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汗都下来了,这些他完全都是头一次见,饶是多年的军医,他也被薛琰这一套操作搞的目眩神迷。
……
薛琰再次用生理盐水清洗创面,撒上存仁堂的止血粉,才拿出干净的绷带给马维铮包扎。
等给马维铮输上庆大霉素,薛琰才长吁一口气,走到窗边打开紧闭的窗户,“等他醒了,换个房间吧。”
……
见薛琰从屋里出来,张副官连忙迎了过去,“许小姐,这是何参谋长,”
何华年在外头已经大概听张副官说了薛琰的事,这位许小姐他没见过,但却早有耳闻,一个逼得马维铮跟秋次长之女退婚,并且甩头走人叫马维铮至念念不忘的女人。
不过这会儿,他挺庆幸当初薛琰跟马维铮“分手”的时候,马维铮没有直接把人抢了,不然他这条命恐怕是没有救了,“何华年,许小姐,不知道维铮怎么样了?”
“就看这烧退不退了,”伤口感染成那样,薛琰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熬不过,估计得把一侧的肺给切了,”
她挥挥手,“你们还是烧香求佛保佑他扛过去吧,” 不然肺切除?在这里?
薛琰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何参谋长还是跟马大帅说一声吧,他能理事怎么着也得一个月,之后十天,是最关键的时候。”
何华年点点头,“我这就给大帅打电话,维铮这里就交给许小姐了,”
他郑重的向薛琰敬了个军礼,“许小姐,西北军不能没有少帅。”
“我会竭尽全力的,”薛琰点点头,“咱们都不希望他出事。”
……
因为不放心马维铮,薛琰干脆在马维铮的房间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马维铮才醒了过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薛琰正拿温毛巾给马维铮擦脸,见他一脸怔忡的望着自己,一笑,“怎么?吓着了?”
“静昭……”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会儿马维铮估计连喉咙都是肿着的,薛琰点点头,“是我,你别说话了,”
薛琰把马维铮的情况大概跟他说了一遍,“我知道夏口那边形势严峻,但这会儿你除了老实配合治疗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就算是宗新带人打过来,你也只能老实的躺着,明白么?”
马维铮努力的扯扯干涩的嘴唇,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抬抬手臂,想去握薛琰的手,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我,”
薛琰从桌上拿起蘸了水的棉签,在马维铮唇上润了润,“什么也别说,再过几天,你想说什么都行,现在养伤睡觉才是你最首要的工作,”
她举起床边的报纸,“这上头连载的小说还挺有意思的,鸳鸯蝴蝶派,我念给你听?”
马维铮立马闭上眼,表示自己要睡了,他才不要听那些情情爱爱悲悲切切的事。
……
薛琰留在马维铮的官邸照顾他,闲着没事的时候,干脆开始叫新思新民一些简单的护理,至于她带来的几个乡勇,则直接扔给了张副官,当他把他们送到兵营里跟大家一块操练去。
马维铮的体温直到第三天才退了下来,不只是薛琰,军医处的几名军医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尤其是王平,这两天简直以薛琰五体投地,每天去看过伤兵之后,他都会到薛琰这里来,把他一天看病的过程跟薛琰详细说了,再由薛琰指出其中的不足跟改进的方法。
马维铮每次醒来,都会听到卧室外的客厅里喁喁私语声,这让他十分郁闷,甚至有些怀念他昏迷的那两天,苏醒哪怕再短暂,他一睁眼,就能看见薛琰的脸。
“你去把你们小姐叫进来,”
薛琰听新思说马维铮叫她,冲王平摆摆手,“今天不早了,你回去吧,我知道伤员很多,但你也不是铁打的,只有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更好的救助他们。”
……
“王平又来了?”马维铮不悦的皱着眉头,这次要不是他没给自己治好,还差点叫自己把命搭进去,“这人水平不行,以后不能再用他了。”
薛琰瞪了马维铮一眼,“王平的技术水平在你们军医处也是数得着的了,更难得的是他一片热忱,他不行,谁还行?”
