马国栋握着李先生的手晃了晃,转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支手枪来,“说是说,这个给你防身用,拿好了。”
李先生一笑,接过马国栋塞到他手里的枪装在包里,“好,我一定随身带着。”
李先生是秘密来找马国栋的,薛琰替马国栋从帅府的一个角门送他出去,“先生,京都是真的局势紧张,我还遇到过霍北卿带着警察跟宪兵抓人,您还是小心些吧,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争一时的。”
如今整个华夏都在外国人的铁蹄之下,他如何能不急?李先生觉得他不用跟薛琰说这些,她应该都懂的,“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许小姐?”看到薛琰送李先生出来,在外头守着的何书弘走了过来,“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薛琰看到何书弘也挺高兴的,“何先生,你怎么样,这阵子都好吧?”
何书弘推推眼镜,“没事,我这些天一直跟先生在一起呢,”他看了李先生一眼,“没想到今天会在这儿遇到你,”
不然他就提前给娄可怡写封信了,“前几天我在师范的门口转了转,就是没遇到可怡,这样吧,你回去帮我跟可怡说一声,我一切都好,让她放心,等风声过了我就去找她。”
“嗯,好,可怡知道你没事,也就放心了,你不用担心她,她现在住在家里,每天我都会叫韩大哥接送她,”薛琰点点头,这下好了,娄可怡知道何书弘没事,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
“老李走了?”等薛琰回来,马国栋招手将她叫到身边,指着桌上摆着的一只小皮箱道,“这个你拿去。”
“什么?”薛琰走过去看着桌上皮箱,箱子放桌上,可见里头的东西贵重了。
马国栋见薛琰没动,直接把箱子打开了,“你开药厂,也是为了我们西北军,虽然你将来是我们马家的媳妇,你家里也不缺钱,但我们也不能坐享其成不是?这些你拿去,建厂用,买首饰买衣裳,反正吧,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我也是三省总司令,不会连这点儿家底也拿不出,”
马国栋见薛琰还不动,“你别误会,这个就是给你花着玩的,等你们成亲的时候,咱照着老规矩,一百二十抬的财礼送到许家去,绝不会叫老太太没面子!”
薛琰看着整整一皮箱的金条,这个她当然喜欢,“马伯伯,就算是建药厂,也花不了这么多啊,这些我要是打首饰,能把我裹起来。”
“那就裹起来,我跟你说,我发迹之后,最先做的,就是给你伯娘买了,”马国栋伸出手指比了比,“这么粗条金链子,还有一对大金镯子,我叫她全戴上,回娘家住几天!”
也让所有人看看,她没嫁错人!
真够耿直的,薛琰看着皮箱里的金条,大概估了估,“药厂我是技术入股,所以不需要投多少钱,首饰我也有不少,再说我平时也用不上,这样吧,我留几根,算是伯伯您给我当零花的,其他的您拿回去吧,你们用钱的地方也多。”
“这孩子,”马国栋一把把皮箱合上,“这是钱,黄金啊孩子!”
不爱钱的他见过,但看到这么多钱,还是给她的钱,眉头都不动一下的,他真没见过几个,而且薛琰这态度,是真的不要,“你看,咱就不说许家这些年贴了我们多少,就说你救了维铮一条命,”
他敲敲箱子,“我们西北军的少帅,我马国栋的长子,不值这个数?就算他不值,哈哈,还有我们那些受伤的将士呢,你知道你替我们赢到了多少人心不知道?从夏口回来的兵,见人就说:跟着马司令打仗不害怕,马司令舍不得他们丢命!”
“还有,你替我们教的那些军医,这么一算,我要是去请存仁堂的大夫,这些都不一定够呢!还有你那个抚恤金的计划,说是要从你的收入里划钱过去,”
马国栋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太好了,“我们维铮遇到你,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你不知道,他娘知道他差点没命,已经跑菩萨跟前儿发愿,要一辈子茹素了!”
见薛琰不吭声了,马国栋满意的点点头,“我知道你跟维铮好,不算钱的事,但维铮是维铮,西北军是西北军,你不能公私不分嘛!”
“好吧,这些金条我收下了,反正将来还要给你们送药,我从这里折也行,”马国栋诚意满满,薛琰也不矫情了,她冲马国栋展颜一笑,“就是这东西太重了,您一会儿得派人给我送回去才行!”
“就是对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的就是你们小两口的,”马国栋哈哈大笑,扬声叫过副官,“好好把大小姐送回去!”
他又要再给薛琰加派人手,却被薛琰婉拒了,如果她的住处围满了西北军,那还不如直接搬到帅府呢!
……
马国栋在京都就呆了几天,带着从卫鹏那里敲来的粮饷,心满意足地走了,薛琰又开始了三点一线的生活,让她高兴的是,由于国内外各大报纸都在刊登东洋人在齐州的暴行,还有华夏国民军是如何跟东洋人战斗到底的,国民政府跟东洋人也备受舆论的压力。
战事又这么胶着了半个月,终于传来了国民政府跟东洋人再次和谈的消息。
薛琰听到马维铮要回京的消息,真的是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可算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