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时候他只能无条件的支持薛琰的决定,“这位兄弟,你们还堵在这里,不如去跟你们第一军的长官说一声,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他们,他们什么时候来,我们厂里的工人立刻为他们装车,”
“是啊,你们能跑到我们药厂求药,就说明伤势恢复的还是不错了,但你们那些一起在战场上流血拼命的兄弟们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薛琰笑道,“相信在前方,还有许多重伤的士兵因为伤情过重而无法回撤,就像你们说的,他们在等着我们顾氏的药救命呢!为了他们,你们也不要再在这儿耽误时间了!”
“就是啊,还不赶紧去?相信你们第一军的长官也是心急如焚,我们都在这儿等着,省得你们的人来了,顾氏又不肯卖药给你们!”
新华夏的记者来时就跟薛琰碰过头了,他们是革命党在京都暗中控制的媒体,对西北军有着天然的善意,自然会站在薛琰这边帮她说话。
……
第一军的军需官很快就来了,但来的只有几辆军车,没带一分药钱,“如今国家财政吃紧,我们连饷都发不出来了,实在是拿不出药钱来了,许小姐,这样行不行,我给你们打个欠条,只要财政部把钱拨下来,我立时把钱给你们送来!绝不食言!”
“这样啊,”薛琰苦笑一下,“这位长官,上次您过来的时候,就说我们的新药现在在外头已经价比黄金了,但这做生意就得下本钱,您这么一白拿,我们药栈可就很难再生产了,现在你们把西北军的药拉走了,人家是已经付了定金的,你叫我们怎么跟西北军交代啊!”
“你是西北军马维铮的未婚妻,有什么难交代的?不就是说句话的事?”
“我是马维铮的未婚妻,可我跟你们第一军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为一个外人,坑自己的未婚夫?这位长官,尊夫人可能是这么干的,但我不是那种人啊!”
薛琰冷笑一声,看着药厂门口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我知道第一军里有许多京都子弟,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愿意半卖半捐把药先让你们提走,但你们不能一点儿活路都不给我,你们把药一拉走,我们药厂直接关门,”
她一指厂房外头站着的工人们,“他们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指着我们药厂过活呢,我们关门大吉,他们拿什么养家糊口?”
薛琰又一指库房里的药,“而且这些药未必够用啊,我们厂子停产了,后续的药就跟不上,这么点儿药拉回去,你们是准备给谁用,不给谁用?”
薛琰说的没错,第一军里确实有不少京都子弟从军的,而且他们多是寒门子弟,外头的百姓听到薛琰的话,立马有人就开始哭了,“长官,算我们求您了,您就把钱给许大夫吧,她说的是理儿啊,这药不够用,孩子们可怎么办啊?!”
“为什么会没有军费?我们每年交那么多的税,为什么不给第一军拨款?我们的孩子在前头打仗,现在仗都不打了,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已经有人开始拉着那些伤兵们问了,问他们认不认识自己的孩子?
被百姓团团围住的第一军军需官,已经是满头大汗,“许小姐,许小姐你说句话,到底怎么样才叫我们拉药?我们第一军在前线,足有上万的伤员!”
“马司令来了,西北军的马司令!”
马维铮听说顾氏药厂被围了,一刻不停的就赶过来了,他看到站在凳子上的薛琰,见她被韩靖带着几个人围着呢,心才放了下来,“出了什么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新华夏的记者速度快,立马跑到马维铮跟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他讲了一遍,“请问马司令,对于这件事您有什么看法?我也知道你们在齐州跟东洋人拼命,许多伤员到现在都没有很好的恢复,但第一军跟李峙的战事才刚结束,似乎他们更迫切一些。”
马维铮看着面前这个记者,“那你的意思呢?让我把给我们西北军兄弟们买的药,让给第一军,说的轻松,我们西北子弟的命就比第一军的贱些?”
“马司令,求您啦,”事情闹大了,越来越多的百姓汇聚到顾氏药厂,他们看到马维铮出现,许多母亲已经当众给马维铮跪下了,现在她们顾不了那么多,只要能救自己的儿子,付出什么她们都乐意。
已经有女人开始摘自己头上的发簪,撸腕上的镯子,“我们赔,我们把钱赔给您,求您把药让了吧!”
马维铮叹了口气,亲手把那些跪着的百姓一个个扶起来,“不管是第一军,还是西北军,都是华夏的子弟兵,伤了谁都是一样的,”
他把百姓们放在地上的首饰跟大洋又一个个还回去,“这样吧,这批药我们西北军让了,”
听到下头的欢呼跟感谢声,马维铮摆摆手,走到第一军的军需官跟前,“这么大的事,你们军就派你来了?”
