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权宜之计,算是个起步,有了这个资历,将来不管是请大哥,还是请贺老帮忙,总得有个由头不是?到时候京都各部,你随便挑一个呆着,”如果在这次战争中镀个金,将来不论往哪里去,底子都硬实一些。
见顾乐棠还在犹豫,顾纪棠沉了脸,“你自己决定,是明天跟我去汴城,还是我叫人送你回京都,想好了来找我!”
……
顾乐棠根本没想,直接跑到薛琰这里找她来了,等他把顾纪棠的决定说完了,薛琰不由感慨,“真是朝里有人好办事啊!你舅舅是哪位?”
顾乐棠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没跟你说,我舅舅叫贺秀山,以前出任过滇南的政府主席,现在的国民政府的监察委员,也算是有点来头吧。”
薛琰眨了眨眼,“顾乐棠,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有个神医爷爷,还有一个什么监察委员的舅舅,你不可劲儿作已经是好孩子了,薛琰觉得自己傻才成天说他不积极向上呢,不欺男霸女,不为非作歹,还长成一个乖宝宝,已经很正能量了好不好。
“你别这么看我,我没什么本事,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也知道不能靠裙带关系,我舅舅人很严肃的,看见我就没有好脸儿,我觉得我三哥的安排根本就不靠谱,他才不会帮我呢!”
顾乐棠被薛琰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撸了把头发,“真的,我舅不怎么喜欢我,说我‘子不类父’。”
了不肖父?“那你父亲以前是做什么的?医学天才?”薛琰好奇了,她历史盲,不知道贺秀山哪位,但贺秀山这么牛叉,他嫌外甥不像妹夫,可见顾乐棠他爹,也应该有两把刷子才对。
顾乐棠神情微怔,“我对父亲母亲印象不深,听奶奶说他们是在英吉利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我父亲自小就是神童,跟着我爷爷学医术,后来又去英吉利学西医,说是读完学位,就在京都开属于我们华夏人的医院,”
顾乐棠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娘在英国生的我,我一岁的时候他们把我送回华夏,一起回英吉利的时候出了意外。”
薛琰叹了口气,这年月能到英国深造,确实不是一般人了,“咱们也算是同命相连了,我娘怀着我的时候,我父亲就因病不在了,我是遗腹女,”
她伸手在顾乐棠的头上胡撸了一把,“没事的,咱们都长大了,也不比别人长的差,”
奶奶许静昭是遗腹女,而薛琰自己,则是十一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一直由母亲一个独自抚养长大的,说起来,他们三个人,也算是有缘人了。
顾乐棠年纪小,对父母没有什么印象,伤痛也没有那么的深刻,何况身边还有个更可怜的薛琰,他学着薛琰的样子在她的头上揉了揉,“是啊,我们好着呢!”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觉得你顾三公子的安排还是有些道理的,就像你说的,到底适不适合,得试过才知道,你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而且你跟着顾三公子出去走走看看,开阔下眼界总不是坏事,”薛琰是不能跟着去,不然她倒想过去长长见识了。
“你去听了看了,回来讲给我听听嘛,你知道我是学医的,还给汴城的军医学校上课,这些事情多知道一些没有坏处啊。”
“那好,那我跟我哥去,”薛琰对这些有兴趣,顾乐棠就如同自己找到的兴趣点,“我去好好看好好听,嗯,晚上我就把看到的记下来,等将来拿给你看。”
……
顾乐棠第二天就满怀壮志的跟着顾纪棠往汴城去了,果断的让一直以为他会再住两天的姜老太太瞠目结舌,薛琰没有把自己如何哄得顾乐棠欣然赴汴的事告诉姜老太太,只含笑听着姜老太太感叹顾乐棠还真是个小孩子,想起一出儿是一出儿的。
“其实这都过了腊月了,他也觉得再在咱们家里住着不太方便,而且顾乐棠这次出来,也是奉了顾老爷子之命跟着顾三公子学习呢,总不好回去之后一问,什么都没学着,光顾着玩了吧?”
“那倒也是,算算日子,你大哥也该回来了,”知道了许静安在京都的所作所为。姜老太太似乎对孙子的归来没有那么期盼了,只希望这一家三口回来,别再给她闹什么幺蛾子就好。
薛琰对长房是一点儿感情也没有,甚至一想到他们回来,许家又要恢复鸡飞狗跳的闹腾样子,她都暗暗皱眉,“大哥来电报了?奶奶,我听顾乐棠说咱们在李氏定的汽车马上就要到了,等提了车,我带着您出去转转?”
