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华突地笑了出来,“我当是何事,这云纹箋确实是大哥送我的,阖府原也只我那儿有。只是,昨天我恰与母亲说起,妹妹与我同天生日,这云纹箋如此珍贵,合该给妹妹才是。故而我已将这云纹箋转交给了云姨娘,此刻当在妹妹房中了。”
云姨娘的瞳孔几不可见地一缩,却听徐锦华道:“此事,云姨娘当可作证。”
“是吗?”徐锦瑟猛地转头,双眼直直看向云姨娘,“大姐此言当真?”
云姨娘点了点头。
徐锦瑟再次问:“姨娘确定拿到了大姐转交的云纹箋?便是这被人拿来传讯、用来当做证物的云纹箋?且还送到了我的房中?”
云姨娘闭了闭眼,道:“没错,确是这云纹箋,中午我已让人送来了昭云院,许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此言一出,徐锦瑟仿若遭受重击一般,蹬蹬退了两步,撞在了荷香身上。
“哎呀,这可真不好,二姐想到的证据,好像反是证明了二姐和这纸条的关系呀。”徐锦秋幸灾乐祸地道。心想,早知道云姨娘公允,却不想竟公允到了如此地步,这关乎女儿家名节的事儿上,她都半分不为徐锦瑟遮掩,这可真大公无私得堪比圣人了。
想到此处,不由掩嘴而笑,“二姐既想办法找到了这纸条的独特之处,也该跟大家解释解释这纸条的缘由了吧?梧桐看到的那人究竟是谁?这传了纸条的人究竟在哪儿?二姐,可要给大家好好说道说道才是。”
这下,徐锦瑟可是亲手送了把柄过来,徐锦秋得意非常的昂起头,就待徐锦瑟如何回答。
却突听不远处,徐锦冉怯怯的声音响起,“二姐?刚刚你不是答应了今晚与我同睡吗?怎么还不来呀?”
“什么!”徐锦秋猛地回头。
徐锦冉这是说,刚刚徐锦瑟一直与她在一起?
第27章 出人意料
这、这怎么可能!
徐锦秋立即看向梧桐,她不是看到了徐锦瑟与人私会,还将人带进了昭云院?怎么……
梧桐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出,不由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此时徐锦冉已走到近前,看到众人都站在昭云院门口,不由疑惑道:“这是怎么了?大姐、三姐,怎么都跑到昭云院来了?云姨娘也来了?”
“这……”徐锦秋显然不知如何应答,有心想说徐锦瑟私会外男,但想到徐锦冉刚刚的话,不由迟疑起来,遂问道:“你又怎么来了?天都这么晚了。”
“还不是二姐。”徐锦冉跑到徐锦瑟身边,抓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刚刚在我那儿,讲故事讲到一半,非要回来拿什么东西,都答应了今晚要和我同睡,把故事讲完呢。”
徐锦冉嘟了嘟嘴,撒娇般地抱怨着。
她的话却让徐锦秋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不敢置信地问,“你是说,二姐之前一直都……和你在一起?”
“是啊。”徐锦冉点点头,“下午二姐就来找我呢,连晚饭都是在我那用的。”又见徐锦秋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疑惑道,“怎么了?”
显是对刚刚的冲突一无所知。
只有徐锦瑟能感到,她抓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徐锦瑟借着袖子遮掩,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徐锦冉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渐渐平静了下来,用一副好奇的样子看向徐锦秋,“三姐你怎么来了?也是想听二姐讲故事吗?还有大姐也是,怎么也过来了?”
这话问得徐锦秋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云姨娘上前道:“四小姐,是三小姐与二小姐有些误会,如今大家知道四小姐与二小姐在一起,这误会也就解开了,没什么事情了。”
“误会?什么误会?”徐锦冉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形势不大对,忙问道,“二姐和三姐是怎么了?”
徐锦瑟一把攥住她的手,那手劲大得徐锦冉几乎要痛叫出声。但徐锦瑟立即松了手,抬起头来时,已经是一副平静之态,“我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还是要问问三妹才是。”
徐锦秋还在震惊之中,一时竟没听到徐锦瑟的话,只在心头不断揣度,原来徐锦瑟刚刚不在昭云院,是因为和徐锦冉在一起吗?可这样的话,梧桐看到的到底是谁?
如此想着,便不由问了出来,“梧桐,你不是说看到二小姐与人私会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锦冉闻言,倒抽一口气,“什么?”
