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可以阻挡我,包括我的爱人!
一阵低沉的笑声缓缓传来,宇文玥低着头,轻轻摇了摇,他没有说话,一步一步的踏在雪地上,和沐妍姗擦肩而过。
“可惜,我却不能。”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山顶上,大风呼啦啦的吹过,瞬时间就将那声音吹得支离破碎了。
非是不能,而是不愿,因为他总是知道,有些时候,对于他们来说,失败就等于死亡。
而他,又怎能剥夺她赖以生存的唯一筹码?
沐妍姗看着宇文玥离开的背影一阵失神,知道死士出现打断沐妍姗的沉思。
“主子,都安排好了。”
“知道了。”沐妍姗叹了口气,抬腿离开,这个背影不再有当初那份坚毅。
终究还是沦为政客。
沐妍姗苦笑着摇摇头,一步一步踏雪离开。
……
当燕洵收到消息赶到大坪的时候,战事早已结束,宇文玥的人马人去楼空,徒留下一地的尸首和刀剑。
多年来深受燕洵器重的暗杀团全军覆没,五百人无一生还,看着满地狼藉的尸首,燕洵只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的跳着,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裘站在雪地上,大地血红一片,他站在当中,满身肃杀之气,令人观之生畏。
“殿下”程鸢微弓着身子站在他的身边,恭敬的说道:“要不要属下马上回去召集人手,人在我们的地盘上,还能让他逃出生天吗?”
燕洵目光深沉,眼望着那些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的尸首,眼前仿佛可以想象的出刚刚那惨烈的一战。
程鸢站在旁边,着急的问:“殿下。宇文玥迟早是心腹大患,沐帅要完成理想他势必是最大的阻挡,有他在沐帅就不会下定决心去攻打大魏,那我们失去亲人的仇什么时候才能的报啊!殿下!”
“马上召集人马。”
程远见燕洵采纳自己的意见,开心的连连点头,问道:“请问殿下要多少?”
“将整编的黑鹰军全部带过来。”
“啊?”即便城府深沉如程鸢,闻言也不由得大吃一惊,惊讶道:“殿下,黑鹰军刚刚休整招募结束,有二十多万人的,宇文玥只带了不到三百人,这?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燕洵淡淡的轻哼一声,目光射向白茫茫雪原里那看不见的敌人,阴郁的眼睛半眯着,冷冷道:“杀了他等于砍断了元彻的半个脑袋,断了大魏的一条手臂,比杀了二十万魏军作用还要大。跟将士们说,见到宇文玥,就地格杀,生死勿论,谁砍下他的脑袋,我就赏谁做将军。”
燕洵心里比谁都清楚宇文玥在沐妍姗心里的地位,要是自己要杀宇文玥的消息传到沐妍姗耳朵里,绝对不是宇文玥的兵力那么简单了,沐妍姗背后的力量足以摧毁所有,所以这一次他必需快,短时间内发动大规模战争牵制住沐妍姗大部分兵力同时让大魏人心惶惶,自己快速带兵了解宇文玥,到时候沐妍姗没了羁绊和束缚,放开手脚去做,统一天下不是问题。
“是!”
程鸢厉声答应一声,转身策马而去。
马蹄踏在雪原上,掀起白花花的雪浪。
燕洵静静而立,很久后才轻声说道:“这一次,我要你插翅难飞。”
这一天,燕北东线战局上兵力调动十分活跃,刚刚整编的黑鹰军全军被程鸢将军带出去,借口野战拉练,实则却是向着燕北内陆而去。
负责监控燕北军的大魏官员觉得奇怪,如实上报给了大魏的军机处,军机处的文官们分析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燕北内部极有可能发生了大风雪,平民伤亡很大,燕北不得已下不得不调动军队加以镇压救灾。
对于这个结论,军机处的官员们报以了热情的掌声,即为燕洵倒了霉,又为东线少了一路大军的威胁而松了口气,并且及时的将这个喜讯上报给了大魏北伐军中军大营。
然而元彻的军务官却因为觉得此事实在无关痛痒,就算黑鹰军不在,以目前北伐军的实力,也是无法和第一第二联合军对抗的,大魏的作战计划早已定下,一切要等到明年开春,等北方和大梁的战事平定下来。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将这份“无关紧要”的消息扣了下来,不想再去打扰已然十分辛苦的元彻殿下。
很多时候,改变历史的往往就是这些无关痛痒的人的一个无关痛痒的念头,就比如现在,诸宇文玥此行的唯一知情人元彻失去了这个重要情报,也失去了及时发出通知和增兵掩护的机会了。
然而尽管这样,燕洵的计划却进行的并不顺利,一天之后,战报相继传回来,却让在座的诸位将军险些红了眼睛。
黑鹰军轻骑军第一大队第三中队五百人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轻骑军第四中队五百人遭人袭击,被乱箭射死,活像一个个人体筛子。
轻骑军第十七斥候队凭空失踪,参谋部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在这七百人全部在风雪中走丢了。
六个斥候小分队随后也凭空失踪,每队二十人,无一人发出讯号或者回来禀报。
弓弩队进了松露岭,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进去,就像同样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进去了就不出来了一样,因为进去找他们的两个步兵队也同样失踪了。
溃散,战败,覆灭,失踪……战报一条一条的传回来,燕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在座的将领们也是人人如临大敌。
燕洵的目光如沧海暗波,静静的扫过阿精的脸孔,帐篷外面狂风卷着雪花在原野上肆虐着,却都寒不过燕洵的眼睛。
他在细细的权衡着,如同一只心机深沉的狼王。
沐妍姗的眼线遍布整个大陆,他相信自己这里也有!