他不等军需官说话,直接走到薛琰跟前,伸手把她从凳子上扶下来,“为了这个药厂,许小姐家里卖田卖地,顾家也投资颇巨,这种白拿的事可一不可再,这样吧,以后谁要再来你们药厂买药,你们先收钱,收多少钱,就造多少药好了,包括我们西北军也是如此,”
他一指那个第一军的军需官,“你打的欠条不算,现在跑步回你们军部去,让你们司令郭维良亲自签张欠条盖上你们军部的公盖来,这边装车的事就交给药厂的工人,只要你的欠条拿来,立马发车!”
马维铮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又有数百百姓们盯着,军需官哪儿敢不同意,立马上车走了,一旁有别有用心的人小声嘀咕,“这财大气粗就是不一样,第一军穷的药都买不起,西北军出钱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马维铮当然听到了,他一指缩在人堆儿里的记者说小话儿的记者,“你是哪家报社的?”
“怎么了?新华夏言论自由,我做为一个公民,还不能说话了?我是大都市报的记者!”
“那我就来告诉你,军部从来没有欠过第一军的军饷,如果不信,我可以带大家到财政部查阅第一军领饷时的签字,倒是我们西北军,齐州之战结束之后,我们已经四五个月没有接到过财政部下拨的军饷了,他们给我的理由是国事艰难,国库空虚,实在是变不出军饷来!”
“您说的是真的?那西北军三十万兄弟,拿不到饷岂不是要哗变?”
敢指望财政部拨款,他们西北军能饿死,好在西北军辖下五省,财政税收已经被马家截留大半儿了,不然他们真没钱养兵,“我们西北军多是贫寒子弟,从军之前,许多都是在家里务农的,现在么,只要不打仗,训练之余,他们就会放下枪,拿起锄,自己开荒种地养活自己!”
原来如此?这打完仗还得种地?京都百姓都愕然了,他们里头也有识字的,报纸上的新闻也知道一些,都是说西北军拿走了政府大半粮饷,搞的国库空虚,这会儿姓马的怎么说人家根本就几个月没拿过一分钱了?
“马司令,您能保证您说的没有一点儿假吗?”有记者追问了一句,
“当然可以,你们可以把我今天的话都写到报纸上,如果财政部的人觉得我说的假话,可以公开质疑我,”马维铮突然想起薛琰常说的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薛琰,“我就在京都等着,欢迎财政部的大人们拿证据来打我马维铮的脸!”
这是公然跟财政部叫板了,大家都不用再等财政部的回复已经下意识的相信了马维铮的话,新华夏的记者已经完全明白薛琰的意图了,“好,我们一定会把今天事详细报道出来,孰真孰假,相信自有公论!”
“对,我们也会报道,”没想到被人叫过来,亲眼目睹了这么一件大事,就算是写成连续报道,相信也有不少百姓们爱看。
……
胡慧仪没想到就这么件小事,居然被薛琰给闹成了大新闻,而且马维铮不但来了,还亲自点了胡维良的名,这会儿如果他不亲自签字划押,恐怕不恤下手兵士的恶名就要背定了,“你去一趟吧,把话说漂亮一些,稳稳妥妥把药拉回来,至于欠顾氏药厂的钱,过阵子给她!咱们敲锣打鼓的送过去!”
半价买到那些药,出手就是两倍,这中间可翻了不止一番,虽然费了些气力,但胡慧仪觉得还是划算的,薛琰要名,那她就给她好了,再好的名声,也没有手里的大洋金条实惠不是?
而且只要有第一军的这些伤兵在,以后他们再去定药,看薛琰敢再拿乔?
郭维良来了,并且亲自送来了欠条,原以为这一举动会赢来一片感激,可当他从车上下来,看到的却是沉默的百姓,不由讶然,“这是怎么了?”
“郭司令,人家马司令说的,你们第一军的军饷财政部是拨足了的,为什么你们还说没钱买药?你们把我们孩子的卖命钱花哪儿去了?”京都是天子脚下,这里的百姓就算是不识字,也没有一个心眼儿少的,这会儿已经咂摸出这没钱后头代表的意思了。
这些朝里的大官儿们,成天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以前会觉得那是人家命好,跟自己没关系,但现在,如果这些人花销的都是孩子们的救命钱呢?
“对,你们应该拿出钱来,给人家药厂,刚才马司令说了,以后给多少钱,药厂造多少药,你们不给钱,伤兵们没药治伤怎么办?”
郭维良被问的满头大汗,他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维铮,这话说的绝了些吧?大家都是在为党国效命,如此斤斤计较,”
薛琰冷笑一声,“郭司令是吧?失敬失敬,马司令是在为党国效命,但我不是,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夫,还要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指着我生活呢,这白送一回是为了爱国,再多我们可就要砸锅卖铁了,你们这些党**人,所追求的不就是国泰民安?总不能生生逼的我们顾氏制药厂关门歇业吧?”