如果他水平真不行,也不会由他来给马维铮做主治大夫了。
“我不就差点死了么?”马维铮也知道自己不怎么讲理,小声嘟哝道,“而且这次打夏口,根本没花什么功夫,宗新那人拍马屁玩心眼儿一等一的,带兵打仗,”
他不屑的笑笑,“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什么第六军,姓卫的想夺兵权是想疯了。”
“我也听王军医说了,伤兵确实不算多,但这地方不像陕甘,你们西北军一路打过来,水土不服倒下去的就不少,加上天气又热,小伤也会变成大伤的,”
薛琰见马维铮想坐起来,起过来把他扶起来,又叫新思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要不是张副官说不能叫人知道我是个大夫,我都想跟王军医去伤兵营看看了。”
那些伤兵,是他亲自从陕甘带到义阳的兄弟兵,马维铮握住薛琰的手,“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要不你跟王平去吧,要是怕人认出来,换身衣裳,嗯,戴上你那个大口罩。”
薛琰静静的看着马维铮,她真的没想到马维铮会说出这样的话,怕死是人的本性本能,越是位高权重之人,就越惜命,不然也不会有如皇帝求不老仙丹的传说了,换作别人,怕是会牢牢把她抓在身边的。
“你看什么?我脸色很不好?”
马维铮回望薛琰,他已经听说了,薛琰千里奔驰冲到义阳,才从死神手里把他给拽了回来,这几天又不眠不休的陪着自己,现在自己好转了,却想着让她去伤兵营,
“是我太自私了,你照顾我已经很累了,我还想着叫你去替我打差,”马维铮轻咳一声,“我光想着我的兵了,却没考虑你的身体能不能顶的住。”
薛琰身子微探,在马维铮唇上亲了一下,“没有,你一点儿也不自私,你很好。”
“静昭,”马维铮是真的被吓着了,“你,你怎么?”
马维铮从接到薛琰要来的电话,心里就没有平静过,除了担心她路上的安全,就剩下满满的喜悦。
她担心他的安危,肯定是因为心里还有他。
可从他醒来到现在,薛琰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照顾他是极为细心,但多余的带些温度的话一句没有。
甚至在他有所好转之后,就把护理的工作移交给了他的勤务兵跟她带的两个丫头,除了必要的检查,她连留在他身边聊天的时候都不多。
可现在,她居然……
薛琰尴尬的直起身,“哈,我就是,”
马维铮生的剑眉深目,眼痕深刻,冷冷的盯着你的时候,会叫人情不自禁的因为太过强大的气场而心生惧意。
但现在因为病了太久,脸色十分苍白,但也因为这个,他身上强大的气场削弱了许多,这会儿傻傻的看着她的样子,把薛琰给萌到了,“怎么了?看你长的好,调戏一下不行?”
薛琰说完,横了马维铮一眼,转身要走,可是白大褂却被人扯住了,“我有些喘不过气,”
薛琰转过身就要戴听诊器,却被马维铮直接抱到怀里,“这样就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爱自己?
薛琰伸手抚了抚马维铮的头发,“你知道什么?快起开,脏死了,你多少天没洗头了?”
“新思,”她转头冲已经羞的头都不敢抬的新思道,“去跟外头人说,烧水,给司令洗头!”
马维铮委屈的重新躺好,“我们跟宗新打了两天,然后我就受了伤,哪有功夫搞个人卫生,而且弟兄们在前头浴血拼杀,我在后头干干净净的每天洗个澡,不像话……”
“我看你是真的好了,话这么多,”薛琰白了马维铮一眼,扶着他在床上横躺了,把头悬在床边,“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以前救人的时候,也顾不上这些的。”
没想到被薛琰嫌弃一回,却能让她给自己洗头,马维铮觉得自己赚到了,他伸手握住薛琰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静昭,我知道之前的事是我错了,就算是你原谅我,可是发生过的,依然是已经发生了,这次如果没有你,我估计已经不在了,”
感觉到薛琰要抽手,马维铮用了些力气,“就当之前的我已经死在夏口了,今天的我是全新的,你亲手救回来的,以后我不只是马维铮,还是许静昭的马维铮,永远……”
薛琰怕马维铮的头悬的太久了,脑部充血,便伸手托住他的头,其实她吻马维铮并不是因为原谅,而是被他刚才的话打动了,以前她喜欢马维铮,先爱的是他的身材跟脸,之后爱他的知情识趣,这些想抛弃太容易了。
而现在,他打动她,是因为他真的没有轻视过任何一条生命,并没因为自己的地位军衔而觉得高人一低,视他人的性命为草芥,“那好,我接受,以后你就是我的,我薛琰的。”
薛琰俯身在马维铮额头上吻了一下,“给你盖个章,再不许反悔的。”
马维铮喉间一哽,反手托住薛琰的后颈,不让她离开,“那儿盖的是薛琰的章,许静昭的章要盖在这儿,”说完探身吻住薛琰……
“那个,”新思在外头敲了敲房门,“大小姐,水烧好了,要提进来吗?”
