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瑟道:“回郡主,此图名为——国色天香!”
国色天香!
好!好一个国色天香!好一朵花中之王!
众人再看此图,顿觉唯有此名方能配上此图,也唯有此图当得起此名!
“好!”
这一声称赞,却是出自二皇子之口!
这国色天香,栩栩如生,自当得起这个“好”字!他既开了口,众人自松了口气,交口称赞起来。
二皇子自嘲一句这女儿家的刺绣自己果真不懂,自下了台阶,连结果如何都不耐去听,便离了这暖房。
如此,再无争议,这国色天香图,乃是本届绣品之评魁首!
原本默默无名的徐锦瑟也因此一举成名,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徐锦华瞧着从安平郡主手中接过绣品之评魁首奖赏的徐锦瑟,微微低头,掩住阴沉面色——这赏梅宴尚未结束,谁才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第77章 巧遇
“你是怎么想到,将蜂蜜浸在丝线上的啊?”安平郡主一走,魏韵灵便忍不住拉了徐锦瑟问道。
徐锦瑟只轻描淡写道:“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只一时心血来潮……徐锦涵眯起眼睛,仅仅是心血来潮,便令她们精心准备的计划功亏于溃!单是为了打听出这暖房的存在,安国公世子夫人便费了偌大心力,更是托了几手的人情,才寻到这种能令蝴蝶流连不去的引蝶花粉。
如今,这番苦心安排非但没能成就美谈,反成了笑柄。就在刚刚,她已经听到好几人在议论那“‘懂得品鉴’的稀罕蝶儿”了!
更不用说,二皇子临走前,那烦闷的眼神了——二皇子对徐锦华,绝没有一丝好感。
如此一来……怕是送徐锦华入二皇子府的事情,尚需斟酌了。毕竟,一个不受宠的侧妃,于安国公府而言,毫无用处。
徐锦涵如此想着,看向徐锦华的眼神便不由流露出了几分漠然。
徐锦华猛地一凛,突地意识到,这安国公府帮助自己、看中的便是那皇子侧妃之位,若她失了这份价值,安国公府便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放弃。
她心中一动,便拦在徐锦瑟面前,道:“二妹好生顽皮,用那蜂蜜引了蜜蜂来。虽是应景儿,却险些惊吓到安平郡主,实在考虑欠周了。”
徐锦瑟只点头,“大姐说得是,确是我考虑不周。”
“话不能这么说。”魏韵灵立即道:“幸得你考虑欠周,不然倒叫大家被几只蝴蝶比下去了,那可真成了笑话。”
“你——”徐锦华再料不到,魏韵灵竟如此偏帮徐锦瑟。论身份,她和魏韵灵才是实实在在的表姐妹,那徐锦瑟不过一个庶女,何德何能——
还是说,这就是那无形血缘的羁绊?
不,她不信!徐锦华蓦地抬头,那凌厉眼神扫来,竟让魏韵灵忍不住后退一步。
她愣了愣,才意识到这位表妹刚刚的模样有多可怕。
“瞧魏家妹妹说得,人家不过是姐妹间斗了几句嘴,哪儿能像妹妹这般小题大做。要我说,锦瑟妹妹和锦华妹妹不愧是一家人,一个能招蜜蜂、一个能引蝴蝶,这将来说出去,也是桩美谈呢。”
美谈?徐锦瑟这儿是美谈,徐锦华那只能是笑谈了吧。魏韵灵瞧她一眼,倒并未说话。徐锦涵这话虽有失偏颇,却到底说对一件事,徐锦华与徐锦瑟乃是姐妹,这般争执起来,对谁都没好处。
只她没说话,有人却忍不住了。
“闻小姐你瞧,那不是能引蝶、还能招蜂的徐家姐妹吗?这是怎么了,都聚在这儿,难道又有什么新花样儿了吗?”