郭维良来的时候就听胡慧仪说了,这个薛琰是个极厉害的丫头,这会儿一见之下,还真的名不虚传,这哪里是千金小姐,上流社会的名媛,简直就是个泼妇嘛!
跟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说的?就像胡慧仪说的那样,先把药拉走最要紧,他冷眼看着已经把药厂大门口空地堆的满满的京都百姓,不屑的撇撇嘴,想用这些刁民来给自己施加压力?
真把他们第一军想的太简单的,只要冲天上放几枪,这些人就得老老实实滚回自己窝里缩着!
郭维良在一片“咔嚓咔嚓”声中,带着拉药的车队走了,薛琰跟马维铮相视一笑,“下来就看你的了。”
马维铮扬眉,他之前对薛琰的计划其实是持怀疑态度的,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高看了京都这些人的操守跟品性了。
“许小姐,我给你跟马司令照张像吧?”新华夏的记者冲薛琰晃晃手里的镁光灯。
“来来来,我也给照,今天真是太精彩了,我回去就要把听到的看到的全写下来!”又一个记者凑过来,这短短半日真是跌宕起伏,饶是他从业多年,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薛琰看了马维铮一眼,挽着他的手站好了,“那谢谢你们啦,我跟维铮还没有一张合影呢,等照片洗出来,麻烦各位一定给我们一张,好做个纪念。”
周围又是一片“咔嚓”声,等他们照完了,薛琰再次嘱咐,这些人照的她可都得要!
“你这是做什么?他们照的还有什么不一样?”马维铮觉得薛琰有些孩子气,他们就这么站着,还能照出花儿来?
“当然,角度,光线,还有摄影师自身的水平,”薛琰嘟着嘴,“我得把所有的照片都拿到手,然后从里头挑出最好看的,装在相框里摆出来。”
真是讲究,马维铮笑着捏了捏薛琰的手,招手叫过身边的副官,吩咐他把刚才照相的所有记者都记下来,过两天亲自过去取他们的照片,“这样可以了吧?一张都不漏全给你拿来。”
给他们拍完照,薛琰又把郭维良写的欠条拿了出来,“你们把郭司令的欠条也拍下来吧,将来登在报纸上,管保没有人会质疑你们新闻的真实性,而且我看郭司令这笔字写的可真好啊,啧啧,一看就是从小练的童子功,等今年过年,得去他家求个春联儿!”
这丫头,只要一放松下来,促狭的性子就显露出来了,马维铮笑道,“怎么?我的字你不满意?”
薛琰白了马维铮一眼,她承认,马维铮的字写的很不错了,连带着她,因为承袭了奶奶的身体,虽然大体还是以前的字迹,但间架结构好了太多,但人家郭维良居然是教书出身,以前都是用毛笔的,跟她们这些早是接触西学,改用钢笔的都不是一个水平,“你的也不错,但要去摆摊儿,肯定卖不出去!”
顾皓棠正在回答记者们关于药厂的问题,听到薛琰跟马维铮的对谈,不觉莞尔,他见多了京中的权贵夫妇,但像薛琰跟马维铮这种相处方式的,还真是头一家儿,叫年过三十的他,忍不住感叹自己真的是老了。
第143章
“怎么?主席的药断了?”胡慧仪没想到报应来的还挺快,“许静昭说没有药?”
医疗小组的大夫窘迫的点点头,他们提前两天要把卫鹏的药都准备好,结果打个电话,顾纪棠就把存仁堂配好的药拿来了,但抗生素就没有,说是那个药太难制,要再等些日子,还拿了张收费单子,希望主席府里先给结个账。
胡慧仪直接被气笑了,能给卫主席看病,对任何一个大夫来说都是光宗耀祖求之不得的事情,没想到顾家居然还惦记上钱了?“给他结了就是了,就算是皇帝也不差饿兵不是?总不能叫顾神医赔钱给主席看病吧?”
至于薛琰说没药的事,胡慧仪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这小丫头吃了大亏,也就能这么找补找补了,可不给药又怎么样呢?“你去找郭司令,让他把库房开开,咱们守着几大车药呢,还怕没有主席用的?”
等人走了,胡慧仪又把胡朝闻叫过来,“怎么样?那边联系好了没有?钱呢?到账没?你去银行查了没有?”
胡朝闻苦笑一下,他连等了几日没接到银行通知,打电话过去才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有往指定的银行里汇款!
他真是受够了霍北顾了,霍北卿还有点大家公子的样子,那是个真正的视金钱如粪土,如果是他要这批药,会直接把钱甩过来,反正霍家守着东北那个聚宝盆,最不缺的就是金条跟大洋,但这个霍北顾就完全不一样了,把一块钢洋看的都比天还大,非要先见药,才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