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只是怀疑宝儿同杜霆之的关系,却毫无证据,便是一直盯着宝儿,杜霆之见他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那时的徐家,距离抄家灭族已是不远,便是弄清了宝儿的身份,又有何用?
还需得想想其他办法才好……
徐锦瑟双手十指交叉,将茶杯握在手中,用力到几乎泛白。
有什么办法,能够接近陈伯忠或者杜霆之,找到这其中的联系呢……
她情不自禁的咬着嘴唇,浓烈的焦躁之感充斥心中,叫她几乎烦躁得想要大叫。
正自焦虑间,突地,一道灵光猛地自脑中闪过——安平郡主!
安平郡主同她一道撞见了杜霆之的真面目,又与安嘉公主熟识,身份更是足以时常拜访安嘉公主又不至引人生疑。且安平郡主不耻杜霆之为人,早便有意将此事透露与安嘉公主。只朝华长公主受了惊吓,一时拘着郡主不叫她出府,才至今都未成行。
如此,自己若提出与郡主一道拜访安嘉公主,当是不会突兀。她们同历生死,交情早已不同以往,安平郡主定不会拒绝。
至于缘由……便说要进献于孕妇有益的花草,当不会错。
到时正可将杜霆之的异处慢慢透露给安嘉公主,待公主上了心,要查杜霆之便容易得多了!
徐锦瑟定下主意,立即写了帖子,召荷香进来,叫她亲自将帖子送去朝华长公主府。
因惦记着此事,徐锦瑟这夜便仿佛回到了刚刚重生之际,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待到第二日入宫,精力便有些不济,看着皇宫高耸的大门,一时竟有些恍惚。
此时的她没料到,这番进宫,却另有一番凶险在等待着她。
第168章 生事
晏庭曜做事,果然可靠。
徐锦瑟入宫不久,便有人将她所要的东西送了来。
她从鸿雁手中接过那个小巧漆盒,看着里面的东西时,终于感觉可以稍稍松口气了。
当天晚上便悄悄拿了那盒子去到暖阁,连着忙了一宿。鸿雁便在门外守了一夜,确保无人发觉。幸而这一晚,黄莺不知被哪位主子叫了去,并未回永宁宫,才叫二人的行踪不至泄露。
待天光微亮,徐锦瑟终于从门内出来,鸿雁立即迎了上去。
一夜未眠,她的眼下有些发青,精神却正亢奋,鸿雁只觉小姐好似卸下了什么重负一般,行走间竟有种许久未见的轻盈之态。
徐锦瑟清舒口气,与鸿雁同回了住处。在鸿雁的伺候下洗漱完后,才觉疲累逐渐涌上。
她揉了揉额头,刚想着是否要休息片刻,还是先去告诉唐师傅自己的发现,便听黄莺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徐小姐,太后召您去慈宁宫。”
太后?徐锦瑟下意识地看了眼天色,现下时辰尚早,未到平日请安的时辰,太后这时候召她作甚?
正疑惑间,又听黄莺催道:“还请小姐快些。”
徐锦瑟应了声,便要出去,鸿雁却低声道:“小姐,可需奴婢为您敷些粉?”
徐锦瑟略一忡怔,才想到是因着自己一夜未眠面色憔悴,鸿雁怕她这幅模样去见太后被人拿了把柄。她刚要应下,却突地心中一动,自己都不知为何的道:“便这样去吧。”
黄莺将她出门,好歹松了口气,忙在前引路,带了她们去慈宁宫。
徐锦瑟看着黄莺的背影,有些莫名的按住胸口。从永宁宫到慈宁宫路她每天都要走一次,今日却不知为何有种强烈的不安之感。
而这种感觉,待入得殿中,见到一人跪在地上,又见端坐其上的太后、皇后、朝华长公主与朝成长公主后,变得更加强烈了。
“锦瑟到了?”太后抬眼,朝她看来,徐锦瑟立即行礼。太后道:“起身吧。来人,赐座——”
便有太监搬了椅子过来。
徐锦瑟坐下来后,才有心思看向那跪在中央的人。这才发觉,那竟是个熟人,胡大。
胡大怎么会在此处?
他既在此,太后又召了自己前来,看来今日之事,与延年有关?
徐锦瑟仿佛预感到什么一般,心竟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母后,人既然到了,那——”朝成长公主话刚出口,便见太后摆了摆手,“人未到齐,莫要心急。”
朝成长公主只得闭上嘴巴,只那双艳丽的眼睛眯了起来,朝徐锦瑟看了一眼。
这一眼,直叫徐锦瑟有种锋芒在背之感。
太后既发了话,谁都不敢再开口,一时间殿中一片静默,徐锦瑟心中涌起一阵忐忑之感。
慈宁宫中这番阵仗,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只不知太后要等的人会是谁。徐锦瑟正如此想着,便见一覆着面纱、高眉深目的异族女子在宫女引领下进到殿内。
能进入宫中,这般长相、这般年纪,这人也只得是萨日娜公主了。
——只究竟是何事,竟叫太后连这异族公主都召了来?