屋里的两个人听到敲门声才恋恋不舍的分开,“我先帮你洗头,”
“其实我更想洗个澡,”马维铮又在薛琰唇上啄了一下,“我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薛琰给了马维铮一个白眼,“该好的时候自然就会好了,你以为你急得来?”
……
自从跟马维铮说好了,薛琰每天下行吃过午饭把马维铮下午要输的药准备好,就跟着王平往义阳的伤兵营去,带着军医处的人给伤员们治伤。
“薛大夫,”时间差不多了,薛琰正准备离开,就见何参谋长走了过来,
“你好,有事吗?”马维铮醒过来之后,何华年就离开义阳直接去夏口了,没想到他居然回来了?
何华年已经去看过马维铮了,“我已经见过司令了,走之前想亲自过去跟您说声谢谢,”
如果马维铮倒下去,马大帅再承受不了丧子之痛,西北军只怕会迅速的分崩离析,何华年都不敢想那是个什么景象,他再次给薛琰敬了个礼。
他是马国栋的智囊,也是异姓兄弟,马维铮就如他的子侄一般,刚才他也听马维铮说了,等将来战事了了,就会请马国栋亲自去许家提亲,这个何华年是乐见的,不说这些年许家对马家的支持,就凭这份救命之恩,娶了人家也是应该的。
“我还有一件事,”何华年看了一眼伤兵营,“宗新要来义阳了,维铮的伤不能让他看出来,还请大小姐想想办法。”
薛琰点点头,“我能问下宗新过来有什么事吗?”
第79章
薛琰早晚是西北军的女主人,何华年也不瞒她,便将他在夏口控制着宗新所有的粮库跟军火库,还有关押所有俘虏的事说了,“这些都是第六军的命脉,没有这些人跟钱,第六军就只是个番号。”
“你们是打算让他只是个番号了?”薛琰一笑,这么大的地盘,还是鱼米乡,傻子才舍得让出去。
何华年点点头,“维铮受伤宗新也是知道的,但并不知道有多严重,我怕万一他知道了,再狗急跳墙,毕竟鄂北在宗新手里也有年头儿了,地头蛇啊!”
“我明白了,你们对外说的只是我来了,所以马维铮才特意跑过来陪我的,”
薛琰了然的点点头,“放心吧,马维铮身体素质还不错,明天我想想办法,让他跟我在义阳街上转一转,老实说,我来义阳七八天了,每天两点一线,义阳城是什么样子的,真没有见过呢!”
……
晚上薛琰一回去,给马维铮检查完伤口,就扶着他例行下床活动,“今天觉得怎么样?”
马维铮半倚在薛琰身上,一脸郁闷,“不太好,我觉得我这病是好不了了。”
“为什么?你信不过我?”薛琰放开马维铮的手,让他自己走,自己在旁边观察,恢复的不错啊!
“不是,你回来陪着我,我就觉得伤要好了,你一走,我就浑身疼,”马维铮走过去牵着薛琰的手,慢慢在屋里踱步,“华年叔去见你了?”
薛琰被马维铮撒娇给萌了一脸血,“诶,马司令贵庚啊?你一个快三十的,跟我一个不满十八的撒娇,脸不红啊!”
“不红,你不是说我贫血嘛,”差点儿死了一回,马维铮在薛琰跟前直接放飞自我,“我没过二十七呢,别说快三十!你是不是特别介意我的年纪?”
“哈哈,你的年纪是不可逆的,我嫌弃也没有用啊,”薛琰觉得马维铮是越来越可爱了,“放心,我要是真的嫌弃,就直接找小鲜肉去了,才不理你这根老腊肉呢!”
“我是腊肉?风干的那种?”马维铮想想农户屋檐下挂的肉条,不干了,“小鲜肉是什么?顾乐棠那样的?”
“许静昭!”
薛琰腿脚快,立马跳起来跑到门边,冲马维铮一吡牙,“别那么小心眼儿嘛,你其实也不算老,就是平时太严肃了,还爱穿着军装,你收拾收拾,也可以冒充下小鲜肉的,真的!”
冒充?那不还不是真的?马维铮气的胸疼,“我看小鲜肉也没什么好,软塌塌的,一拳下去,肯定哭着找他娘去!”
“是是是,你这拳头,估计没几个人受得了,”薛琰走过去端了杯温水让马维铮喝了一口,“咱不聊不开心的,今天何参谋长跟我说,宗新要到义阳来了,这人是什么来历啊,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