这话说得可够尖酸刻薄,徐锦华与徐锦瑟齐齐回头,正看到闻清慧皱着眉头,对那说话之人道:“邱妹妹莫要妄言。能引蜜蜂蝴蝶,虽算不得正途,倒也说得上是份巧思的。”
魏韵灵正因她这话有了几分好感,又听她轻轻叹息道,“只可惜了那国色天香,原就出彩,却被那蜜蜂抢了风头,落了俗套。”
闻清慧说完此句,看也不看她们,转身便走。那邱小姐自是跟了上去。
叫这两人一打断,原先的话题自是无法继续。徐锦华与徐锦涵互看一眼,相携而去。魏韵灵却颇为不平,冲着闻清慧离开的方向皱皱鼻子,道:“锦瑟妹妹莫在意,闻清慧家里宠得紧,清高惯了的,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并不是针对你。”
“我知晓的。”徐锦瑟只一笑。这位闻小姐家中三位兄长,只她一个女儿。闻丞相老来得子,一家几口都将她视为掌上明珠,打小儿便是宠大的。
因而说话做事都不需顾忌什么,向来直来直往的。
只这样一位娇女,最后却成了日后宽宏大度的二皇子妃,亲为二皇子挑了两位家室、才貌出众的侧妃接入府中,也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了。
她对这种需要精心呵护的天真不置可否,却有些羡慕这位闻小姐,能有如此娇惯她的家人。
魏韵灵瞧出她情绪有些低落,立刻挽了她手,道:“来来来,不谈这些个败兴的话儿,咱们赏花儿去。托长公主的福,能在这冬日瞧见这么多花花草草,可得看个够,才不枉来这一趟。”
说着,便拉了徐锦瑟去赏花。
叫她这一打断,徐锦瑟心中刚升起的郁郁散了不少。
只没料到,两人这般随意一走,竟又见到了闻清慧。
她不知怎地出了暖房,正四下看着什么。只隔着透明琉璃,有些看不清楚。那邱小姐不知去了何处,闻清慧乃是孤身一人。
“她怎么跑出去了?”魏韵灵不解道。大家的披风大氅都留在了入口处,就这么走出去,闻清慧不冷吗?
“别是和人走散了吧。”魏韵灵虽对这位闻小姐无甚好感,到底不能袖手旁观,只一犹豫,便决定去问上一问。
两人刚出暖房,恰一阵寒风吹来,凛冽寒意入骨般的袭来,徐锦瑟与魏韵灵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便在此时,“咻”的一声,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从树丛后袭来,正落在闻清慧脚边。
闻清慧吓了一跳,小声惊呼起来。
“那位小姐,能帮我们把鞠扔过来吗?”隔着树丛,男子清朗的声音响起。
原是公子们一场蹴鞠,不想那鞠飞出界外,砸到闻清慧身畔。
闻清慧略一犹豫,又听对面一阵哄笑,不知何人嘲道:“陶小二,一个鞠而已,敢踢出去就不敢捡回来吗?”
“谁说不敢的!”那“陶小二”立即反驳,却又忍不住补上一句,“这不是没想到扰了人家小姐,不好再唐突吗?”
那边立即又是一阵哄笑,闻清慧心中暗恼,忍不住便想走开。
不想这时,一个颇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去拿吧。”
这话一出,哄笑声立止。
听到这声音,闻清慧眼神闪了闪,不知在想什么,竟留在了原地,还将那鞠捡了起来。
徐锦瑟只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高挑身影越过树丛,走到闻清慧身边,朝她施了一礼,才伸出手来。
闻清慧略福了一福,婉转垂头,将那鞠递了过去。
魏韵灵轻轻撞了撞徐锦瑟,小声道:“看,恭王世子呢。”
“什、什么?”冷不防听到这名头,徐锦瑟忍不住回头,就见魏韵灵一脸神秘的说道:“恭王世子晏庭曜呢,真没想到,竟能碰上他。”
重生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晏庭曜的名字。徐锦瑟不由有些好奇。
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那鞠不知怎地,从晏庭曜手中脱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滚,竟滚到了她们身边。
晏庭曜对闻清慧道声打扰,追着鞠一路过来。
这么一闹,闻清慧自是瞧见了徐锦瑟她们,一阵几不可见的羞恼从她面上掠过。她不甘地看一眼她们,跺了跺脚,匆匆回了暖房。
晏庭曜只盯着那鞠追来,一时不慎,竟撞到了徐锦瑟。
他拱手道句“对不住了”,便捡了那鞠回去。其间连正眼都没看两人一眼。
待他一走,魏韵灵便忍不住抱怨道:“这恭王世子还真如传言一半,冷冰冰的呢。也不知闻清慧看上他哪里。”
“什么?”徐锦瑟讶然道:“韵灵姐姐是说,那闻清慧……”
“哎呀,这里太冷,快回暖房,我和你慢慢说。”魏韵灵拉着徐锦瑟进了暖房,融融暖意扑面而来,倒叫在外面冻了好一会儿的两人忍不住抖了一抖。
“我就说,闻清慧怎么自个儿跑出了暖房,想是知道晏庭曜参加了那蹴鞠,跑去巧遇的吧。”
“韵灵姐姐如何知道她是想遇见晏庭曜呢?”
“闻清慧对恭王世子有那么点仰慕,咱们走得近的姐妹都知道,听说是晏庭曜曾有恩于她。只这也不算什么,大家又不是那嘴碎的人,你也听听就忘便是。”魏韵灵一脸认真的叮嘱,徐锦瑟自是应了。
“只……她这番心思,也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说到此处,魏韵灵忍不住叹了一声。
徐锦瑟倒好奇起来,她这位表姐向来直爽,能叫她叹气的事儿,可是不多。
“可是闻丞相不同意?”