萨日娜公主的到来并未让现场气氛有何改变。太后依旧是赐了座,叫她坐在一旁。
徐锦瑟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而这不安,在唐维德进来后,到达了顶点!她几乎按捺不住,想要从椅子上站起。
只太后身畔,太监那尖利的声音阻住了她。
“唐维德,你可知罪!”
徐锦瑟蓦地抬头!
跪在地上的唐维德也在同一时刻抬头,望着上位,不疾不徐道:“草民不知何罪之有,还望太后示下。”
太后轻叹一声,道:“胡秉承,把你刚刚在我面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是。”胡大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才道,“臣等已经发现了延年开花之法,只被唐维德所阻,一直未能上禀。臣虽只是御花园一小小执事,却也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道理,眼见着时日愈久,唐维德却并无上禀之意,终是于心难安,故此前来请罪。”
什、什么!?胡大这是唱的哪出?开花之法分明是她与唐师傅发现的,与他何干!他们从未将此事外泄,这胡大又是从何处得知、居然敢说是唐师傅阻了他上禀!?
徐锦瑟忍不住握紧了扶手。
朝成长公主道:“母后,这胡秉承虽是有罪,但唐维德更是居心叵测,理应重罚。”
朝华长公主却道:“母后,事分两面,胡秉承一己之词,尚不能下定论。”
太后缓缓点了点头,道,“皇后如何看待?”
皇后恭敬道:“臣妾觉着二位妹妹所言各有其理,不妨也听听唐维德的说辞。若是有罪,自当重罚。”
此话说了跟没说也没多大差别,依旧是两不得罪。太后对皇后这圆滑过了头的性子颇有些失望,遂看向唐维德道:“皇后既如此说了,唐维德,你可有话说?”
唐维德仰头道:“启禀太后,草民有话说——胡秉承所说,乃是一派胡言!草民久居民间、与宫中师傅们所擅的培育之法南辕北辙,故而延年子株催熟之后,已将其中之一送到胡师傅处。近日来,对这开花之法的研究一向分两头进行,互不相扰。胡师傅既发现了开花之法,为何不直接上禀,还会为草民所阻?此话甚是蹊跷,还望太后明查。”
胡大冷笑一声,道:“不错,你是将延年子株送予我,我们才能一道研究、共同破解延年开花之密。却不想你转头翻脸,连这都不认了。”
“于这催熟一道上,江东唐氏的传承果然名不虚传,我胡秉承自愧不如。但唐维德,你若想将延年开花之功尽揽己身,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
“启禀太后,胡大所言并不属实!臣在这开花之法上虽略有突破,尚不敢下定论,何来与其共同破解之说?”唐维德道。
胡大瞪他一眼,道:“太后明鉴,臣之所言句句属实,臣有证据!”
太后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立时道:“证据为何?”
胡大将手探入袖中,竟掏出了一小巧花盆。
看到这花盆的瞬间,徐锦瑟与唐维德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胡大将花盆双手捧出,“臣有这已然结苞的延年为证!”
不错,他手中所持,正是那结了苞延年!且还是她与唐师傅以六月雪试过、已近含苞待放的延年!
徐锦瑟倒抽一口冷气!
她刚刚才从放置延年的房中出来,胡大能拿到这盆子株、还在她前面到了慈宁宫,岂不是她刚一离开,这延年便被胡大得了去?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69章 对质
太后身旁的嬷嬷从胡大手中接过那盆子株,将其呈给太后、皇后并几位公主观看。那延年子株上结出的花苞已经有了一个指节左右的大小。依稀可以看到绿色花萼之中,包裹的浅杏色花瓣了。
面对如此铁证,便连朝华长公主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只萨日娜公主还是一派兴致盎然的模样,瞧着延年的花苞甚是稀罕。
胡大将众人的反应瞧在眼里,心下暗暗得意,面上却摆出一副沉痛模样,道:“这延年已然结苞,离着彻底开花一时不远。陛下、太后、皇后,前朝后宫,俱都盼着这延年早日开花,唐维德却为着一己之私瞒下此事,臣未能第一时间揭露此事,已觉满身罪孽,却实在看不下去他这般欺瞒太后,还望太后明鉴!”
胡大说着,对唐维德怒目而视,一副义愤填膺之态。
太后却淡淡道:“唐维德,你有什么要说的?”