必须短时间内解决一切,不能让沐妍姗得到消息!
大帐里很静,所有人都在注视着燕洵,等待着他的指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更漏里的细沙缓缓的落下,突然只听一声战马长鸣,阿精几步跑出去,只见二百多骑战马狂奔而至,领头的将领满身鲜血,大声叫道:“已将敌首擒获!”
霎时间,全帐震动,燕洵眉头紧锁,眼若镜湖封冻,暗里波涛翻涌,滚滚如潮。
天地间苍茫一片,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一片素裹银白,轻骑军第一队五百人一同出发,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不到三百,可见战况如何惨烈。
第一大队大队长陆河满身鲜血,肩头中箭,跳下马来单膝点地跪在地上,对着燕洵说道:“启禀陛下,臣幸不辱命,已将魏国西北兵马元帅宇文玥擒拿。”
众人闻言齐声欢呼一声,这一年来在雁鸣关下,燕北大军已不知吃了宇文玥多少亏,此人用兵如神、从不按理出牌,兼且胆大包天、座下猛将如云、兵士人人效死,打的燕北军十战九败,更何况此人更代表了大大魏门阀对燕北的态度和对大魏的支持,身牵数方,此人一旦不在,战况登时就要大大扭转。
相比于其他人的开心,燕洵却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他看着陆河,沉声说道:“将人带上来。”
“带上来!”
陆河回头吩咐了一声,立刻就有人将捆绑着的男子押了上来,此人一身紫貂长裘,衣衫华贵,但身上多处负伤,右腿上插着五六只劲箭,已然不能站立,见到燕洵,他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冷淡,嘴角微微一笑,不屑的挑了挑嘴角,道:“燕世子,好久没见了。”
燕洵的眼角顿时紧抽,身影低沉阴郁,缓缓道:“月七?”
“燕世子好记性,难怪能使出那么多卑鄙阴险的招数来对付我家少爷,原来是有一颗这么好的脑袋。”月七嘿嘿一笑,一道刀疤血淋淋的横在脸上,皮开肉绽,已然没有了昔日的英俊和倜傥,笑容如鬼魅邪物一般。
燕洵不为所动,冷冷道:“宇文玥在哪里?”
月七哈哈一笑,好似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反问道:“燕世子是不是疯了?竟然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拖下去,斩了。”
燕洵冷然转过身去,沉声吩咐道。
禁卫军顿时上前将月七制住,只听月七的声音轻快的在背后响起,带着不在乎的笑,好似要去吃饭一样的轻松自在:“燕洵,你不是军人,不过是惯耍阴谋诡计的小人罢了,你不是我家少爷的对手,我会晚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的。”
“是吗?”燕洵的声音冷冽而低沉,好似蒙尘的钟鼓,缓缓回过头来,眼梢如刀:“那你就等着吧。”
大雪纷飞,月七被拖得远了,沐妍姗的人得到沐妍姗的密函在此等候,按照命令,出手救下月七,带着伤痕累累的月七去找沐妍姗。
然而这一切燕洵并不知道,燕洵站在风雪中,脸若寒霜,渐渐被拢上了一层风雪。
第三十一章
“殿下。”陆河紧张的说道:“属下有罪,属下一时大意竟被他给骗了,不过属下已经知道宇文狗贼的去向,属下现在就去追。”
燕洵眼梢一瞟,看着他腰间的佩剑道:“给我。”
陆河更是大惊,连忙解下腰间宝剑交给燕洵,满头大汗的说道:“这是那小子的佩剑,属下,属下正准备交给陛下的。”
剑身四尺,通体玄青,剑身上隐隐有微微红纹,看起来如血一般,正是宇文玥的贴身佩剑破月,对于这把剑,燕洵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你马上带着这把剑回去救援沐帅,她此刻应该在回尚慎的路上,就说宇文玥率兵袭击悦贡的粮草,正好遇到我在悦贡,禁卫军本部受损,我身受剑伤,如今已被围困,让她马上带兵支援悦贡城。”燕洵指着另一个人道“你去拦住楚大人,不要让她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记住,你们要从南赫山绕道,做出从悦贡逃出偶遇的假象,明白吗?”