“你这个孩子啊,就没有学不会的,那得等开了春儿了,现在太冷了,你不是不许奶奶出去吗?”这都不用问,一定是又在汴城学的开汽车,姜老太太已经见识过孙女的枪法了,虽然比不上教许家保安队的两个老兵,但比那些乡勇们也不差,连那两个老兵都夸自己孙女有胆色呢。
不但见识了薛琰的枪法,姜老太太还知道薛琰带着郭太太学开枪,她知道之后也就是愣了愣,倒没有出言反对,这种年月,媳妇手里有把枪,也不算是坏事。
冬天是老年病的高发时间,民间甚至有老天在这个时候收人的说法,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天气太冷了,所以薛琰根本不许姜老太太出去奔波,就算是查账,也是叫各处的掌柜带着账本儿往家里来,真有要跑腿儿的事,她这个“钦差大臣”就替老太太跑一趟。
“我奶奶最听劝了,”姜老太太对自己的身体比以前看重多了,就算是薛琰去汴城的那些日子,她也会按照薛琰交代的,每天按时到院子里活动,饮食上也节制了许多,“等开了春儿,咱们去找个会太极拳的,你跟我娘都跟着学一学,锻炼下身体。”
可惜如今不流行广场舞呢,不然真是可以强身健体啊。
“还让我跟你娘学打拳,我的乖乖啊,你真打算叫老太太活成老妖精?”
姜老太太没把薛琰的话当真,哪有老太太学打拳的?不过孙女为了自己身体好是真的,“我就算了,你娘要是想学,就叫她学学也行,”媳妇自从开始练打枪,人精气神儿足多了,尤其是她也学着薛琰的样子,成天在郭太太跟前忽悠,摆出一家子老小都指望她保护的样子,没想到郭氏倒听到耳里去了,头几天练的两只胳膊都是抖的。
不但吃饭得丫鬟喂,每天晚上还得薛琰过去给她热敷按摩。
“小姐,外头有人递了封信给您的,”薛琰去了汴城之后,郭氏就照她的交代备了份嫁妆让青桃回家去了,薛琰这次回来,身边换上的是郭氏给她准备的小丫鬟青杏。
薛琰接过信打开,居然是李大少爷李少谦写的,说请她到紫罗兰咖啡厅一叙。
“静昭,谁的啊?”姜老太太见薛琰脸上没了笑模样,探身问道。
薛琰把信递给姜老太太,“是李家大少爷,不知道什么事呢。”
姜老太太看看屋角的大座钟,下午两点,出门也不算太晚,“你要是去,就带上青杏吧,也不知道这位李少爷要干什么?要是没正事儿,你就赶紧回来。”
李家有钱,但李少谦比顾乐棠还不靠谱呢,她可不愿意把孙女嫁到李家去。
姜老太太一句话,薛琰就听出来她的意思了,“噗嗤”一笑,“哎哟我的奶奶,您是不是觉得只要是个男的,都对您孙女有意思啊?”
“那可不是?我孙女这么漂亮,男人不动心那才是有毛病呢,所以我得看紧了,可不能叫我们家乖乖叫狼给叨了去,”姜老太太一本正经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普通人家她反而不担心,担心的就是这种“门当户对”的,她看得上那是好事,她看不上的人家,在姜老太太眼里,那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黑心狼!
“等你这回去汴城,把咱家的乡勇挑几个你带上,”姜老太太抚掌,“我跟你娘说一声,以后保安队的伙食顿顿有肉,跟他们说,可劲儿练,练的好的跟着小姐去汴城!”
薛琰哭笑不得地看着恨不得立马练出一支飞虎队的姜老太太,“奶奶,您光考虑我的安全了,也不想想,我一个姑娘家,成天走哪儿后头跟几个大小伙子,成什么样子?你放心吧,我自己保护得了自己。”
说完她拿起李少谦的信晃了晃,“我换件衣裳去会会这位李少爷,看他到底有什么事,”
薛琰跑到姜老太太身边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放心,不管是什么事,回来我就告诉您!”
“嗐,这丫头,都多大了!”姜老太太被孙女儿亲的乐滋滋的,佯装生气推了薛琰一把,“那还不快去?别叫人久等,青杏你跟着。”
……
薛琰人站在紫罗兰咖啡厅的门口,一眼就看见了靠窗坐着的李少谦,他似乎有些焦躁,咖啡杯旁的勺子被他拿在手里都快给折断了。
“李公子,”薛琰观察了他一会儿,才施施然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你找我有事?”
李少谦看到薛琰,松了口气,“许小姐,你好,我,”
他招手叫过服务员,“你要喝什么?”