梧桐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嗫嚅道:“奴婢、奴婢……确有看到有外男在昭云院附近徘徊……至于二小姐……这、这……”说到此处,梧桐悄悄抬眼,不着痕迹地看了云姨娘一眼,才继续道,“兴许、兴许是奴婢看岔了眼……”这动作极为隐秘,也只被一直牢牢盯着她的徐锦瑟看在了眼中。
“看岔眼?你、你——”徐锦秋简直快被气死,若不是梧桐斩钉截铁的说看到徐锦瑟与人私会,她怎会带着这许多人来昭云院“捉奸”,连云姨娘都惊动了!
现在人没找到,梧桐却说她看岔了眼!
——看、岔、了、眼?
这分明就拿她当傻子了!徐锦秋气急败坏,上前就是一脚,“你再说一遍!你看岔了眼!看岔了眼!”
梧桐痛叫着,却不敢闪躲,只哀哀叫着,不住讨饶。
“够了!”徐锦瑟突地厉声道,“三妹此时知道将气撒在一个丫鬟身上,为何不在她口出妄言之时便处置了她!便凭她一句说我与人私会,就带了人来要搜我的昭云院!究竟把我这个二姐置于何地!”
这话问得徐锦秋无言以,面上隐隐浮现愧色,却还硬挺着不说话。
徐锦冉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掩嘴惊呼,“什么?这丫鬟竟污蔑二姐与人私会?二姐可一直与我在一起呀,三姐竟信了她吗?真是好生糊涂。”
徐锦冉今天是怎么回事,一开口说话,简直句句对她不利,真是碍事!徐锦秋羞恼交加,竟将气一股脑算在徐锦瑟身上,忿忿道,“二姐既然与四妹在一起,为何不早说?由着我对梧桐深信不疑,分明故意想看我丢丑!”
“三妹何出此言?”徐锦瑟挑眉,“我一回来,就见到你带着这些丫鬟婆子围了我这昭云院,接着便咄咄逼人的要我承认与人私通,可曾给过我机会解释?怎么就变成我故意让三妹丢丑了?大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徐锦华不料话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却也只能点头赞同徐锦瑟的话。不料徐锦瑟话锋一转,又道,“只……这云纹箋,就算大姐已经送了给我,终归也曾是大姐的东西。我又与四妹在一起,那这纸条……”
徐锦华面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云纹箋我转交给了云姨娘,云姨娘又送入了昭云院,这过程经手的也不知几人,便是出了纰漏也是有的!不过一张纸条,能证明什么!”
这话分明暗指云姨娘办事不牢,让人钻了空子,盗走了这珍贵的云纹箋。
云姨娘闭了闭眼,正欲说什么,却听徐锦瑟冷笑一声,“一张纸条不能证明什么,但二门没有落锁却是事实,且待看看,在这后院,到底能搜什么出来。到底是谁、做了什么,自然就见分晓——”
话音未落,不远处便有一阵喧闹响起,谷妈妈一路小跑的奔了过来,用带着喘息的声音道:“姨娘,人、人找到了……”
“找到了!在哪?”云姨娘冷声问道。
“在、在……”谷妈妈张了张嘴,想起刚刚是在哪里堵到了那人,面上不由浮现一抹尴尬,“在刘妈妈处——”
“这——怎么会?”
这人,竟是在徐锦瑟的奶娘刘妈妈处?
这结果太过出人意料,众人一片哗然。
第28章 处置
刘妈妈是谁?那是徐锦瑟的奶娘,年近五十、苍老都刻在了脸上的一个妇人,那人,怎么会在刘妈妈处的?
众人心中浮现这个疑惑的同时,就听谷妈妈道:“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人正意图对刘妈妈……行那不轨之事,被撞破后急于逃走,撞到了头,现下已经被绑了来。”
话音未落,便见几个婆子,拖了一人过来。那人被捆了个结实,双目紧闭,显然失去了意识。在看到那人的时候,云姨娘深深拧起了眉头。
灯笼的光线映照在那人脸上,看清了他的瞬间,徐锦冉不由惊呼出声,“是、是表哥!”
什么!是表少爷?
众人齐齐倒抽口气,便有那见过陈景政的凝神看去,确是表少爷陈景政!
这、这怎么回事?这表少爷,竟欲对对刘妈妈行不轨之事?
徐锦冉震惊地瞪大眼睛,“竟然是表哥!你、你说清楚,表哥如何会对刘妈妈行那不轨之事?刘妈妈的年纪,做表哥的娘都绰绰有余了!”
面对这质问,谷妈妈显也是满脸尴尬,却不得不道,“老奴带人搜查之时,看到刘妈妈房内有个影子,正……正站在床边,俯身下去……没料到是表……表少爷。”谷妈妈心中暗悔,她初来咋到,带的一队人又都没见过陈景政,若早知他的身份,便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将他绑来。
但此时后悔已无用,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万没想到这表少爷竟真的对刘妈妈……便不说刘妈妈的年纪,她落水后便一直昏迷不醒,哪儿能与人私会?这、这,显是表少爷一厢情愿。
难道这表少爷竟然……喜好老妇?