“闻丞相当然不会同意。”魏韵灵一副笃定口气,“恭王妃可是安代公主,恭王世子虽说日后铁定得有个爵位,但他身上那异族血统……闻家可是诗书世家,怎会将女儿嫁进恭王府?”
原来,晏庭曜在京中,是这般境地吗?如此想来,前世的安乐侯夫人,是谁来着?徐锦瑟脑中一阵模糊,怎么都想不起来。
该是前世她与安乐侯的生活相距太远,所以无甚印象了吧。
碰上这么一出,两人都没了赏花的性质,只匆匆围观了几处比评,便各自回了房。
朝华长公主早为这些参加赏梅宴的贵女们备好了客房,鸿雁已是在客房中等候多时。
徐锦瑟一回房间,便关了房门。
这才松了口气,将晏庭曜趁着撞她之际塞过来、一直被她悄悄攥在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赫然是那墨玉麒麟!
第78章 夜探
看清这墨玉麒麟的瞬间,徐锦瑟双手猛地一抖,险些将它扔出去。
这东西、这东西不该已经交给三皇子了吗?怎会还在晏庭曜手中?这到底是……
“小姐?您这是?”
鸿雁的声音突地响起,徐锦瑟猛地攥住墨玉麒麟,用袖子将它掩住,才道:“鸿雁,你能联系上世子吗?”
“小姐是想……”鸿雁不解。
“我只问你能不能联系上他,现在!”徐锦瑟突地意识到自己这般焦急已令鸿雁有些不知所措,她深吸口气,略略平复心中的焦躁,才道:“我有要事找他。你若能有办法联系上他,现在,马上、让他——不,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鸿雁毫不犹豫的应下,连一句都没有多问,便推开房门,悄无声息的奔入夜色之中。
待她走得远了,徐锦瑟才小心的拿了那墨玉麒麟出来,凑近烛光细细查看。
这能庇佑一朝鼎盛的祥瑞之物,虽是她与晏庭曜一同发现的,但那山洞黝黑、又只是匆匆一瞥,如今徐锦瑟才得以细看这前朝秘宝的全貌——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通体墨色,触手冰凉。尤其那一双眼眸,在烛光下流光四溢,竟似在盯着她瞧一般。
徐锦瑟心头一跳,蓦地伸手掩住这宝物,不敢再与那眸子对视。只心头突地一阵心惊肉跳,顷刻间坐立不得安稳。暗忖自重生以来,自己尚未经历过这般不安之感。许是这墨玉麒麟牵扯太大,骤然又落回自己手中,不弄个清楚,她难以安心。
徐锦瑟将那墨玉麒麟用帕子包了,藏在枕下,须臾,又觉得不甚安心,复取出来,还揣在袖中。只一时觉得自己手中这物件,竟似烫手山芋般,拿着也不是、丢了更不行。
心头惴惴之下,连耳边都好像听到吵杂声。只定了定神再听,又一片宁静了。徐锦瑟轻轻吐出口气,心中自嘲自己还是不经事,只一个墨玉麒麟,便让她不安成这样。
只到底心头难安,颇有度日如年之感。
正自坐立不安时,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徐锦瑟反射性地站起,正看到鸿雁闪身进来,轻轻带上了门。
鸿雁也没料她这番动作,倒叫她吓了一跳。
“怎么样了?”徐锦瑟迫不及待的问道。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声音黯哑,几乎有些听不清楚了。
鸿雁一个箭步来到她身边,低声道:“回小姐,奴婢没见着世子。”
“没见着?”
鸿雁道:“奴婢发现,男宾那边……似有些不对。”
“有什么不对!”徐锦瑟心下一沉,这行宫中男宾女宾住处相隔甚远,若有不对,这边定是难以觉察。
“男宾那里……似是走了水。”
“走水!”徐锦瑟猛地一惊,“你可确定?”
“奴婢听得有人呼喊走水,不多时便有人从屋中跑了出来,还有多人拎着水桶前去,定不会错的。只这么一搅,便嘈杂,奴婢担心被人瞧见便只得先行回来了。”
徐锦瑟略一沉吟,道:“你做得对。”
无论晏庭曜为何将这墨玉麒麟交给她,都不是一件能叫人知晓的事情。男宾处的走水指不定便与这墨玉麒麟有关,鸿雁没惊动他人已是最好的结果。
只这一来,她便更加忐忑了。
徐锦瑟在屋中疾走两圈,连自己都说不清是担心什么多一点——是觊觎这墨玉麒麟的歹人,还是,晏……
“砰、砰!”
就在这时,大门突地被拍响!
徐锦瑟几乎惊跳起来,鸿雁也下意识的摸向腰间,接着才意识到自己未佩兵器,遂从头上拔了根发钗下来,攥在手中、谨慎的盯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