唐维德对胡大的视线视而不见一般,直言道:“胡师傅也是在御花园做过多年的老人了,该知道这开花与结苞的区别。陛下所求,乃是延年之花,如今这延年只结了花苞,若要其真正开花,尚需些时日。草民不愿贪功冒进,只想待延年真正开花那天,再将此事上禀,不知有何过错?”
“嘿嘿,”胡大冷笑一声,“唐师傅,你究竟为何才不将此事上禀的,竟不敢告诉太后吗?”
听得这话,徐锦瑟心中蓦地一沉。
唐维德已是开口道:“胡师傅,唐某已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胡大的目光在徐锦瑟身上晃了一圈,叫她心中突升不详的预感。
这预感还未真正成型,便听胡大道:“此事,与这位徐小姐脱不得干系。”
“胡秉承!”唐维德喝道:“太后面前,你也敢胡言乱语,到底所图为何!”
“胡某何曾胡言乱语?”胡大的视线可以在徐锦瑟与唐维德之间徘徊一圈,才道:“启禀太后,这延年能够开花,徐小姐乃是关键,唐维德正是为了维护她,才罔顾陛下之令,执意隐瞒延年开花之事!”
徐锦瑟,与此事有关?
朝华长公主蓦然一惊,下意识想要开口,不想却被朝成长公主抢在了前头,“哦?你是说,这徐锦瑟也牵扯其中?”
“长公主明鉴,这延年开花,需得掺以徐锦瑟鲜血的六月雪来催生。唐维德得了徐锦瑟将一本孤本《忆斋录》,才对她处处维护,甚至不惜欺瞒太后,瞒下这延年结苞之事。”胡大的话叫朝成长公主眼前一亮,道:“这么说,徐锦瑟才是主谋?快说说,她是如何——”
“皇妹慎言。”朝华长公主劝阻不及,只得出言打断,“事情尚未有定论,何谈主谋?”
朝成长公主虽一向跋扈,却从来知道分寸,绝不会在太后面前与朝华争执。此时便也只强按下情绪,道:“那便叫胡秉承仔细说说此事。”
胡大得了朝成长公主的话,看向唐维德的目光不由便流露出得意之色。
“这些时日,臣等想方设法,欲令延年开花,始终未有进展。却不想这开花之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着落在徐小姐身上。”
“徐小姐的血液可使六月雪枝条发生变化,这种六月雪用于延年成株之上,便能令其一夜结苞!只这花苞越近绽放,所需血液便越多。依目前的进展推断,怕是用尽徐小姐体内的鲜血,也只能催熟一朵罢了!”
胡大这话一出,徐锦瑟再坐不住,立时起身跪了下去。
朝成长公主惊道:“她的血液竟有这般用处?旁人的便不行吗?”
“不行。刚发现此事时,臣等便寻了许多人来试,却唯有徐小姐的血液有此奇效。想是上天注定,这位徐小姐与延年有缘。”胡大此言,直点破了徐锦瑟的处境。唯有她的血液能叫延年开花,也唯有延年之花能去太后顽疾。
太后之疾,此时虽有延年异香压制,终不是长久之法。如今徐锦瑟的血液成了延年开花的唯一希望,她的下场……
唐维德抬起头,看着胡大得意洋洋的模样,突地拜倒在地,道:“太后,徐小姐的血液虽能令延年结苞,却尚未使其开花,且——”
“锦瑟的血液沾染过的六月雪,确实可以令延年开花。这也是锦瑟与唐师傅近些时日才发现的。”
徐锦瑟的话叫所有人的目光倏地聚在了她身上,唐维德料不到她这便认下了,嘴唇动了几动,都未说出话来。胡大更是得意的瞧着她,道:“既然徐小姐都承认了,那——”
“太后明鉴,”徐锦瑟倏地打断他,“唐师傅未将此事上禀,实如他方才所说,是因着花开与结苞毕竟不同。延年成株到开花需要百年,这催熟的子株如今虽结了苞,却说不好何时才能开花。且这法子,尚有其缺陷。”
“延年已然结苞,只要有需更多染过徐小姐血液的六月雪,定能使其开花!徐小姐……”胡大眯起眼睛,“莫不是爱惜性命,不愿为太后催开延年吧?”
“胡师傅这话错了!”面对胡大的咄咄逼人,徐锦瑟半丝不让:“若真能叫延年开花,锦瑟死不足惜。可胡师傅能确定,真叫延年开花所需血液几何?若锦瑟流尽了鲜血,却还不能叫延年开花,锦瑟死不足惜,胡师傅又去何处再找一个血液有此功效的人来?”
“这、这……”胡大狡辩道:“不试试如何知道,你这分明强词夺理!”
徐锦瑟冷冷一笑,“胡师傅这话便好笑了,试问我哪一句话不在理上?胡师傅一句试试,若试错了,锦瑟性命是小,难道要叫陛下与太后为胡师傅的错处再等上二十年、才能见着延年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