年轻的将领顿时跪在地上,沉声说道:“属下明白。”
“念卿,你立刻赶往悦贡城,带着我的口谕给悦贡守军,告诉他们必须在一日之内做出频繁调兵,以待围困的模样。”
“是,属下立刻就去。”
“程鸢,你马上召集黑鹰军,兵分五路赶往悦贡,跟在沐帅身后,偃旗息鼓,做出追击的架势,但不要正面接兵,明白吗?”
“明白。”
“齐治,你随念卿一起前往悦贡,沿途吩咐各个州县,要他们关闭城门,派出兵勇,设防堵截。”
“是。”
“霍安!”
“属下在。”一名身穿着秀丽军军装的兵勇站在一旁,低着头,看不清眉眼,恭顺道:“请吩咐。”
“你马上跟着陆河,见到宇文玥之后,你应该知道怎么说。”
霍安跪在地上,声音低沉的说道:“属下明白,定不负殿下所托。”
风一阵紧过一阵,燕洵身穿一身黑色长裘站立在冷风之中,丝毫不为所动,天上太阳被阴云覆盖,四下里昏黄惨白一片,隆冬萧瑟,大战将至。
姗儿,今天宇文玥必须死!
……
今晚有大暴雪,沐妍姗的部队刚刚安营扎寨,就听正北方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将领领兵上前,不一会就带回一名年轻的将领。
那人满身血污,头发散乱,见到沐妍姗如遇亲人,一下扑倒在她面前,大声叫道:“太好了!沐帅,您在这,请你快带兵去救殿下吧,再晚一会就来不及了!”
沐妍姗微微皱眉,退了半步,冷冷看着跪在脚边的人。
“宇文玥偷偷潜入燕北,放火烧了悦贡城的过冬粮草,正好陛下就在附近,不知情下只带了两千人马就去救援悦贡,不想被宇文狗贼围困,身中数剑,已然不能上马。如今大魏五万大军包围悦贡,陛下就在城中,属下带着三百人冒死突围报讯,中途全都死了,只有我一个逃出来。”
沐妍姗眉头紧锁,轻抚着战马冷冷说道:“大魏五万大军怎么会悄无声息的进入燕北?”
自己可是没有收到任何情报。
年轻的汉子满脸灰尘,红着眼睛悲愤叫道:“属下也不知道,他们好像从天上蹦下来的一样,那个宇文玥剑法精妙,一剑就穿透了陛下的前胸,若不是阿精护卫拼死救护,此刻已然不幸。那个叫月七的将领三次冲击城门,将兄弟们全杀了……”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流下泪来,拿起腰间的长剑,奉上道:“对了,这就是宇文狗贼的宝剑,他就是用这剑刺中的陛下,被陛下的肩胛骨卡住了,才没拔下去。”
沐妍姗顿时呆住了,她缓缓接过长剑,只见剑身古朴,通体血痕,赫然正是破月。
“沐帅!您快去吧,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男子跪在地上,砰砰的磕着头祈求着。
她狠狠的握着剑,强烈抑制住自己想要颤抖的欲望,眼神好似呈了雪,几乎要化开雪水来。
沐妍姗打量了一下破月剑,缓缓抬起长剑,快速斩断两个头颅,血溅了沐妍姗白色的裙摆,沐妍姗冷眸一闪,语气透着寒意“出兵!”
害他的人都该死!
早就恭候多时的严晨全副武装,带着骑兵飞身上马朝着目的地飞驰而去。
沐妍姗看着手里的破月剑,微微勾唇“暗一!”
“主子,派出去的人都被暗杀了。”
沐妍姗眼眸微眯“派一小股部队去悦贡打探,我倒要看看燕洵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是!”
随即浩大的骑兵马蹄声震天响,卷起厚厚的黄沙!
大军迅速开拔,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上。
很快,又有别的马队的马蹄覆盖上了那片混乱的雪原,这一个晚上,终究不是一个适合安睡的夜晚。
当霍安见到宇文玥的时候,已然是凌晨,在明西山谷里,原本的三百人如今只剩下二百不到,但却仍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战斗力。
明西山谷谷口狭窄,易守难攻,谷内野物丰富,丝毫不必担心粮草,而只要他们拖过三日,元彻必然会发觉雁鸣关下的燕北军人数减少,到时候趁机开战,燕洵就不得不回援,而那时候他宇文玥也就有了逃跑的良机。
只是打眼一看,霍安就明白了燕洵此计的高明之处,如此地势和兵容,即便强攻,也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