谷妈妈心中这一番猜测,倒暗合了众人心思,已有不少人看着陈景政的眼色都变得不对了。
只……这表少爷如何进得二门,又如何找到了刘妈妈的住处?这番,却是如何也揣测不到了。
“够了!”云姨娘面色一沉,打断了谷妈妈,沉声道,“谷妈妈慎言,没得污了小姐们的耳朵!人既已抓到,此事当请夫人决断,是不是表少爷还待查证!所有人,不得胡言!”这便是要封口的意思了。事涉陈景政,又被谷妈妈在这大庭广众下捅了出来,再不是她一个姨娘能裁定的。
云姨娘沉着脸,带了一众人去到正院禀明魏氏。
路上,徐锦秋尚未从这“表少爷欲对刘妈妈行不轨之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也不提那纸条的事儿了,只悄悄捅了捅徐锦冉,低声道,“四妹,你说这表哥……竟然对刘妈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知道!”徐锦冉绷着脸回道。
徐锦秋讨了个没趣儿,撇撇嘴,目光移到被几个婆子押着的梧桐身上,不由又是一阵怒气——都是这丫头随口胡说,才叫她做出这等事来,连母亲都惊动了!她一心想让徐锦瑟出丑,被那消息冲昏了头,此时稍稍冷静下来,思及一向威严的嫡母,不知会被怎样处置,心中不由一阵忐忑。
又见一脸淡定的徐锦瑟和板着脸的徐锦华,想到那云纹箋的事儿还没个结果,不由又有些好奇。再回头看被几个婆子抬着的陈景政,又觉此事发展简直出人意料,这表哥,看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不想竟……
这心情,真是一时惴惴不安,一时又兴致勃勃,倒叫她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只这时众人都无暇分神,倒也无人注意到这位三小姐的异常。
便在徐锦秋这时时变幻的心情中,众人来到了正院。
此时魏氏早已歇下,在林妈妈的通传下,又起了身来,略作梳洗坐在房中。
见得众人进来,不由怒斥一声,“荒谬!”
众人齐齐跪下,听候发落。
魏氏确实一阵猛咳,这些时日她又害了凉,身体一直不爽。闻听今日之事,更是动了真怒,咳得便更是厉害。
林妈妈连忙伺候她饮了几口水,暂且压下喉中的咳意。
好一阵,魏氏才安静下来,用咳得沙哑的声音问道:“梧桐呢?”
“已经令人押在门外了。”林妈妈回道。
魏氏点了点头,视线从徐锦华、徐锦瑟、徐锦秋和徐锦冉身上扫过,在云姨娘身上略作停留,便又落在了徐锦秋身上。
“我听说,今天这事,是锦秋带了人围了昭云院?”
“是。”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出来,徐锦秋抖了抖,又忍不住道,“是梧桐跟我说——”
“住口!”魏氏重重拍了下桌子,“身为府中小姐,听信一个丫头一面之词,就带了人围了自家姐妹的院子,简直糊涂!”
“这梧桐,肆意胡言,挑拨主子姐之情,污蔑小姐清誉!林妈妈,立即着人将她绑下去,杖责五十,天一亮,立时发卖出去!此等丫鬟,我们府中留不得!”
此言一出,跪在门外的梧桐闪电般抬起头,哀求道,“不,夫人、夫人饶我这一次,夫人,咦——”话未说完,便被几个婆子堵住嘴拖了下去,只喉中不断发出呜咽,流着泪露出一副恳求之情。但这时候,已经无人注意她了。
因而也无人知道,梧桐最后想说的那个字,到底是“咦”还是“姨”了——
魏氏怒道,“这陈景政做出此等事情,此等客人我徐府断断留不得,明日我便回了老爷,请我那三姐出府安置,再不要上门了!”
又几个看到跪倒在地的女儿,思及她们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胸口忍不住又升起一阵咳意。强自压下了,才道,“锦华锦瑟锦秋,你们几个,被一个小丫头随口挑拨得失了和气,姐妹之间弄得如此沸沸扬扬,岂是大家小姐所为!从今天起,全都在屋里禁足,将女四书抄写一遍!好好反省反省!”
又对仆妇们道:“传话下去,今日之事,都给我守住了嘴巴!日后我若再听到一星半点儿,也不论是谁传出去的,便将今日所有参与此时的人,尽皆发卖去那苦寒之地!”
一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