李少谦这会儿的状态,再熬一会儿估计都要疯,薛琰随口要了杯咖啡,把服务员打发走了,“李公子把我约出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吧?你只管说吧,能帮我就帮。”
李少谦被薛琰的直接弄的脸一红,“乐棠虽然只在洛平呆了几天,但我跟他十分投契,”
他自失的一笑,“我很羡慕他,可以活的自由自在的,不像我……”
顾乐棠听见你的话,估计要呵呵了,每个人在别人的眼里,都是另一种人生啊,“这话其实李公子还是跟顾乐棠说的好,我跟你也只见过两面。”
李少谦尴尬的点点头,“是啊,我也常跟乐棠这么说,我不但羡慕乐棠,也羡慕许小姐,更敬佩姜老太太,不但送了静安贤弟去京都上大学,还送了许小姐去汴城读师范,还让许小姐学医……”
薛琰挑了挑眉,“我奶奶确实不是一般女人能比的,李公子特意约我出来,是家里有人病了?”羡慕这个羡慕那个,却没有勇气走出一步,真不知道这位李少谦公子,是太孝顺呢还是太懦弱。
李少谦低了头,薛琰心里直翻白眼儿,李少谦其实语气的重点在后头的学医上,难道李老板的风湿热又发作了?“那个,如果是令尊的病,其实也不难治的,吃点儿药打几天针,就能差不多的,你不必这么紧张,”
就算是当初三姨太对她不太礼貌,但两家怎么说也是有些交情的,李家人过来,她一定会给治的。
李少谦的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了,“不是,我父亲身体挺好的,我来是另有他事,许小姐,”
薛琰看着李少谦桌上紧握的拳头,眉头一动,想起顾乐棠跟她分享的“八卦”来,她可是已经发现了个异位妊娠了,这个不会也是闹出人命了吧?“你说,”
“乐棠跟我说过,你的医术极为高妙,我也是走头无路了,才想到求你帮忙,”李少谦眼眶一红,连忙掏出手绢拭了拭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我也是不得已,还请许小姐看在乐棠的面子上能帮帮我们,”
他这么一哭,薛琰差不多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了,但她不能把顾乐棠给卖了,“李公子别说这样的话,李家跟许家也算是有些交情,我奶奶过大寿的时候,李老板还携了三姨太过府贺寿,说起来我也得喊令尊一声世伯的,你有话只管讲吧,能帮我尽量帮,不能帮的,我也会为你保密的。”
见薛琰应的这么痛快,李少谦的眸子亮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听了我的事会不会鄙视我,我也知道自己做了猪狗不如的事,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可是明惠她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个天真善良的姑娘,满腔热忱的爱着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她出事。”
“打住打住,你先告诉我明惠是哪位?然后再告诉我她出了什么事,你找我做什么?”
薛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看看人家民国人儿,偷个情都说的这么文艺,真不是她这百年后的能比的,她喜欢就喜欢了,感觉对了开车就好,什么天真善良满腔热忱的,荷尔蒙她有,这些她没有,也不乐意听。
李少谦没少听顾乐棠跟自己说起薛琰,在顾乐棠的描述里,薛琰美丽活泼心地善良,还是天下最聪明能干的小姐,就是京都所有小姐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个指头尖,可是今天一打交道,李少谦有些怀疑了,薛琰给他的感觉,倒跟明惠的描述更贴近一些,粗鲁且刻薄,不是个好打交道的。
见李少谦不再说了,薛琰也不耐烦听,她遇到的都是什么破事儿啊,给这些人擦屁股,她宁愿跑到战场上抬伤员,“你如果不想说,那就算了,我来的时候奶奶专门交代了,让我没事的话就早些回去,快过年了,外头乱!”
如果她走了,明惠可怎么办?李少谦连忙站起来,“别,许小姐请留步,我的心太乱了,才怠慢了许小姐,”
他亲自端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咖啡,摆到薛琰面前,“还请许小姐见谅。”
看来是下了决心了,薛琰郑重承诺,“有什么话你直说吧,如果你是来求医的,就不要有所顾忌,保守病人的隐私,是最基本的常识,我做的到。”
可能是最后这句给了李少谦一颗定心丸,也可能是他实在走投无路了,下头的话他说的也极利索,“我们府上的三姨太,闺字明惠,我跟她……”
等薛琰听完,不由抚额,半天才道,“三姨太如今在哪里?”
第59章 不全流产
事情确实如薛琰猜的那样,李少谦跟三姨太两个血气方刚的男女,你来我往的就越了雷池,又都是正当年,一来二去的三姨太就有了身孕,但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三姨太不敢留下他,偏两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正规的药堂不敢去,只能让李少谦找了个铃医开了副堕胎药吃了。
药吃了,孩子应该也打掉了,可是三姨太崩漏不止,眼看一天比一天气色差,又不敢找大夫看,李少谦悄悄帮她抓了几副药,吃了也不见好,但就这么放任不管,看着爱人一天天憔悴下去,甚至丢了性命,李少谦又做不出来,百般无奈之下,他想起了顾乐棠夸过的薛琰,“乐棠说你医术高超,在郑原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了一个病人怀的身孕位置不对,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如果明惠出了什么事,我这一生都要活在愧疚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